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倫丁回了家, 心裡鬱積著一股氣,梗得他難受, 卻不知該如何排遣。
他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比從小到大做過的所有戰術分析題都要複雜,比敵眾我寡下險境求生還要難,令他毫無頭緒, 無從下手。
獅子也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垂頭耷腦地趴在地毯上, 連最愛的小綿羊玩偶都沒玩。
正準備去健身房打沙袋發泄一通時,放在客廳桌子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依蓮打來的視訊電話。
依蓮住在帝都,和A市有時差,她那邊此時剛剛入夜。
范倫丁用手搓了把臉, 讓自己看起來臉色好一點, 然後按了接通, 喊了聲“祖母”。
依蓮捂著心口說:“哦,小霍爾先生, 你今天太帥了, 帥得我都快不能呼吸了。”
范倫丁:“謝謝, 你看起來也很美。”
依蓮:“必須的。本來我還有些擔心你的狀態, 現在一看又比上回好了一些,真是太棒了!”
范倫丁:“嗯。祖母……”
依蓮:“什麽?有話快說, 你什麽時候也這麽磨磨嘰嘰的了。”
范倫丁:“我是想問, 當初祖父是怎麽娶到你的?”
依蓮撇撇嘴, “運氣好唄。他那個人**冷冰冰的,跟塊石頭一樣,皺個眉頭都能把街上的小孩子嚇哭了。要不是我有奉獻精神嫁給他,你祖父就要打一輩子光棍了,你也就不會姓霍爾了。”
雖然語氣裡盡是嫌棄,她的眼角卻帶著一抹笑意和追憶往事的淡淡幸福。
范倫丁沒有說話,安靜地聽著。
他的祖父老霍爾曾是聯邦首屈一指的五星上將,為剿滅叛亂分子、維護聯邦的穩定立下了汗馬功勞。不過范倫丁對祖父沒有太深厚的感情,因為上將太忙了,不是在軍部主持大局就是常年征戰在外,回家的次數寥寥可數,偶爾回來一次對小孫子也是嚴苛多過慈愛。
老霍爾五十多歲時在一場戰役中因為意外不幸為聯邦壯烈捐軀,骨灰送到家的時候范倫丁還是個懵懂的孩童,對祖父的英雄事跡雖然很欽佩,但時間長了記憶慢慢就越來越淡了。
“誒,不對啊,小范范,你突然問我這個做什麽,是不是有了意中人了?”依蓮突然警覺地問,“快說,是哪家的孩子?多大了?那孩子的精神體是什麽?”
范倫丁矢口否認:“沒有!”
依蓮有點狐疑,“沒有嗎?那你怎麽忽然問起我和你祖父的事?”
“我只是想起來祖父脾氣比較固執,但你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似乎卻很少發生爭吵。”范倫丁有些困難地說,“我跟你提過我的鄰居,他沒有精神體,平時看上去很溫和,可是生起氣來脾氣卻不小……不,我是想說,我可能無意中做了某些讓他不高興的事,他現在對我有比較大的抵觸心理,我不知道要怎麽做才能緩解這種狀況。”
依蓮正色道:“哦,那個給你做中餐的聯邦好鄰居啊,你做了什麽事惹到人家了?小霍爾先生,你要知道脾氣再好的人也有他的原則和底線,不會一味妥協退讓。這種人哪天突然爆發了,那就說明問題很嚴重了。
朋友之間相處其實和戀人之間差不多,都需要彼此真誠平等地對待,不能把對方對你的好視為理所當然。
如果你讓他不高興了,那就投其所好,做一些能讓他高興的事,慢慢的他就會打消顧慮,原諒你了。你可千萬別像你祖父那樣,整天板著一張臭臉,說話也凶巴巴,把人都嚇跑了,到時候誰還敢給你做飯。
以後態度要溫柔一點,經常笑一笑,知道嗎?我的小范范笑起來很帥的,沒有人可以抵擋!”
