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沒什麽大事， 在醫院休息了幾個小時就可以走了， 她離開前季木清執意要送她回去，她沒轍，也不想和季木清爭辯什麽，隻得點頭：“麻煩季副總了。”

　季木清聽到她的稱呼皺眉，說了好幾遍， 她始終改不了。

　不過她也知道急不得， 剛剛才和余笙說了那麽多的事情，總得給她時間去消化。

　余笙沒有回租房，而是在醫院門口下的車， 她想去看看趙香媛， 季木清準備下車聽到余笙淺淺的說道：“謝謝季副總， 今天麻煩您了。”

　話裡話外都在趕客， 季木清忍住下車的衝動，抿抿唇， 手臂搭在車窗旁，抬頭看著她：“余笙。”

　余笙看向她明眸，迎著路燈， 清亮璀璨，發著光般。

　季木清揚唇：“有事給我打電話。”

　余笙點頭：“好。”

　見她要走， 季木清又喊道：“余笙。”

　余笙頓住步伐， 看著她， 季木清手心出汗：“沒事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她說完不等余笙回應就發動引擎揚長而去。

　站在她身後的余笙：……

　吃了一鼻子灰， 她轉身往趙香媛的病房走去。

　病房裡李阿姨還在， 她看眼時間問道：“今天這麽早下班嗎？”

　余笙平時下班要先回去租房一趟，所以過來通常比較晚，今天確實早了點。

　“嗯，今天沒事，就下班了。”

　李阿姨看著她：“余笙啊，你這段時間是不是工作很忙？瞧你瘦了好多。”

　余笙淡笑：“也沒有瘦很多。”

　李阿姨拍拍她的頭：“多照顧好自己，你媽媽醒來看到你這麽瘦鐵定心疼。”

　余笙聽到她的話心尖刺痛，她媽媽醒來。

　她媽媽還會醒嗎？

　余笙看著趙香媛躺在病床上瘦弱的樣子突然就想到季木清，想到她今天說的那些話，她表情凝重。

　在季木清沒拿出照片之前，她是不願意相信的。

　甚至拿出照片之後，她還是有所懷疑。

　但她也知道不過自欺欺人。

　照片上的人是她，不是假的，那時候認識季木清，應該也不是假的。

　可為什麽，她對季木清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還有她媽媽。

　余笙垂眸，看向趙香媛，她之前問她季木清的名字，她說不認識。

　如果真的如季木清所說，她們不僅相識還共同生活過一段時間。

　那她媽媽沒理由不認識。

　所以，為什麽要騙她呢？

　余笙腦子裡亂糟糟的，有千萬個為什麽充斥在每個神經裡，李阿姨見她臉色不好以為是公司的事情，拍著她後背說道：“余笙啊，工作的事情急不得慢慢來。”

　“好。”余笙仰頭，看著李阿姨，閉了閉眼睛，小聲道：“謝謝你，李阿姨。”

　李阿姨雙手放在一起：“你這孩子……”

　余笙聽著她熟悉的念叨有幾分懷念，趙香媛之前也喜歡這樣碎碎念，從她工作再到身體，很熟悉，熟悉到她眼眶微熱。

　李阿姨見她坐在床邊便說道：“好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照顧你媽媽。”

　余笙歪頭，見到她拎包準備走，余笙倏地站起身喊道：“李阿姨。”

　“嗯？”

　余笙站起身快走兩步到櫃子前，從裡面拿出一塌錢：“李阿姨，這是你的工資。”

　李阿姨看著面前的錢笑了笑：“你不說我差點都忘了。”

　“工資的事情不著急，而且以後你也不用給我這麽多，每個月給我一千就好了。”

　余笙愣住：“那不行的……”

　“什麽行不行，我工資當然我說了算！”

　“我說要多少就是多少。”

　“余笙啊，你要是覺得對阿姨不好意思，以後買點水果就好了。”

　“我呢，現在也不瞞你，我把你當自個孩子一樣看，所以你以後給我點來回車費就夠了，工資什麽的，你自個留著用，哈，聽話。”

　余笙被她長篇大論說的懵住，原本她今天的腦子就亂糟糟的，現在聽到李阿姨的話隻一個勁的說不行，該給還是要給。

　最後李阿姨生氣道：“余笙，阿姨現在說話都不聽了是吧？”

　余笙呐呐反駁：“不是。”

　李阿姨松口氣：“那就聽話，阿姨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處境，你要是真的想給我報酬，以後掙大錢，再給阿姨就是了。”

　余笙被她說的眼眶溫熱，鼻尖一酸，李阿姨看著她這樣拍拍她肩膀：“好了，別推來推去的，這錢，我就拿一千，剩下的你自個存起來吧。”

