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在辦公室坐到九點鍾才和季木清一道出門， 開會。

　會議上財務部總監和經理恭恭敬敬的站著， 季木清依舊是各種方式的挑刺，態度傲慢，余笙坐在椅子上，以前看季木清這樣都在替她著急，想著她什麽時候才能乾好一件事， 什麽時候才能不被公司的同事說沒用， 甚至還絞盡腦汁的想，自己該怎麽幫助她。

　哪想原來事實是這樣。

　她所有的尖刺都是偽裝。

　季木清將文件扔在桌子上：“說吧。”

　經理戰戰兢兢的站起身，磕磕巴巴的說話， 季木清聽到他的解釋嗤笑一聲， 唇角揚起好看弧度。

　余笙拿著筆記本也沒記錄， 就這麽盯著季木清看。

　季木清和季木陽相比， 更能看出混血的基因，她明眸是淡棕色的， 深邃，看人的時候不僅透著寒意，還有淡淡的疏離， 鼻梁高挺，微翹， 薄唇， 從側面看， 臉部的線條弧度精致又好看， 不過可能是因為經常發火的原因， 她的臉總是繃緊，給人不好相處的感覺。

　余笙看著她驀然就想到，如果她們以前認識，她又會是什麽原因忘了她？

　她眼神有片刻茫然，視線還放在季木清的身上，目光灼灼。

　季木清察覺到她的視線，歪頭看眼，見到她一瞬不瞬的看著自己，她剛剛還緊繃的臉有片刻松緩，好似冰山有了裂縫，陽光慢慢爬進去。

　她很難再冷著臉了。

　季木清輕咳一聲：“散會。”

　眾人懵逼的看著季木清，還有沒匯報的組員，季木清輕呵：“都不走嗎？想繼續匯報的就留下，或者去我辦公室。”

　這句話剛說完整個會議室就走的精光，余笙也斂神，站起身走到季木清身邊，低頭道：“季副總，散會了？”

　季木清不清不淡的嗯了聲，偏頭道：“以後開會還是讓鄧遷跟著我吧。”

　余笙：……

　兩人一道出了辦公室，季木清想了想又說道：“算了還是你跟著我吧。”

　“反正也沒半個月了。”

　余笙聽到她這話裡淺淺的抱怨不知該作何反應，她抿唇：“季副總。”

　季木清嗯了聲，上電梯的時候看著她：“怎麽了？良心發現想要留下？”

　余笙：……

　兩人回到辦公室之後余笙告訴季木清午飯要和齊總一起吃，齊總已經約了她好幾次了，之前都推掉了，現在再推有點說不過去，季木清點頭：“那就去吧。”

　余笙看著她漫不經心的樣子握起手，終是什麽都沒說就低頭離開了辦公室。

　果然她還是沒辦法接受季木清對公司這樣的態度，但是她知道自己，更沒有辦法站在和季木清對立面。

　就算昨天季木清不告訴她，她們之前有過關系，她也做不到。

　從進公司之後，季木清對她的好，點點滴滴她都記在心上，甚至前不久兩人的爭執時，她雖然說了狠話，但她看得出來，季木清不是有心想衝她發火。

　結合現在的情況來看，她完全能理解季木清。

　但是能理解，不代表她願意繼續當她的秘書。

　季木清想做什麽，她多少能猜到一二，如果她繼續當她的秘書，那就只有兩個選擇，向董事長告發她，她做不到。

　看著季木清一步一步拖垮公司，她更做不到。

　還不如眼不見為淨，重新找個工作，將新淮的一切留在這裡。

　至於她以後和季木清——

　余笙想到這裡抬眸看了眼副總辦公室，季木清坐在辦公椅上和鄧遷說話，兩人神色都很嚴肅，季木清低頭不知道說了什麽，鄧遷點頭，她還沒來得及收回目光，就被季木清鎖住了視線。

　“是嗎？韓家想拿下ygr在z國的代理權？”

　鄧遷嗯了聲：“聽說韓老爺子是有這個打算，董事長也聽到了風聲，發布會的事情董事長對韓家一直懷恨在心，只怕不會那麽輕易就讓韓家拿到這個代理權。”

　ygr國際知名品牌，前兩年就有風聲要進駐z國，不過消息一直未定，現在韓家這麽蠢蠢欲動，恐怕是真的。

　不過季秋文剛剛吃了大虧，nu上市失敗，他又怎麽會讓韓家順利拿到代理權。

　季木清思索了幾秒說道：“聯系傅利銘，晚上一起吃個飯。”

　鄧遷點頭：“季副總想讓傅先生參與？”

　他說完蹙眉：“可是青竹目前吃不下這個代理的。”

　季木清抿唇淡笑：“季家尚且吃不下，更別說青竹了，但是也不能讓韓家再繼續發展。”

　“我們得幫季秋文一把。”

　鄧遷聽她說完表情更懵了，他看著季木清，皺眉：“季副總，我不懂……”

　季木清聞言沒說話，鄧遷低頭看她，見到她目光看著玻璃外，倏爾一笑，鄧遷愣了幾秒，迅速順著她目光看出去，見到余笙閃爍的眼神。

　鄧遷輕咳聲。

　季木清淡淡收回視線，站起身，往落地窗走去，紅唇輕啟道：“你覺得季秋文如果拿到代理權會怎麽做？”

　鄧遷想了會，目前新淮有好幾個項目正等著開發，資金沒到位，就算現在銀行的貸款全部放下來，也不夠的，如果這個時候再拿下代理權，他靈光一閃：“增資擴股？”