范倫丁:“知道了。”
依蓮:“別光嘴上答應,要付出實際行動才行。好了,不說了,你那邊快11點了吧,早點睡,熬夜會禿頭的,那樣就不帥了哦。”
范倫丁:“嗯,我等下就睡。”
道別之後,范倫丁去了衛生間,對著鏡子審視自己的臉,然後刻意把嘴角往上提了提。
很難看,他自己都覺得太僵硬,還是算了。
獅子在客廳裡看到這一幕,頓時驚得炸了毛。
范倫丁臉一沉,“看什麽看,睡你的覺。”
獅子噴了個鼻息,氣哼哼地把腦袋轉過去。
范倫丁出了衛生間,忽然想到另外一種可能,喬然今晚喝醉了,說不定並不記得剛才發生的事,那麽情況或許並沒有那麽糟糕……
……
喬然被鬧鍾吵醒時覺得腦袋有點沉,像塞了一罐沙子一樣,怎麽回事?
過了幾秒鍾後,一些片斷在腦子裡紛紛閃現。他想起來昨晚自己和托馬斯在莉莉餐廳吃飯,還喝了一扎啤酒,竟然有點醉了,後來阿毛他爸發了條消息說要吃夜宵,他就馬上打的回來。結果半路上出了交通事故堵車,他只能走回小區,又不巧碰到電梯壞了,只能爬樓梯,折騰半天才回到19樓。
後來進了樓道,先是阿毛出來迎接他,接著范倫丁也出來了。
然後呢,又發生了什麽?
喬然腦子裡有些混亂,有點記不清楚了。
好像哨兵不知道怎麽的突然抽了瘋掐了他的脖子,他很憤怒地罵了對方一頓,然後哨兵就突然啞了火,扔下他就回家了,連夜宵都沒再說要吃。
真是不可理喻,喬然想起當時的情形還是一肚子氣。
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定要找那家夥理論一下才行,不要以為仗著自己是哨兵就能為所欲為。
大不了,這份兼職他不幹了。賺錢的確重要,可還沒重要讓自己不顧尊嚴和人身安全去討好對方的地步!
洗漱過後,喬然就氣勢洶洶地按響了1919室的門鈴。
雖然是找人算帳,喬然仍然保持著高度警惕,兩隻腳一前一後呈半弓步狀,萬一范倫丁不肯認錯,又要發神經對他動手,他可以馬上轉身就跑。
不對,用不著跑啊,他可以用精神力來對付那家夥,就像當初他找上門來要阿毛一樣。昨晚是喝多了思維索凝聚不起來,現在他已經清醒了,應該沒問題。
然而范倫丁並沒有什麽異常舉動,給他開了門之後就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像往常那樣一邊看新聞一邊等開飯,連多余的眼光都懶得給喬然一個,就像昨晚在樓道裡的暴力事件並沒有發生過一樣。
阿毛也依舊和以前一樣,朝他熱情地甩著尾巴,只差撲到他身上來了。
喬然一下子有點糊塗了,難道昨晚哨兵一臉凶神惡煞地掐他脖子是他自己的幻覺?
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畢竟昨晚他喝多了,意識不是很清楚,回家都忘了給植物澆水……
“你愣在那裡幹什麽,還沒睡醒?”范倫丁瞥過來一眼,冷不丁說了一句。
“醒了!”喬然立即應道,頓了頓忍不住又試探著說:“那個,昨晚,有沒有發生什麽特別的事?”
“什麽事?”范倫丁面色如常地反問,“你是指我要吃夜宵,但你醉得走路都走不穩,所以沒給我做嗎?”
喬然噎了一下,隨即訕笑道:“哈哈,我也沒想到一扎啤酒就喝醉了,本來是要回來給你做的……不過其實吃夜宵對身體並不好,對腸胃有害,還會影響睡眠,最好還是不要吃。”
范倫丁:“嗯。”
嗯?居然聽進去了?喬然有點不敢相信,卻又不得不信,因為范倫丁眼下表情平和,並沒有衝自己發火,或者皺著眉毛不快地反駁自己。
看來涉及到自身的健康問題,哨兵也不是不會理性思考的,這一點值得肯定,可以加2分。
對了,之前是多少分來著?
喬然努力回憶了一下,但怎麽都想不起來,看來酒精會傷腦子,以後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那麽,今天就從頭再來吧,就從60分開始。
霍爾先生,你看,我一下子就給你了個及格分,你是不是要感謝我?
看著喬然在那裡轉著烏溜溜的眼珠子不知道在想著什麽,范倫丁有點不安地抿了抿唇,然後道:“今天的早餐呢,你也不打算做了嗎?”