　“李阿姨……”

　李阿姨擺手：“你晚上照顧好你媽，我先走了。”

　余笙見她態度堅決點頭：“謝謝李阿姨。”

　李阿姨笑道：“這才聽話。”

　她說著拿起包，從余笙面前走過，出醫院的時候她看到樹下停了一輛車，忙幾步走過去，剛剛走了的季木清環手站在車旁。

　“季小姐。”

　季木清聽到身體抬頭，上前兩步喊道：“李阿姨。”

　“余笙還好嗎？”

　李阿姨點頭，從包裡拿出一塌錢：“這是她塞給我的工資。”

　“我就搞不懂你們這些孩子是怎麽想的。”

　“季小姐，你想關心余笙可以大大方方的，這樣藏著也不是事啊。”

　半個月前，她突然被約出去，見到季木清冷眉冷眼的樣子還以為出什麽大事，知道她意圖之後她才失笑。

　見過搶功勞搶錢的，還沒見過送功勞送錢的。

　不過她猜想季木清應該是和余笙有關系，所以沒多問。

　現在多嘴時說兩句不過是因為剛剛在病房裡看到余笙的樣子難受，就忍不住了。

　季木清低頭，聲音稍低道：“謝謝李阿姨。”

　李阿姨看著季木清這樣知道她多半也是個悶葫蘆，半棍子打不出一個屁，她擺手：“算了，我就是看到余笙每次謝我心裡挺內疚的。”

　也不是她的功勞，每次都被當成活菩薩，余笙表情又那麽真誠。

　所以才不想瞞著。

　季木清垂眸：“李阿姨你不用覺得內疚，你對余笙很好，她敬重你是應該的。”

　李阿姨被這麽拍著馬屁又忘了自己要說什麽，隻點頭道：“那好吧。”

　季木清頓了幾秒，轉身從車上拿了張卡片遞給她：“李阿姨我還想麻煩你一件事。”

　“這是什麽？”

　季木清：“公司的名片。”

　“如果余笙想換工作，麻煩你推薦這個。”

　李阿姨看著她，似乎不懂她們之間的彎彎繞繞，她點頭：“好吧。”

　季木清淡笑：“這個也是……”

　“秘密是吧。”

　“我知道。”

　季木清唇角弧度上揚，點頭。

　“那沒什麽事我先走了。”

　季木清站在她身後：“我送你吧。”

　李阿姨搖頭：“你啊，送我的時間去上樓看看余笙，有什麽話我覺得你們當面說是最好的。”

　季木清被教訓的嗯了聲：“以後會的。”

　以後這些事。

　她都會一一說給余笙聽的。

　李阿姨看她目光悠遠的看著前面的醫院，歎口氣：“那我先走了。”

　“李阿姨，工作的事情……”

　李阿姨頭也不回的說道：“放心吧，我會告訴余笙的。”

　季木清看著面前的人離開，她重新抬頭看向醫院的方向，從這裡是看不到住院部的，但她想透過厚重的牆壁看大余笙在做什麽。

　眼前一片漆黑，偶爾有星星點點的光從窗戶投射出來，泛著光澤。

　季木清站在門口想了很久扭頭上車，緩緩離開了醫院。

　翌日余笙遲到了。

　前一天早退，第二天遲到，余笙去請假的時候辦公室的人都用詫異的目光看著她。

　“余秘書你怎麽了？”

　“余笙你是不是生病了？”

　就連司豔都一臉關切的站在她辦公桌前，伸出手探在她額頭上：“妹妹給我看看，是不是發燒了。”

　余笙被幾個人誇張的表情逗笑，她搖頭：“沒有。”

　“我就是睡過頭了。”

　話剛說完季木清就帶著鄧遷進了辦公室，剛剛還站在一起的幾個人頓時散了，各自回到位置上，何秘書輕咳：“上班吧。”

　辦公室響起一連串的歎氣，余笙揚唇低頭。

　她要辭職的事情，還沒有和大家說，現在是月中，她打的是月底的報告，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如果提前說了，這半個月就別想有安生的日子了。

　不過季木清是知道的。

　她抬頭看向季木清的辦公室，正迎上她看出來的目光，兩人四目相對，余笙的肩膀被人拍了下：“余笙。”

　她收回目光看向旁邊，裴依依正抱著一摞資料站在身後。

　“早上怎麽遲到了？”

　余笙淡笑：“睡過頭了。”

　裴依依用不可思議的語氣：“你居然會睡過頭？”

　余笙：“怎麽？我就不是正常人了？”

　裴依依點頭：“對，你就不是正常人。”

　余笙：……

　兩人剛說完話，對面的羅秘書抬頭問道：“依依啊，聯系上陳小姐了嗎？”

