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然睡了個好覺, 一夜無夢。鬧鍾響起後睜開眼睛,對著屋裡簡約大方的家具愣了三秒鍾, 想起來自己已經搬了家, 就愉快地一骨碌爬了起來。
主臥關著門,獅子在客廳裡抱著玩偶睡得正香,喬然輕手輕腳地來到廚房做早餐。
食物的香味從廚房裡彌漫開來時, 主臥的門哢嗒一聲響,有人出來了。
喬然一邊煎蛋一邊大聲說:“再等幾分鍾, 馬上就好了!”
“嗯。”
范倫丁進了衛生間。
很快,喬然把五花八門的早餐擺上桌, 準備再回廚房給自己蒸個饅頭時,被范倫丁叫住了:“還去幹什麽,這些不夠你吃?”
喬然訝然道:“夠是夠了, 可這些不是給你做的嗎?”
范倫丁輕描淡寫道:“以後跟我一起吃, 所有費用照常報銷, 條件是有需要時安撫我的精神體,它精力過剩, 總是很鬧騰, 你乾不乾?”
沙發上的獅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喬然心花怒放, 毫不猶豫道:“我乾!”
吃飯都不用自己花錢了, 還能隨時擼阿毛,這還有什麽可說的, 這不是天上掉餡餅了, 是直接下了一桌滿漢全席啊!
“那還不快吃。”
喬然一屁股在餐桌邊坐下來, 拿起一隻芝士蛋卷啊嗚咬了一大口。
不愧是頂呱呱牧場出品的高級食材,嘿嘿,真香!
喬然笑眯了眼,抬起頭看到不緊不慢喝粥的范倫丁時不禁有點驚訝,“昨晚沒睡好嗎?”
哨兵眼底掛著一抹陰影,眼睛裡也有血絲,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前幾天都不是這樣的。
范倫丁下意識就想否認,不過話到嘴邊又改了:“有點失眠。”
喬然知道哨兵精神焦慮的時候都會伴隨著睡眠不佳的症狀,狄克就是這樣。這會兒他心情正好,就主動提議道:“要不要我給你做一下精神梳理?”
話一說出口他又有點後悔,自己連個半吊子的向導都算不上,而范倫丁是實打實的高級哨兵,多半看不上他那點精神力。前兩次他是在事發突然時沒經過范倫丁同意的情況下給他做的梳理,現在問了只怕會被回絕,於是他馬上打了個補丁:“你如果覺得沒必要就算了。”
沒想到范倫丁居然點了下頭,“要。”
“那我開始了。”喬然幾口吃完蛋卷,躍躍欲試地說。
自從有了精神力,他慢慢發現只有不斷運用,思維索才會逐漸增長,兩者是成正比的關系。到目前為止,他隻給范倫丁和狄克做過精神梳理,效果差距極大,就像擼阿毛和狄克的狗獾給他帶來的感受天差地遠一樣。
所以給范倫丁做梳理,對他自己也是很有益處的,正所謂你好我好大家好。
喬然隨即平複了一下心情,合上雙眼,努力調動自己的思維索。
其實閉著眼睛並不是必須的,只不過喬然還是新手,這樣比較容易集中精神一點。尤其是在面對范倫丁那張極具殺傷力的臉時,一個不注意就會分心。
獅子已經清醒了,立馬翻身而起,跑到喬然旁邊後再四腳朝天地往地上一躺,一副等待愛、撫的模樣。
范倫丁的視線投注在喬然俊秀柔和的臉上,一眨不眨。
第三次進入范倫丁的精神領域,喬然幾乎算得上輕車熟路了。和以前相比,那片意識海平靜了不少,海浪不再像吞噬人的怪獸一樣鋪天蓋地,鉛灰色的天空也撕開了一裂縫,隱約露出了一抹遼闊深遠的蒼穹。
喬然將自己的思維索想像成一陣清風,溫柔地拂過波濤滾滾的海面,輕輕吹散厚重的烏雲。
慢慢的,這個曾經漆黑如墨的陰冷世界透進了幾縷微光,如同黎明時晨曦初現,帶來些許暖意。
不知過了多久,喬然聽到一聲停,這才手腳發軟地收回了思維索。
這次又比上回有進步,他為范倫丁梳理了將近20%的意識空間。
睜開眼睛後,喬然欣慰地發現對面的哨兵臉色好多了,暗金色的眸子陰霾消散,正和他四目相對。
那眼神太明亮太銳利,簡直跟伽馬射線一樣,喬然有點招架不住,就移開了視線,隨即就看到獅子像打了雞血一樣,在客廳裡上躥下跳,跑來跑去地拋它的小綿羊,甚至還蹦上了茶幾。
喬然不知道這在哨兵眼中算不算“有需要”,就試探性地說:“阿毛一大早的就這麽亢奮,是不是安撫一下比較好?”