喬然回過神來,多日以來形成的習慣讓他腳下自動就往廚房走,“做啊,現在就去做。”
既然沒有什麽意外發生,那肯定要接著給哨兵做飯了,這樣才能繼續掙外快,也才能繼續擼阿毛啊。
范倫丁無聲地吐出一口氣,這才把視線投向光屏裡的新聞。
……
接下來風平浪靜地過了幾天。
這幾天范倫丁的脾氣意外的溫和,有時候甚至算得上客氣。喬然一開始還有點不習慣,後來一想自己又不是受虐狂,為什麽要習慣哨兵的惡行。不過這說明哨兵的精神問題有所好轉了,這倒是值得肯定,可以加上3分以資鼓勵。
現在多少分了?哦對,63。
這天晚上,喬然吃過晚飯,擼了阿毛,然後去陽台給植物澆水。澆完後輕輕拔開草莓葉片,借著客廳照過來的昏暗燈光,觀察中間藏著的果子。
草莓一共結了六個,最大的幾乎快有喬然一個指節大小,頂端已經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紅暈,看上去格外喜人,他不由得美滋滋地哼起《小羊咩咩》的主題曲。
五月中的天氣,白天溫度已經比較高了,不過到了夜裡還比較涼爽。
隔壁1919室的露台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有人也從廳裡出來了。
喬然停了哼唱,下意識地抬頭去看。
哨兵手裡端著一杯水,身上隻穿了一條運動褲,沒穿上衣,屬於哨兵的完美身材展露無遺,寬肩窄臀,臂膀堅實,肌肉塊壘分明。背脊上細密的汗珠在燈光下折射著點點微光,健碩的胸膛隨著略顯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似乎剛剛做完一場運動。
喬然看了看自己蒼白細瘦的手臂,心裡著實有些羨慕。
哨兵和向導之間天生存在著巨大的體能差距,而喬然這個半吊子向導的身體就更差了,比一般向導都不如。
正惆悵時,喬然不小心碰到了置物架,發出“吱吖”一聲響。
范倫丁倏然轉過頭來盯著他,眸光幽深難辨。
喬然感覺自己像個偷窺狂一樣,乾巴巴地沒話找話:“那個,霍爾先生——”
“范倫丁。”
喬然一愣,“什麽?”
“我說,我叫范倫丁。”
喬然點點頭,“哦,范倫丁,我叫喬然。
做了上十天的鄰居,終於知道哨兵的名字了,真不容易,這算是自己和雇主之間的關系進了一小步吧?
范倫丁:“……我知道。你剛才要說什麽?”
喬然:“說什麽,我有要說什麽嗎?啊,對了,今晚天氣不錯哈。”
范倫丁瞧了瞧陰沉沉的天空,沒吭聲,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性、感分明的喉結上下滑動。
兩個陽台之間隻隔著一兩米的距離,哨兵身上蓬勃的熱意似乎都通過空氣蒸騰過來。
喬然討了個沒趣,莫名也覺得有點口乾舌燥,舔了舔嘴唇說:“不早了,我去睡了,晚安。”
說完他就匆匆離開了陽台,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一氣喝完。
范倫丁也喝光自己那杯水,然後返回健身室,開始第二輪運動。
喬然剛剛放下杯子,手機突然響起來,是房東打來的電話。
房租是半年一交,喬然上個月已經交了下半年的房租,平時和房東基本上沒有交流,所以他有些意外地接了電話,問對方有什麽事。
“喬,你住的那套房子昨天被人買下來了,所以不好意思,你找別的地方住吧。”
喬然聽得一愣,“可是我才交了下半年的房租啊。”
房東滿不在乎道:“我又不會坑你的錢,你搬家的時候連你的押金一起退給你就是了。當初我體諒你剛畢業找工作沒什麽錢,只收了你一個月的押金,你也應該體諒體諒我吧?現在買家急著住進來,你最好三天內搬走。”
