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所有曾忽略過的細節都漸漸明朗起來。陶然終於明白了李澤坤的忽冷忽熱,看向他的眼神中經常出現的掙扎和失神。
自己做的像那個人的時候,李澤坤就會失控,就像隻蚌被撬開露出裡面柔軟的肉,他的真實情緒,他的瘋狂愛欲,才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陶然像隻暴雨中的小船在李澤坤劇烈的動作下起伏,他費了很大的力氣從李澤坤的手下翻過身緊緊摟住這個男人的脖子,有熾熱的喘息打在陶然的耳垂,妖風一樣鑽進腦膜深處的是一聲聲的“小夏”。
陶然的眼睛有點放空,他很奇怪,自己對於這樣的一個發現並沒有欲生欲死的傷痛,他隻感覺到心疼,為李澤坤。他終於知道了李澤坤不是不會愛人,他的愛很深,很珍貴,只是不願意給別人而已。不管是什麽原因,他失去了和那個他最愛的人走下去的機會。
陶然一早是做噩夢驚醒的,他在夢裡冷眼看著那麽熟悉又那麽陌生的一個人進了火化爐,周圍是冷漠充滿惡意的陌生人。有靈魂在周圍遊蕩,不肯離去。那個遊魂一邊飄一邊低聲輕語,最後陶然才聽清,他問:“李澤坤怎麽沒來看看我啊?”
陶然驚醒後連澡都沒衝就從地上撿起凌亂的衣服衝出了酒店的門。後面受傷了……河蟹……陶然緊緊地抱著自己的書包打車回了家。才進屋整個人就栽進臥室的床上昏睡過去。
李澤坤醒的時候意識還沒清晰,有熾烈的陽光透過酒店遮光非常好的窗簾縫隙映在床上。昨天那些藥後勁非常大,似乎還有些致幻劑的成分。
李澤坤頭疼惡心的起身都很費勁,勉強走到浴室狠狠吐了一通胸口才稍微舒服了些。
有了些思考能力之後李澤坤才開始皺眉,他從浴室走出去,床上已經沒人了。
他坐在床沿,稍微回想了下昨夜,發現腦子斷片兒的厲害,一些細節被抹得乾乾淨淨。但肯定能確定的就是——他真刀實槍地把陶然上了。
單純從感官上來講,其實昨夜那場性愛非常愉快,李澤坤甚至有一種抱的就是程夏的奇異感覺,身心都很滿足,更何況他已經四年沒碰過人了。可如果從這事的手段看,絕對是下作又惡心人的。
李澤坤已經先入為主的確定這事兒就是陶然做的了。陶然本身就是那種地方出來的人,用點手段弄些藥很方便,動機也很明確,因為自己從來沒碰過他,而且之前也冷落了他半個多月,他估摸著還尋思有了點更深入的關系才能長久。
李澤坤的酒量並不差,慢慢失去意識就是從喝了陶然遞過來那杯果汁開始。
他有些惱怒,很討厭這種類似於被人背叛的感覺。李澤坤很久沒有這麽信任一個外人了,這要是遞過來杯毒酒,自己恐怕都完了。
陶然有點發燒,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腦海裡仿佛是他缺失的記憶在慢慢複蘇,他看見他像現在一樣躺在病房床上,那是個冬天,窗外嗚嗚咽咽的北方風聲,下一場雪半月都不化,他想出去,有一個人總是不讓
頭皮上一陣劇痛逼陶然從夢境裡脫身,他很勉強地掀開眼睛,模模糊糊的李澤坤的一張臉。
“做都敢做了,現在從這裡裝死了?”李澤坤表情陰狠的時候其實很可怕,甚至透出些暴戾的樣子。
陶然是真的不舒服,他伸出一隻手推著李澤坤扯在自己頭髮上的手,聲音是帶著些委屈的嘟嘟囔囔:“我好難受不要折騰我了”
李澤坤愣了愣,反應故意過來的時候手已經松開了。接下來是更翻騰的怒氣,對,就是這幅樣子,逼得自己一次次的心軟,慣的他貪心越來越大。
陶然被從床上硬生生的扯下來。他因為巨大的拉扯痛呼出聲,人也清醒了很多。
“你挺能耐,對客人的手段都敢往我身上用了。”
“不是我乾的。”陶然開口解釋。
李澤坤冷笑著看他,毫無預兆的就是一耳光:“接著狡辯。”
李澤坤打在昨天晚上才打過的一側臉,指痕疊著交在一起,震得耳膜嗡嗡的響。
陶然隨著這股力道往後跌了跌,他看著李澤坤,那雙眼睛眼白少,黑瞳孔湃著霧般的一汪水,很無辜,看在人心裡還有很莫名的傷痛。
“不是我乾的。”還是很淺淡的一句,連解釋都不是,只是告知。他已經失去了爭辯的力氣,就想安安靜靜的埋進被子裡暖和暖和。
李澤坤一隻手去攥陶然的下巴:“我早就發現你嘴硬,不見棺材不落淚。”
陶然垂著眼,睫毛從眼下掃出很重的一片陰影:“我只是喜歡你。”但並不欠你。陶然承受不住了,他只是很奇怪的那麽喜歡一個人,可喜歡不一定要這樣得到啊。
李澤坤卻嗤笑:“喜歡?每個嫖客你都喜歡,賤不賤?喜歡就是讓你乾這麽惡心事的?”