范倫丁:“你看著辦。”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喬然激動得蒼蠅搓手,對獅子喊了一聲:“阿毛,過來。”
獅子張嘴咬住小綿羊的一條後腿,把它放到沙發上,接著就聽話地跑過來,不過沒敢蹭喬然,只是殷勤地衝他搖尾巴。
喬然直接抱住獅子的脖頸,用力擼了一把鬃毛。
獅子一愣,瞧瞧餐廳裡淡定喝咖啡的范倫丁,又歪著腦袋去看喬然,還有點搞不清楚什麽情況。
喬然撓了撓它的下巴,眉開眼笑地小聲道:“放心,你爸剛才說我可以隨便擼你了。”
原話不是如此,但意思差不離。
阿毛頓時喜出望外,一個猛子跳起來,把喬然撲到在沙發上。
“哎喲,慢點慢點!”
范倫丁在餐廳繼續喝咖啡,眼角無意識地抽了抽。
可惜早上時間有限,喬然擼一會兒阿毛就得上班了,不過就這幾分鍾的功夫也讓他精神抖擻起來。
見他從衣帽架上取下工帽罩在頭上,范倫丁也自然而然地站起身,摸出墨鏡來戴上。
喬然從口袋裡掏出山地車的鑰匙瀟灑地轉了轉,說:“我有車,而且我的腳已經完全好了,不用再麻煩你送我去上班了。”
越野車雖然坐著舒服,可是要花錢的,當然是能省則省。
范倫丁:“……”
“阿毛,拜拜,我走了。”喬然朝獅子揮揮手,意氣風發地出了門。
兩個輪子的車雖然比不上四個輪子的,但速度比步行還是要快得多,喬然隻用了七八分鍾就到了心裡美,打完卡還和前台的安娜聊了幾句。
安娜朝大門外張望了一下,然後問:“你的帥房東呢,今天怎麽沒來送你上班?”
喬然說:“我的腳已經好了,不用他送了。”
安娜遺憾道:“這麽快就好了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喬然無言以對,轉身去幹活了。
……
中午回了家,喬然做了四個菜,其中三個都是帶葷的,吃的時候他也主要吃那道素菜,偶爾在葷菜裡夾點蔬菜吃。
范倫丁手上一頓,不讚同道:“為什麽不吃肉?”
飯量小也就算了,還總是隻吃菜,瘦得T恤穿在身上都空蕩蕩的。
喬然把嘴裡的菜咽下去,然後無辜地說:“吃肉太油膩,而且我不吃正好可以給你省點錢啊。”
范倫丁嘴角抽了抽,“用不著你替我省錢。”
行,你有錢你任性。喬然夾了一塊黃燜雞肉嚼了嚼,嗯,味道不錯。自己的廚藝是越來越精進了,隨便做做都這麽好吃!