喬然有點著急,“可是三天太短了,我又沒到輪休的時候,沒時間找房子啊。”
“那就五天吧,不能再拖了,不然我沒法向買家交待。我們小區不是經常有空房出租嘛,你再租一個很容易的。就這麽說定了,我有事先掛了。”
不等喬然回應,房東就中斷了通話。
喬然不禁皺起了眉頭,房東那語氣完全沒有通融的余地,再打過去理論也是徒勞。他也沒法請假去找房子,部門經理巴克肯定不會同意的,只能利用下班後的時間去找了。
時間有點緊張,他當即打開光腦,在租房網上查看出租信息。
喬然現在住的這套小公寓一個月2800,加上其他雜七雜八的費用就過了3000,相對於他的工資來說有點貴。他對新住處的要求只有兩條,一是離心裡美近一點,二是價格最好便宜一點。
一通看下來,只有兩個比較符合他的條件,一個正好在彩虹小區,另外一棟樓的第26層,和喬然現在住的一室一廳格局一樣,一個月2700。
另一個在陽光超市背後的白雲小區,5樓,面積比他現在住的還要小一點,是個客廳臥室連在一起的單間,價格相對來說也便宜一些,只要2500。
兩處房子各有利弊,一個比較近,搬家方便,但是樓層太高了,想想就讓人心裡發怵。另一個面積小,但是便宜一點,離超市近,購物也方便。
兩相比較後,喬然更傾向於白雲小區的,一個月省200,一年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錢了。反正他一個人住,房子小點也沒關系。
可是住在白雲小區的話給隔壁的哨兵做飯就不方便了,兩邊跑太花時間,尤其是早上,而且看到阿毛的機會也會少得多。
喬然忽然心裡一動,前陣子他想過要買一輛二手的磁力山地車,當時手頭上沒錢,這些天兼職當廚子賺了將近兩千,可以安排起來了。
從彩虹小區騎車到白雲小區用不了十分鍾,而從白雲小區到心裡美最多也就十分鍾,算起來的話其實比現在步行上班時間還少一點,方案可行!
心動不如行動,他馬上打電話給白雲小區那個單間的房東,對方表示還沒租出去,全天都可以看房,喬然就和他約好了明天晚上過去看。
第二天下班回到家,喬然先給范倫丁做好了晚飯,剛端到餐桌上,白雲小區那個叫布蘭登的房東就打來了電話,說七點鍾以後有事要出去,問他能不能現在過去看房,要是不行就只有改天了。
喬然一看時間還沒到六點鍾,馬上說:“可以,等我半個小時,我馬上就過去。”
范倫丁的耳尖動了動,隱約聽到點兩人通話的內容,拿著筷子的手一頓,“你要搬家?”
“是啊,1917被房東賣掉了,我得盡快找別的房子搬出去。不說了,我得去看房了!”喬然說完就匆匆出了門。
范倫丁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
白雲小區的單間還不錯,該有的東西都有,5樓上下樓梯也很快,喬然一圈看下來比較滿意。
布蘭登趁熱打鐵道:“我這間房子可是搶手的很,今天已經來過兩撥人看了。小夥子,你要是真心要租,那就先付400的定金,我替你留著,不然明天可能就沒了。”
喬然也怕被人搶了先,當下就給布蘭登轉了400,說:“我一個星期之內就搬過來,不過白天要上班沒時間,只能晚上搬。”
布蘭登滿口應道:“沒問題,後面一個星期我都沒事,你什麽時候要搬提前跟我說一聲就行。”
兩人說定後喬然就回家了,打算回去上網看看二手的山地車,明天要是能買到的話後天就可以搬家了。
他現在住的房子裡家具基本上都是房東的,個人物品很少,綁在山地車後面跑個兩三趟差不多就可以搞定,連搬家公司都不用請。
這麽快就把房子的事搞定了,喬然挺高興,回去的路上嘴裡還哼著歌。
到家後正碰上隔壁鄰居出來倒垃圾,對方看到他後難得主動跟他搭了個腔,“房子找到了?”