　季木清嗯了聲，鄧遷繼續道：“然後讓傅先生入股新淮？”

　他說著眉頭疑惑道：“可是上次傅先生擺了董事長一道，恐怕董事長不會那麽容易就合作。”

　季木清失笑：“鄧遷，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只有利益和金錢是永恆的。”

　“季秋文是受不了這兩項誘惑的。”

　鄧遷點頭，看向季木清緊繃的側臉，心頭燃起鬥志，猶如外面的驕陽，如火般。

　季木清抬手：“先出去吧。”

　鄧遷出門之後看了余笙好幾眼，余笙被他看的面色微紅低下頭假裝認真工作，旁邊的裴依依打完電話癱在椅子上，深呼吸一口氣：“終於解決了。”

　余笙聽到她聲音偏頭：“陳小姐那邊同意賠償了？”

　裴依依點頭：“同意了。”

　“再不同意我就真的沒辦法了。”

　余笙輕笑：“好了，解決了就別垂頭喪氣的了，上班吧。”

　裴依依靠著她坐得近了些：“余笙謝謝你啊，之前要不是你的方案，現在的局面肯定更糟。”

　“中午有事沒？我們出去吃？”

　對面的羅秘書聽到，當即不依：“喂喂喂，你們是想出去吃獨食？”

　“太過分了依依居然不帶我們！”

　余笙笑著搖頭：“依依，中午季副總有個飯局，我要陪著。”

　裴依依聽到這話心頭有些不高興。

　又是季木清。

　她歪過頭看眼季木清的辦公室，正想從玻璃外狠狠瞪眼，結果看到季木清正在往外面看的目光，她白眼翻到一半趕緊瞪大眼睛，對上季木清的眼神她露出一個職業性假笑，季木清睨她一眼收回目光。

　裴依依扯了扯嘴角，心裡冒出髒話，還沒來得及繼續和余笙說話就聽到門口有人說道：“裴秘書董事長找你。”

　她收起滑稽的表情看向門口，見到趙特助站在那裡，皮笑肉不笑。

　裴依依低下頭，垂眸：“馬上來。”

　趙特助一直等在門口，裴依依磨蹭了兩秒起身跟在他後面，到董事長辦公室的時候她敲門道：“董事長。”

　“進來。”低沉的聲音帶著威嚴，裴依依進門後站在辦公桌前，季秋文抬起眼皮看眼她：“坐。”

　裴依依坐在一旁的真皮沙發上，腰杆挺直，姿態恭敬。

　季秋文摘下眼鏡站起身走到她旁邊坐下，喝了口茶問道：“陳瀟瀟那邊處理了嗎？”

　裴依依點頭：“和陳小姐的經紀人已經談妥了，網上我們找的人也差不多把輿論壓下去了。”

　“乾得好。”季秋文拍拍她的肩膀，繼續問道：“另外讓你查的事情呢？”

　裴依依的身體僵了幾秒，低頭回道：“董事長，查了，余笙和季副總，之前並不相識。”

　季秋文一雙鷹眼緊緊盯著她，半響沒開口，似乎在斟酌她這句話的真實性，裴依依在他凌厲目光下咽口水，勉強鎮定，但後背已經出了汗。

　“確定嗎？”幾分鍾後，季秋文淡淡開口。

　裴依依松口氣：“確定。”

　季秋文點頭：“好，沒什麽事你就先出去吧。”

　裴依依握了握手，才發現掌心滿是細汗，黏黏膩膩的，她應下：“好的董事長。”

　辦公室的門一開一合。

　站在沙發旁的趙特助走兩步站在季秋文面前喊道：“董事長，您在懷疑裴秘書嗎？”

　季秋文擺手：“她不會對我說謊的。”

　“但是她也不夠聰明。”

　“跟在季木清身邊這麽久，什麽消息都沒打聽到。”

　趙特助：“那也許，是季副總確實沒什麽？”

　季秋文歎口氣：“有沒有什麽，得確認了才知道。”

　“把她換了吧。”

　趙特助遲疑幾秒：“換了？”

　季秋文點頭：“余秘書還不錯，挺聰明。”

　趙特助：“余秘書？可她剛當秘書還沒多久，況且聽說她和季副總的關系不錯。”

　季秋文嚴肅的臉上帶了笑容：“我聽趙懷仁說了，她膽大心細，聰慧過人，最重要的，她還有個媽媽，正躺在醫院裡。”

　趙特助臉上有了然：“我明白怎麽做了。”

　季秋文聞言抬手：“不急，我得再驗驗她。”

　辦公室裡，兩人輕聲交談，辦公室外，裴依依低頭看著手機，上面一行消息。

　——磊哥，幫我查下這兩人的關系。

　——算了磊哥，不用查了。

　她相信余笙。

　她說以前不認識，那就是不認識。

　裴依依合上手機，離開了董事長辦公室。

　回到秘書室之後見到余笙坐在位置上整理文件，她站在她背後抿唇淺笑，眼底有些柔光。

　余笙看眼腕表，飯局的時間快到了，她收拾好桌面之後起身，往季木清的辦公室走去。

　敲門，喊道：“季副總。”

　門開了，季木清站在裡面：“時間到了？”

　余笙點頭：“還有半個小時，我們可以出發了。”

　季木清：“走吧。”

　兩人直接上了電梯，到停車場的時候，季木清扔了車鑰匙給余笙，余笙懵了下，季木清神色如常的說道：“你開車吧。”

　“畢竟你還有半個月就辭職了，以後就坐不到你開的車了。”

　余笙捏著車鑰匙：……

　她怎麽聽著季木清的話，覺得怨氣這麽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