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都已經進了十月,這段時間天涼的很快,病房窗下那棵樹的葉子一夜間就被風刮走了小半。程夏坐在窗邊足足想了有兩天,把事情一點點捋清後終於才敢相信——自己確實是回來了。
只是這具身體再努力都無法回憶起關於陶然本人的記憶了。前段時間他一直記不起自己,受陶然情緒和性格影響還是非常大的,程夏經歷的那些事情,想想還真是離奇。
程夏看了幾遍日歷,四年……經過了這麽久。他跟李澤坤的緣分還是沒斷。程夏想起沒有記憶的那段時間,心裡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和傷感。李澤坤雖然是一直沒有忘了自己,可那些日子,陪在李澤坤身邊的是陶然,自己還是自己嗎?
他受了很多傷害,來自於很多人的。
喬野一天會很頻繁的來幾次,小心翼翼的瞎轉悠,給他拎水果和飯菜。他做過的那些事程夏記得,可比記憶沒回來時看的通透了許多。程夏對人的情緒和感情揣摩的有一種直覺上的準,要不也不可能把李澤坤順毛捋成忠犬。喬野在他眼裡就是一個腦殘孩子,但真心確實也是有的。程夏至多並不特別反感他,若說原諒那是一分都不可能。
程夏醒後脖子的傷好的快了一點,最近天也涼了,是適合養傷的季節。只是他說話還是有點難,但程夏大部分時間是不開口的。
他沒有琢磨著離開的方法,因為程夏還沒有想好怎麽去面對李澤坤。
如果一開始程夏就是帶著記憶回來的,他肯定毫不猶豫的撲李澤坤懷裡跟他講那些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的秘密,把這點玄之又玄的事抖落的一乾二淨。
可現在已經有小半年了,李澤坤對帶著一部分陶然性格和情緒的人感情複雜。而程夏也算以陶然的身體經歷了侮辱和強暴,並且過程全落在李澤坤的眼前。
陶然是八百一夜的MB,說的刻薄一些,他被疼愛算是走了天大的狗屎運。程夏是李澤坤的白月光,他一個人的寶貝。這半年被好一個勁的胡打海摔,程夏怎麽願意跟李澤坤講?
有些傷痛講出來都覺得是對愛人心裡自己的抹黑。他不願意,或者說是暫時還沒想出更好的辦法去解決。喬野也不太討人厭,程夏暫時還能在這先待下去。喬野想去補償那是應該的,程夏不會多說什麽。
喬野也覺得程夏有點不大對勁,看著比以前更冷更沉靜了。但他隻以為是最近好多事給程夏心裡帶來了不少影響,除了自己的態度更軟哪還敢惹別的事?
只是令陶然想不到的是,喬野會提出送自己走。
“我哥回來了,真的挺嚇人……段時間家裡連個喘氣大點的人都沒有,昨天他突然衝我問起你來,我腿都軟了。”喬野邊說邊去把窗戶關上了,只是才開了半天窗戶,窗沿就已經被吹了薄薄一層灰。
程夏聽著喬野的話沒吭聲,吹了半天手裡的水才啜了一口,他長個貓舌頭,怕熱的不得了。但別人看來他就是副不緊不慢漠不關心的態度。
“我說的是你,你怎麽跟個沒事人一樣!”喬野有點惱,他裝了這麽久的孫子,現在都快成真的了。
程夏終於正眼瞥他一下:“所以他打算把我怎麽樣?”
“他要真有打算了,我還是能從這跟你說話?”喬野一屁股坐在程夏身邊:“我不知道他受什麽刺激了,發瘋之前我得把你送走。”
程夏動作一頓:“送我走?”
喬野道:“我想了一夜,你先去唐好那待幾天,然後再安排你去別的地方。”
程夏皺起眉,他不想這麽來回來去的折騰,喬野幾個朋友就算關系再鐵行事再靠譜,可說到頭也就是奶凶的半大少年。別說喬銘那麽很辣的作風了,擱蔣文旭都甩他們幾條街。
程夏只是還沒想好該以什麽態度和方式再跟李澤坤見面相處,他可不想出一點紕漏自己就再也見不到李澤坤了。
喬野看樣子真是著急了,第二天夜裡就已經聯系好人打算把程夏帶出去。程夏穿著醫院的藍白格子病號服,靠著床頭坐著,臉色蒼白。
喬野把一件略長的外套披在他肩上:“走吧。”
程夏下床的時候攏著眉嘶了口涼氣:“腿麻了。”他這話調子吐的很軟,聽著還帶著示弱撒嬌的意味。
喬野多久沒聽他一聲軟聲軟語了,當時就上了頭:“我抱你?”
程夏低了會兒頭,竟然微微點了點。
喬野的心跳的飛快,程夏一側臉貼在他胸口都覺得被震得發麻。喬野一眼都不敢往下多看,少年真正的歡喜就是這麽純潔羞澀。
程夏在病床上就已經看仔細了喬野外套右側的淺兜裡裝著手機。喬野抱他走在外面正是黑天看不清什麽,程夏很順利地就把他手機順出來收進了袖子裡。
這種往外偷人的事喬野哪怕是心理作用肯定也得把手機開個靜音,所以只要能拿出來,程夏就不怕再被發現。
唐好已經在醫院後門的小路裡等了,開了輛很小的雪佛蘭轎車。喬野把程夏塞進後車座,礙著面子也不好在好友面前跟這人低聲下氣,冷著嗓子道:“你老老實實的,過幾天沒事我來看你。有事的話唐好怎麽安排你你怎麽做。”
程夏沒應,鼻子裡淺淺哼了一聲。
喬野終於深深吐了口氣,湊在程夏耳邊輕聲道:“然……喜歡你。”
程夏的眉抽搐般抖了抖,聽著這個名字他全身都發麻。他還是沒習慣自己現在用另一個人身體的事實,多想一下都會讓他做一夜噩夢。
“我走……好,麻煩你,一定幫我照顧好他。”
“知道了,你也小心。”
“頂多挨頓打,他還能把我關地牢裡?那還不得把我小姨氣活?”喬野裝作沒心沒肺笑了一陣,隨後揮了揮手,似乎很瀟灑的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唐好看著喬野轉身才發動車子,一路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