喬然笑出一口細糯的小白牙,“找到了,就在白雲小區,我已經交了定金,順利的話後天就可以搬過去。”
“是嗎。”哨兵面無表情地瞥他一眼,接著對圍著喬然打轉的獅子下令,“回家。”
阿毛衝喬然甩了甩尾巴上的毛球,無奈跟著主人回去了。
“呯”的一聲,1919室的門在喬然面前合攏了,震得樓道裡的牆皮簌簌直往下掉灰。
喬然:“……”
發什麽神經,自己哪裡招惹這家夥了,無端端的給他臉色看。
不過這哨兵的臉就像六月的天,說變就變,這些天下來喬然已經見怪不怪,抗壓力也增強了。
只要不動粗,那就一切好說。
要是動粗,那就別怪他放思維索了。
喬然禁不住想象著自己哪天變得無比強大,思維索長得又密又結實,像捆粽子一樣把范倫丁捆得結結實實動彈不得,任他叫破喉嚨也沒人來救他,只能乖乖向自己討饒道歉,到時候他就可以……嘿嘿嘿嘿。
把范倫丁捆起來能幹什麽喬然沒有什麽概念,他也不是暴力分子,不過那個畫面光是想想就讓人熱血沸騰。
雖然這是不可能實現的,但做人總要有夢想的嘛,不然和鹹魚有什麽區別。
喬然一邊浮想連篇一邊帶著不錯的心情回了自己的家,打開光腦,在A市的舊貨市場上搜索山地車。
很快他就看中了一輛,外觀看上去有七成新,說是可以全地形變速,價格1080,剛好在他能接受的范圍之內。
喬然跟賣家聯系了一下,對方聽說他白天不方便,立即爽快地表示可以明天晚上七點鍾騎過來讓他試試車。
歐耶,真是太順利了!
喬然洗了澡,愉快地躺上了床。
十一點的時候,白雲小區的布蘭登接到一個電話:“你有房子出租?”
布蘭登:“有啊,不過已經有人定下來了,你來晚了一步。”
“租給我,我出三倍的價格。”
布蘭登聽得一愣,“三倍?你不會是逗我玩兒吧?”
數秒後,布蘭登收到了一筆數額有點可觀的轉帳,轉帳人信息顯示不全。
“這是半年的房租,你跟之前看房的人說不租了,定金也還給他,至於用什麽理由你自己編。”
布蘭登不敢相信還有這種好事,可是戶頭上多出來的一筆錢卻是實打實的,“那你什麽時候搬進來住?”
“我不住,你空著也好再租也行。”
布蘭登吸了口冷氣,“這位先生,我能問問你這麽做的理由嗎?”
“日行一善。”
布蘭登:“……”
……
翌日早上,范倫丁吃早飯的時候臉色仍然不怎麽好,周身盤旋著低氣壓。
喬然不知道自己昨晚哪裡惹到這家夥了,想著要不要給他做一下精神疏導放松放松,省得自己總要看他臉色,但一來時間不夠,二來對方多半也不會樂意,顯得他自作多情一樣,因此考慮了幾秒鍾後還是放棄了。
范倫丁冷眼看著喬然走到自己面前,猶豫了一會兒又走開,心裡隻覺得一陣發悶。
短短片刻的近距離接觸,哨兵敏銳的五感令他清晰地聞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牛奶味,應該是換了前天買的新沐浴露。
無論是之前喬然用的蘋果味沐浴露還是剛換的牛奶味,裡面都摻著某種劣質的香精味,並不令人愉快,每次聞到都讓他鼻腔癢得想打噴嚏。剔除那股子令人反感的香精味以外,剩下的是喬然自己的味道。
喬然是什麽味道的?
范倫丁不知道如何形容,他只是一邊反感地想打噴嚏,一邊又不由自主地暗自做深呼吸,捕捉空氣中若有似無的清淡分子,像個變態一樣。
到了晚上,山地車的賣家如約而至,實際外觀沒有網上照片那麽新,不過喬然在小區外面騎著試了一圈,覺得車況還行,就付錢買下了。
現在萬事俱備,只等明天晚上搬家了!
第三天下班後,喬然照例先給范倫丁做好了晚飯,自己隨便吃了點就開始收拾東西。
正踩著凳子把牆上的掛鍾摘下來的時候,白雲小區的房東布蘭登突然又打來了電話。喬然莫名生出不好的預感,結果手上沒拿穩,掛鍾脫了手,砸到了他的右腳腳背,疼得他跳了起來。
電話鈴聲還在繼續,喬然扶著牆從凳子上蹦下來,顧不得查看自己的腳,忍著痛按了接通:“布蘭登先生,你好,有什麽事嗎?”
對方滿含歉意地說:“喬,是這樣的,我表弟昨天來A市找工作,市區裡的房子都太貴了,他一個今年剛畢業的窮學生哪裡負擔得起,只能住到我那邊去了。所以真是不好意思哈,房子不能租給你了。”
喬然頓時覺得頭也有點痛了,“不會吧,這麽不巧嗎?”