　裴依依聽到陳小姐三個字垮下肩膀：“聯系上了，正在談賠償的問題呢。”

　“不過她那經紀人，夠難纏的。”

　羅秘書笑道：“那肯定的，聽說她那經紀人圈內出了名的得理不饒人，這次公司又要大放血了。”

　裴依依點點頭。

　余笙表情若有所思。

　她上了公司論壇，見到之前因為nu引起的□□全部被壓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新通告和解釋事情始末。

　警方已經展開了調查，但是目前沒有任何進展，這點余笙早就心知肚明，本來讓警方過來調查也不過是權宜之計，走個過場而已，余笙相信那人不會傻到把證據留下，給自己找事做。

　至於陳瀟瀟這邊，公司願意賠償所有損失，甚至是這段時間不能拍戲的損失。

　這個消息出來後陳瀟瀟的粉絲都在說這本來就是新淮應該做的，誰讓新淮的樣品出問題呢，她們得理不饒人的樣子被網友大罵尖酸刻薄，並反斥新淮也是受害者，目前還在調查，當初她陳瀟瀟接下來廣告的時候應該有使用過，如果沒有使用，就直接宣布簽合同，只能說她對不起自己，對不起愛她的粉絲！

　余笙看著兩邊吵架都有理有據的樣子抿唇，旁邊裴依依探個身體：“看什麽？”

　“看吵架。”

　余笙對著屏幕無奈笑笑：“她們好有精力。”

　裴依依噗嗤一聲笑出來：“余笙你該不會不知道這些都是水軍吧？”

　余笙懵了下：“什麽？”

　裴依依看著她：“你知道什麽是水軍嗎？”

　余笙點頭，她當然知道，但是她也想不到這麽大規模的超級，居然都是水軍在操作。

　“也不算吧。”

　“但是一部分是水軍。”

　“公司的也有，陳瀟瀟的也有。”

　“你想啊，一般正常人都是看一下進展就走了，哪會有精力去吵架。”

　“有肯定有，但也不至於那麽多，所以一看就是水軍。”

　對面的羅秘書也笑出來：“余笙你真的可愛。”

　余笙低頭關掉了頁面。

　錢秘書抬頭問道：“也不知道nu什麽時候能上市。”

　裴依依接她的話：“董事長說了，等這場風波過後就上市。”

　羅秘史聳聳肩膀：“nu也算流年不利，先是成品被盜，現在又樣品出問題，就怕到時候上市，還會有么蛾子。”

　錢秘書拍了她肩膀：“你又忘了禍從口出？”

　羅秘書抿抿唇輕咳聲：“上班上班。”

　余笙聽著兩人的聊天沉默不語，低頭繼續上班，九點多的時候季木清要去財務開會，她提前二十分鍾敲門，喊道：“季副總。”

　“進來。”依舊是簡短的回答，但余笙聽著有些不一樣的感覺，她是有些尷尬的。

　至少她還沒做好和季木清面對面的準備。

　好在季木清並沒有說起昨天的話題，見她進門後放下文件，抬頭：“什麽事？”

　一板一眼的問話，余笙松口氣，決定學著季木清的樣子，將昨天的事情從腦海裡剔除。

　原本她和季木清什麽關系都已經不重要了，哪怕她們曾親密無間，曾是最好的朋友，現在她只要記得，季木清是她的上司，是她的領導，就夠了。

　其余那些，她不想多考慮。

　既然趙香媛不願意承認她和季木清認識，肯定有她的緣由，她不想去反抗。

　就當她從前不認識季木清。

　就好了。

　困擾了余笙一夜的問題在這一刻豁然開朗。

　她和季木清，從前不認識，現在是上下級的關系。

　僅此而已。

　這樣的認知讓余笙站在季木清面前有了底氣，她神色平靜的說道：“季副總，九點您要去財務開會。”

　季木清看著她從進門後的猶豫，退縮到現在抬眸時的沉靜，她知道她有了決定。

　而這個決定，把她剔除在外了。

　所以她才能站在自己面前，落落大方。

　季木清心頭湧上淡淡酸澀還有說不清的情緒，她點頭：“知道了。”

　余笙提醒完就準備離開，季木清紅唇輕啟：“余笙。”

　“季副總還有什麽吩咐嗎？”余笙轉頭，站在季木清辦公桌前，畢恭畢敬。

　季木清瞥她一眼，語氣淺淺的：“你就坐那邊沙發上吧。”

　余笙不解，但還是照做了，她在沙發坐下後聽到季木清淺淺喊道：“余笙。”

　“季副總您說。”余笙坐得筆直。

　季木清垂眸，收回視線：“不用緊張，我只是想到你就要辭職了，多喊兩聲。”

　余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