雖然范倫丁發話可以隨便吃,喬然還是十分克制。
這家夥一頓飯就要吃掉幾百,要是他也這麽吃,自己都覺得肉疼。
到了晚上,兩人吃飯吃到一半時1917室的房東來收房了,喬然把碗一放,擦擦嘴去了隔壁。
房東在屋裡來回轉了一圈,這裡摸摸那裡動動,隨後大搖其頭道:“喬,你怎麽這麽不愛惜屋裡的家電呢,好多東西都壞了。你看看,這條桌子腿都快斷了,廚房抽油煙機也有問題,噪音大得就像開了一百年的老破車一樣,這些東西的損耗費得從你的押金裡扣掉才行。看在你搬家還算迅速的份上,就收你800點吧。”
喬然說:“大叔,我搬進來的時候這條桌子腿就不太結實,我用強力膠粘了一下後才勉強能用。抽油煙機也是,老化嚴重,之前壞過一回,我找人過來維修換了個零件,不然根本開不了機。”
房東瞪著眼睛說:“怎麽可能!當初不好用你怎麽不說,現在又想賴帳,告訴你,沒有這麽便宜的事!”
喬然憤然不平道:“大叔,你講講道理,當初我提出來了,是你說先湊合著用,實在不行了再說。我想著能用就用,有問題自己可以解決的就不麻煩你了,你怎麽能反過來扣我的錢呢?”
“誰不講道理了,小夥子你別亂說話,不然我們找人來評評理!”房東唾沫橫飛地嚷嚷道,一條粗壯的胳膊在空中揮舞,手指幾乎要戳到喬然臉上。
喬然剛要後退避開,一個高大的年輕男人從門口一個箭步跨進屋裡,抓住那條胳膊隨意一擰,冷冷地說:“要評理嗎?你看這樣行不行?”
獅子跟著跑進來,朝房東呲出獠牙。
房東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痛得一邊慘叫一邊討饒:“不評了不評了,我把錢全都給你們,都給你們!大哥饒命啊!”
范倫丁身上殺氣濃重,普通哨兵都扛不住,何況房東只是個中年發福的普通人,喬然看著都覺得疼,本來很生氣的,見房東這模樣又有點不忍心,擔心范倫丁會把他的胳膊給卸了,就說:“算了,他把押金退給我就行了。”
范倫丁瞥他一眼,松了手。
房東被嚇得不輕,哆裡哆嗦地掏出手機給喬然轉帳。
喬然一看,19600點,正好是半年房租加一個月房租的押金。
加上這陣子給范倫丁做飯掙的外快,他帳戶上的金額首次突破了兩萬大關,等過幾天工資和報銷發下來,就有將近四萬了,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啊,心裡不由樂開了花。
房東戰戰兢兢地問:“這樣夠了嗎?”
喬然說:“夠了。”
他又不是強盜惡霸,不會用這種手段來賺錢。
房東立馬像兔子一樣溜走了,看都不敢看范倫丁一眼,連房子似乎都不要了。
喬然好心地替他鎖了門,隨即朝哨兵感激地說:“謝謝啊,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就要虧了。”
就衝剛才范倫丁出手相助替自己挽回經濟損失的舉動,喬然覺得自己至少應該給他3分。
范倫丁卻並不是很高興的樣子,皺著眉毛道:“那人就是欺軟怕硬,你就不能強勢一點?今天是有我在,要是我不在呢?”
被他這麽一教訓,喬然心裡有些不服氣,小聲嘀咕道:“可你明明就在。”
自己要怎麽強勢?打又不會打,罵又罵不出口,只能和房東講理。對方如果不講理,非要來橫的,他也只能吃了這個悶虧。
還好這個假設不成立,有范倫丁在,自己的錢一點也不少的要回來了。
可你明明就在。
范倫丁心裡像被什麽毛絨絨的小東西輕輕蹭了一下,癢癢的,麻麻的,一種難以形容的奇異感覺。
見哨兵神情似乎有點恍惚,喬然有點奇怪地在他眼前揮揮手,“怎麽了?”
范倫丁回過神,“沒怎麽。”
喬然說:“那就回去接著吃飯吧,還沒吃完呢,不能浪費了。”
“嗯。”
第二天傍晚,喬然正在做飯,聽到外面樓道裡傳來叮裡咣啷的聲音和說話聲。
“這裡這裡,1917室。慢點,別把我的包包碰壞了。”
“哎喲,這個箱子裡裝的是我的護膚品,可貴了,摔壞了你賠不起!”