“是啊,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本來都和你說好了,但我也不能放著表弟不管,讓他去露宿街頭,那我舅舅明天就要提著刀過來砍我了。你放心,你昨天付的400定金我馬上就退給你,再給你200作為補償,這總可以吧?”
喬然隻得說:“那好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也不好再拒絕,而且布蘭登說的表弟的情況也令他想到了去年剛剛畢業時的自己。要不是他上大學的時候一直在打零工存了點錢,一開始工作的時候同樣租不起房。
掛了電話,喬然吸著冷氣坐下來,脫了拖鞋和襪子一看,腳背上紅了一片,還腫了起來,輕輕按一下就疼。
他單腳跳著去衛生間拿了條毛巾,再跳回廚房從冰箱裡弄了點冰塊包著,然後敷在腳背上,希望明天早上能夠消腫,千萬不要傷到骨頭,不然上班可就麻煩了。
白雲小區這家不行那就退而求其次,隨後喬然跟前天被他PASS掉的彩虹小區那套高層出租房的房東打了個電話,對方居然說今天下午剛剛被人租下來了。
得,這下可好,要重新找房子了,昨天真是高興得太早了。
敷了一會兒腳之後去衛生間洗澡,差點沒站穩摔一跤。洗完了上床打開光腦,重新搜索租房信息,但卻沒看到合適的。
喬然睡下的時候有點發愁,房東給的一周期限已經過了兩天,現在自己又傷了腳,實在不行只能就近租貴一點的房子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後,喬然欣喜地發現右腳背好多了,應該沒有傷到骨頭,只是走路的時候還不能太用力,得把重心放在左腳上。
輕傷不下火線,兼職必須敬業,這個時候顯得尤其重要,於是喬然洗漱後拖著右腳像往常一樣到隔壁敲門。
范倫丁冷著臉開了門,在發現喬然走路姿勢有點別扭時不禁問道:“你的右腳怎麽了?”
喬然說:“昨晚不小心被東西砸了一下,有點腫。不過沒關系,沒有傷筋動骨,不會影響我給你做飯的!”
范倫丁:“……”
這人是掉到錢眼裡了嗎,受傷了都不當回事!
雖然行動有些不便,喬然還是頑強而快速地給范倫丁做好了早餐,正要回自己家吃的時候卻被叫住了。
“就在這裡吃,我有話要說。”
命令口吻,不容置疑。
喬然有點蒙,僵硬地在范倫丁對面坐下來,再僵硬地從盤子裡拿起一片麵包。
說什麽?嫌他動作不夠利索,做的飯菜味道不好,要扣他工資?
還是準備直接炒了他的魷魚?
給范倫丁做了上十天的飯都挺順利,雖然哨兵臉上總是流露出嫌棄之色,吃飯的時候挑挑揀揀,但並沒有真的對喬然實施懲罰。喬然每天晚上也都能擼到獅子,再隻多不少的收到前一天購物的報銷,以至於他都有些放松警惕了,還以為自己端了個鐵飯碗呢。
就和這兩天找房子一樣,一開始都以為十拿九穩了,結果臨到頭突然又泡了湯。
前幾天他喝醉酒,以為范倫丁對自己實施家暴,不,實施暴力,所以拚著丟掉這份兼職也要找范倫丁理論,可既然是個誤會,那他還是很願意繼續乾下去的。
喬然一時間東想西想,根本顧不得吃早飯,無意識地把手裡那片麵包捏成了一坨。
獅子卻一點都不理解喬然的擔憂,叼著它的綿羊玩偶跳上喬然旁邊的另一把空椅子,興致勃勃地坐著旁聽。
范倫丁也沒吃,瞥了一眼喬然手裡的面疙瘩,一臉冷漠地問:“你今天晚上搬家?”
喬然有點鬱悶地回答:“今天搬不了了,白雲小區那個房東把房子給他表弟住了。”
“是嗎,那搬去別的地方?”
“暫時還沒找到合適的,都好貴。”
喬然撇了下嘴角,然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他依稀看到范倫丁的嘴角若有似無的往上翹了一下,好像帶著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他頓時有點生氣了,有什麽好笑的,有錢了不起嗎?扣分!
