飯局是約在新淮附近的一家酒店, 小有名氣, 還沒到午飯時間已經絡繹不絕的來人了,余笙開著車慢悠悠的跟在別人車後。
五月初,百花盛開,驕陽熱辣,長長的車流更給人添了悶熱的燥氣。
余笙坐在駕駛室正被陽光照著, 她額頭出了汗, 剛打開窗戶,迎面吹進來一陣熱浪,她又默默關上車窗。
季木清瞧著她舉動微微揚唇。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 很怕熱。
季木清記得有次酷暑, 家裡空調壞了, 余笙打開冰箱門, 拉著她坐在冰箱門口,一邊吃著冷飲一邊吹著冷氣, 大夏天裡兩人愣是凍得瑟瑟發抖,趙香媛晚上回家見到滿地的冷飲盒和開著的冰箱門,念了整整一晚上的經書。
然後余笙半夜就去醫院了, 腹瀉。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她惡狠狠拽著自己的手,咬牙切齒道:“以後誰吃冷飲誰是豬!”
再後來她每次看到街上賣冷飲的店鋪都會想到余笙那句話, 和她惡狠狠的表情。
真是讓人懷念。
季木清垂眸淡笑, 余笙看眼窗外, 起碼三十度的天氣, 實在太熱了, 她趁著又停下車的空檔準備打開空調,手剛放在旋轉開關上就察覺手背有溫熱的感覺。
她低下頭,見到季木清覆蓋在自己手背上。
季木清的手指修長纖細,骨節分明,手背白皙,能隱約看到青筋,許是天熱,她的指腹帶著燥熱,不似往常那般涼涼的感覺。
余笙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到,忘了反應,季木清卻神色自若的抓住她的手,轉動開關,松開她的手。
沒多久,車裡開始吹起涼氣。
明明涼快了。
余笙卻覺得更熱,她垂眸的時候耳根微紅。
“綠燈了。”季木清淺淺的聲音打斷她思緒,余笙抬頭,坐得筆直,黑色轎車在馬路上緩緩行駛。
到酒店的時候她們遲到了十分鍾。
余笙跟在季木清的身後進了酒店,服務員領著兩人上樓,打開包廂門,齊總已經到了。
齊總是個中年男人,微微禿頂,啤酒肚,說話的聲音宛如洪鍾,他見到季木清到了門口立刻站起身喊道:“季總季總,來來來來。”
季木清對他露出微笑,余笙低頭跟在季木清身後,進了包廂。
包廂裡除了齊總還有個男人站在座位旁,應該是助理,余笙見他沒坐下,她也識趣的站在季木清身後。
齊總和季木清坐下後,齊總還在寒暄,季木清偏頭,淺聲道:“坐。”
余笙對上季木清的側臉,點頭:“好的季副總。”
她坐下後齊總看眼身後的人,笑道:“來來來小吳也坐。”
四人落座後,齊總招手讓服務員進來準備點菜,余笙還以為季木清又要故技重施,點一大堆吃不完又死貴的菜,沒想到她只是對齊總說:“隨意吧,我都可以。”
她聲音不大,姿態慵懶,卻輕而易舉的鎮住齊總。
齊總和旁邊助理相互看眼,最後對服務員道:“就這幾樣吧。”
余笙瞥到他們點的菜,都是這裡的招牌菜,雖然不及上次那家價格昂貴,也不算便宜了。
季木清的隨意。
還真不是普通人的隨意。
上菜之後,齊總就和季木清聊起來即將要合作的事宜,余笙已經知道這場談判會有什麽樣的結局,所以就安心的坐在一邊吃飯。
她口味偏清淡,這家的招牌菜有幾樣都挺合她胃口,余笙不由多伸了幾筷子。
季木清偏頭看著她吃飯,面對齊總的談話始終淡淡然的態度,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半個小時後,余笙吃飽了,她用面紙擦拭唇角,季木清才轉頭對齊總說道:“兩千萬。”
“這是新淮給出的最低價。”
齊總被她突然的開口說懵住了,他握著手道:“季總,我們公司您也是知道,這兩千萬,是不是有點為難了。”
之前他們談的是一千萬,雖然說價格方面肯定還會有變動,但是他也不能接受變動這麽大的。
都翻一倍了。
齊總的臉色有些沉下來,季木清神色懶散道:“齊總的難處,我能理解,但是我們的難處,也希望齊總能理解,這個價格是新淮能給出的最低價了,您知道的,想要和我們合作的公司還很多……”
“季總您就直說價格把,買賣不成仁義在,我也不耽誤您時間了。”
季木清看到齊總冷下來的臉色和著急的表情,抿唇剛想說話,瞥到一邊坐了很久沒開口的余笙,她紅唇輕啟道:“這樣吧齊總,我秘書可以全權代表我,如果你和我秘書談妥了一千萬,我絕無二話。”
“怎麽樣?”