看來自己原來住的屋子有人搬進來了,動作還真快。
喬然像往常一樣做了三菜一湯,做好飯端上桌,正和范倫丁正吃著,門鈴忽然被人按響了。
他上前開了門,外面站著個看不出多少歲數的男人,燙了個爆炸頭,眼睛描了眼影,嘴上抹著果凍色的唇膏,畫得像隻貓一樣。上身熒光綠的條紋襯衣,下面一條緊身牛仔褲,包裹著兩條鉛筆一樣的細腿。
看到喬然後,爆炸頭就用兩根塗了紫黑色甲油的手指夾著一張名片塞進他連體工裝胸前的口袋,自來熟地說:“嗨,我叫伊文,藍波灣美發店的造型師。從今天開始咱們就是鄰居了,以後去我們店裡記得點我喲,服務貼心包你滿意~”
聲音尖細,尾音上揚,自帶一道小波浪。
喬然頭皮微微一麻,隨口應道:“好的。”
伊文聳了聳鼻子,“你在吃飯嗎,好香!好像還是中餐,哪家館子叫的外賣?”
喬然說:“不是外賣,是我自己做的。”
“不是吧,這麽厲害!”伊文說著探頭朝餐廳裡張望,“哇,看上去很不錯啊,份量也不少,我正好還沒吃晚飯,不如……”
聽他突然消了音,喬然有點奇怪,順著伊文猶如點燃的導火索一樣冒著火星的視線往屋裡看過去,落到正在吃飯的范倫丁身上。
伊文看樣子口水都要流出來了,舔了一圈嘴唇後壓低聲音問道:“他是你老公?”
“……不是。”喬然無奈地回答。
“不是就好,嘻嘻。”
伊文朝門框上一靠,撩了撩頭髮,向范倫丁風情萬種地拋了個媚眼,“嗨,帥哥,我們一定上輩子就認識吧,不然我怎麽看到你就覺得渾身發熱呢~~~”
這回是三道小波浪。
喬然:“……”
范倫丁頭也不抬,聲音冷得如同摻了冰碴子,“關門。”
喬然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哨兵是什麽意思,雖然覺得這樣做讓人下不來台,還是在臉色有點發綠的伊文面前把門關上了,“不好意思,他吃飯的時候最不喜歡別人打擾了,再見。”
讓伊文下不來台,總比惹怒范倫丁,被他揍一頓的好。
伊文在門外撇撇嘴,“哼,拽什麽拽,老娘平時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假正經。”
喬然回到餐桌邊坐下,剛剛端起飯碗,就聽范倫丁又不高興道:“下次開門的時候先看看是誰,不要什麽人都放進來。”
喬然猶豫著道:“都是一層樓的鄰居,這樣是不是不大好啊?”
范倫丁冷漠地說:“有什麽不好的,你喜歡他那種人?”
“呃,這倒沒有……”
“那不就行了。”
好吧,喬然跟伊文那種過於熱情奔放的人也不知道怎麽打交道,以後就少來往一點吧。
第二天,喬然下班回來在樓道裡碰到新鄰居出來扔垃圾,袋子裡裝的全是外賣包裝。
既然碰到了,總不好裝沒看到,喬然就朝伊文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
伊文朝他翻了個白眼,似乎對昨天被拒之門外的事還有點記仇,不過和喬然擦肩而過的時候,忍不住還是一臉八卦地問他:“喂,你家那個決塊臉大不大?厲不厲害?一次多長時間?”
喬然一開始沒聽懂,看到伊文那擠眉弄眼的曖昧表情後才反應過來,頓時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不無尷尬地說:“不知道,我跟他不是那種關系。”
大的確是很大,上次驚鴻一瞥著實尺寸驚人,害得之後幾天喬然眼前總有一根巨大的黃瓜晃來晃去,可其它方面他真的無從得知。
伊文修得精細的眉毛誇張地挑起來,“不會吧,不是老公當泡友也不行?你這不是守著座金山還把自己餓死嗎,太浪費了!”
喬然無言以對。
兩個男人住在一起,除了老公和泡友,就不能是純潔的關系嗎?
像他和范倫丁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