然而,哨兵接下來說的一句話令他仿佛又聽到了天籟:“我這裡還空著一間客房,可以租給你,一個月888,包含水電雜費在內,屋裡的東西你都可以用,你租不租?”
還有這麽好的事嗎?不是在耍他玩吧?!喬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心翼翼地問:“霍爾先生,你是不是也遇到經濟危機了?”
范倫丁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除非Ω星球要爆炸了。”
不是就不是,得意什麽。喬然轉念一想又覺得哨兵這個提議合情合理,畢竟這家夥一個人住一套三居室,各方面開支很大,雇他做飯一天還得花300,客房空著也是浪費,租出去多少能收一點回來,誰還會嫌錢多扎手不成。
他在心裡劈裡啪啦算得飛快,房租一直是他最大的開支,之前是2800,現在只要888,只要888!一個月能省1912,一年下來就是22944,這是一個驚人的數字,省到就是賺到!
這就叫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范倫丁見喬然微微張著嘴,表情呆滯,有些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考慮好了沒有?嫌貴的話就……”
“不,不貴!”喬然生怕范倫丁不租了,猛的一下站起來,“我租——啊~”
最後音調卻拐了個彎,因為動作太猛,受傷的右腳不小心踢到了椅子腿,疼得他呲牙咧嘴。
范倫丁吞下“再降兩百”幾個字,眉毛抽風似的跳了跳。
喬然怕他又要嘲諷自己“小腦失調”,趕緊問道:“你那間客房有床嗎?沒有的話我今天買一張。”
范倫丁:“有,全套家具都有。”
沒有也得有。
喬然雀躍道:“那我什麽時候可以搬過來?”
“隨便你。”范倫丁拿起刀叉開始吃早餐,似乎覺得自己回應得太快,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注意個人衛生,每個月按時交房租,否則,我就把你的東西扔出去。”
“沒問題,那我今天晚上就搬!”
喬然忙道,立馬拿起手機給范倫丁轉了888點,隨後認真地說:“不過我也有個條件,如果我按時交房租的話你不能突然讓我退房,至少得提前半個月通知我才行,否則,否則我就賴著不走了!”
他實在是被兩個搞突然襲擊的房東整怕了,這一點必須得提前說好才行。
范倫丁一臉不快,“我是出爾反爾的人嗎?”
喬然想也不想,“不是!”
自從給這家夥做飯以來,還沒出現過拖欠工錢的事,從這方面來說還是值得信任的,所以,這就應該是說定了。
獅子似乎是聽懂了兩人的談話,歪著大腦袋就在喬然胸前又蹭又拱,喬然也喜笑顏開的抱著獅子頭又摸又揉。
沒說的,加5分。現在總分68分了,簡直高得不可思議。
范倫丁看不得一人一獅那股膩歪勁,又敲了敲桌子,“還不吃,要涼了。”
喬然放開阿毛,高高興興地把手裡的面疙瘩塞進嘴裡咬了一口,接著就發現大事不妙,“糟了,已經5點45了,我要遲到了!”
他腳還有點疼,走不了路也騎不了山地車,只能打車去心裡美,但現在這麽早,恐怕的士來得沒那麽快。
范倫丁不緊不慢道:“慌什麽,把早飯吃了,我送你去公司。”
“真的嗎?”喬然又吃了一驚。
這家夥今天怎麽這麽大方,難道日光星要從西邊升起來了?
范倫丁:“18點,不坐就算了。”
喬然:“坐,我坐!”
原來還要收費,好在價格合理,並不比的士貴,可以接受。
“那還不快吃。”
喬然馬上給自己盛了一碗玉米粥,左右開弓飛快地吃起來。
最近范倫丁的飯量與日俱增,喬然怕他不夠吃會扣自己工資,所以做的份量都比較多,而他喝碗粥吃兩片麵包就夠了。
三分鍾後兩人吃完早餐一起下樓,喬然一瘸一拐的走不快,等上了范倫丁的越野車後只差6分鍾就到六點了。
阿毛趴在後座上,尾巴甩來甩去,開心得像要去郊遊一樣。
范倫丁從儲物盒裡摸出墨鏡來戴上,隨後踩下油門,越野車發出一聲低沉強勁的轟鳴聲,接著猶如一顆出膛的炮彈般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