余笙被點到名字,驚詫轉頭,看向季木清,她眼底有淡淡的笑意,余笙卻笑不出來。
來之前雖然她知道會是什麽談判結果,但是在此之前她不知道,所以做足了功課。
齊總出的一千萬,並低了。
至少完全滿足新淮的要求。
季木清的兩千萬完全是坐地起價,或者說是,根本沒有談的打算,齊總也算是好脾氣了。
現在她把選擇放在自己面前,余笙心跳微快。
齊總也看向余笙,喊道:“余秘書……”
余笙頭皮發麻,手心出汗,心咚咚跳的快要蹦出來,選擇新淮和齊總順利簽約,於公司無疑是件好事。
可於季木清……
她瞥眼季木清,看到那人正靠在椅子上,神色淡然,滿眼的信任。
余笙心頭糾結,面色猶豫。
“余秘書覺得我剛剛的提議如何?”
齊總不死心的繼續說道,似乎察覺出余笙的動搖。
余笙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握起,遲疑良久後才抬頭,輕聲道:“我覺得季副總提的價格沒有問題。”
說完話余笙就咬著舌尖。
她現在在做什麽?
她在出賣公司嗎?
她表情懊惱,季木清卻心情愉悅,她轉頭對齊總說道:“齊總回去好好想想,如果想通了,可以先聯系我的秘書。”
齊總見她說的如此決絕冷哼一聲,連招呼都不打就走出去了。
季木清在他身後輕笑。
余笙卻始終低著頭,直到齊總離開之後她才抬眸,看向季木清,聲音稍低:“季副總,這樣好玩嗎?”
她脾氣好,鮮少發火,季木清看著她冒出火光的眼神誠實點頭:“好玩。”
說完她笑了笑,靠近余笙,對上她清澈的眸子:“余笙,我很高興。”
余笙被她突如其來的靠近嚇懵住,背部靠在椅子上,眼前是季木清淡棕色的眸子,目光深邃,高挺的鼻梁微翹的鼻尖,再往下,是薄唇。
唇角揚起弧度,笑意抵達眼底,往日始終嚴肅板著的臉生動起來。
余笙看著她一點一點靠近,鼻尖下竄著若有似無的香氣,絲絲入骨,她有些動彈不得。
連句你高興什麽都問不出來。
其實不問也知道。
在剛剛那個時候。
她還是選擇了季木清。
季木清的臉上帶著淡笑,嗓音清冽:“余笙。”
余笙耳根漫上紅意,有些熱,她瞥開眼,不再和季木清對視,心不可抑製的跳動,快的她自己都能聽到聲音。
砰!砰!砰!
余笙往前推開季木清,站起身,勉強鎮定道:“季副總,齊總已經走了,我們也走吧。”
季木清看她有些羞赧的樣子心頭愉悅:“好啊。”
“不過我剛剛喝了些紅酒,腿軟,余笙你扶著我吧。”
余笙:……
她惱惱瞪了眼季木清,打開門就率先離開了,走出包廂的時候她臉上燥熱才稍稍褪去,真不敢相信,她現在居然敢給季木清甩臉色看了。
她瘋了吧?
余笙站在包廂外等了兩分鍾,沒見到季木清出來,她不解的探個頭進去,見到季木清還坐在椅子上,她攏眉道:“季副總,不走嗎?”
季木清歎口氣看著她:“過來扶我。”
余笙將信將疑走到她身邊,看著她空空的酒杯,確實吃飯的時候她被敬了好幾杯,自己當時只顧著吃飯,沒擋酒。
季木清坐在椅子上,仰頭,淡棕色的眸子褪去冷光,添了暖意,她啟唇:“真喝多了,腿軟。”
余笙看到她神色認真的樣子咬咬牙,俏顏微紅:“我,我扶著你走吧。”
季木清點頭,雙手伸向余笙,余笙剛剛平穩下來的心跳又開始慢慢飆速,頻率逐漸加快,她低頭垂眸,掩飾臉上的燥熱。
余笙先是扶著季木清的手臂,但是她穿著高跟鞋,走路特別不穩,在出包廂的時候一隻手要扶著牆,走的很慢,余笙見狀咬咬牙,右手環過她腰身,將她扯向自己。
季木清的腰身特別纖細,但不是沒有骨頭的那種瘦,余笙之前見過她洗澡的樣子,還摸過她裸,露的肌膚,此刻回想起來,那種細膩的感覺猶如螞蟻一般爬上余笙的心口,癢癢的,她臉色漲紅。
幸而低著頭,沒人看見。
當然她也沒看見季木清臉上始終帶著淺淡的笑意,看向她時目光溫柔。
絲毫瞧不出醉意。
到停車場之後,余笙將季木清放在副駕駛,隨後坐在駕駛室,偏頭看,季木清已經閉目養神了。
停車場偏暗,燈光不是很強烈,車內也沒開燈,只能透過車窗外的燈光瞧見季木清的輪廓。
隱隱約約,不是很清晰。
她看著季木清仿若被精心雕琢過的五官,目光灼灼。
車遲遲沒有發動,季木清動了下身體,余笙聽到她閉著眼睛說道:“余秘書,你看的我睡不著了。”
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