陶然終於從李澤坤手裡掙扎起來,失控的一股力道,指甲劃在李澤坤臉上,帶出細細的一道血痕:“不是我!我說了多少次了不是我!”
“你他媽的反了天了!”李澤坤伸手觸在右眼下,指尖上一團血紅。
到現在是另一場征服的開始,之前的逼問和爭辯已經沒有了多大的意義。
李澤坤摁著陶然後頸把他壓在床上:“什麽玩意兒敢他媽跟我動手?老子找人乾死你!”
陶然沒掙扎,李澤坤也沒動,一瞬間五感靈敏起來。李澤坤能感覺到手掌下一個人的壓抑。陶然在害怕。李澤坤很清楚的知道。
從這個角度,李澤坤看到陶然雪白的頸子下青紫的瘢痕和牙印,是自己失控咬下來的,有的地方還滲著點點的血絲。完全不受控的心軟起來,李澤坤皺著眉惡聲惡氣的壓了壓陶然的脖子:“道歉。”道個歉,這次就算了。
“不要。”陶然偏偏強起來,倔強的不看時機,像程夏。陶然在難過,在委屈,他想,你怎麽不給我道歉,我根本沒做錯什麽。
李澤坤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他根本不可能找人碰陶然,又沒辦法下手去收拾他。想了半天,終於有了法子。
陶然感覺到李澤坤松開了手,他馬上爬起來窩在床頭,不知道李澤坤是鬧完了還是有了別的法子。他看見李澤坤拿出手機按了個號碼。
“譚士傑。”李澤坤接通後按了免提,打了個招呼。
“嗯,怎麽了,聽著一股火氣?”
李澤坤緊緊盯著陶然的眼睛,聲音清晰,不緊不慢:“你們店裡的那個陶然,太不聽話。”
“啊?哦,你帶走那個是吧?怎麽了?”
“多少年沒人讓我見血了。我把他給你送回去”
“李少”陶然終於出聲了,他的頭搖的頻率很可怕:“不要”
“沒問題,我幫你收拾他。”譚士傑接話:“對了,前幾天怎麽回事啊,喬爺突然打電話過來問,估計還有興趣呢。”
陶然從床上踉踉蹌蹌的撲到李澤坤身邊,伸著胳膊去搶他手機。
李澤坤狠狠地推他。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陶然膝蓋一軟,跪坐在李澤坤腳邊,一遍遍的道歉。
“那我找人去接他?”
李澤坤看著滿臉驚懼到已經失去血色的陶然,悠悠開了口“算了,再說吧,我自己教不了他再送你那兒。”然後把手機掛了。
“你不是不認錯嗎?”李澤坤抱著胳膊看陶然。
陶然慢慢的站起來,沒有抬頭,聲音冷淡:“我錯了。”
“錯哪兒了?”
“不該不聽話。”
這不是重點,但李澤坤沒有逼他,又問:“還有呢?”
“我不該遞那杯果汁給你。”
終於上了點道。李澤坤略略滿意了。
“還不該只因為你強暴了我一夜,打了我兩巴掌之後我就失手弄傷了你。”
李澤坤太陽穴突突的跳起來:“你還從那兒倔。”
“還不該明知道你一心情不好就找我撒氣我還腦殘一樣上趕著哄你,”陶然裂開唇角笑了笑,裡面一股淒涼意味:“你最好不是對誰都這樣,要不也難怪你那白月光不要你 了。”
“他叫什麽來著?程”陶然沒能說完,李澤坤暴怒起來,失控地一腳踹在陶然腹上。
沒有絲毫留情的一股力道。陶然直接仰在床上,緊緊地蜷起來,像活著就被扔進開水裡的一隻蝦。陶然疼的喊都喊不出來,一頭的冷汗,捂在肚子上的手背都掙出了條條的青筋。
李澤坤心慌起來,甚至壓過了剛剛爆發般的憤怒,他的聲音還是命令,但已經在抖了:“你不許提他”
陶然也不呼痛,嘴唇都被咬破了也不出聲,血紅的血液順著唇角淌過一側臉,很脆弱又慘烈的樣子。
李澤坤突然就怕了,他去拉陶然,他說:“我原諒你了”
陶然深深地看向他,唇翕動了幾下,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吐出幾個氣音:“不是我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