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恬刷完牙洗完臉,從逼仄的洗手間裡走出來。
葉晚正坐在沙發上吃早飯。這屋子實在是太小,連個餐桌也擺不下。
白恬看了一圈沒見到邢芸,正想問什麽,又突然想起今天是周五。
“阿姨去上班了嗎?”白恬隨口問了一句,走到沙發邊坐下。
她還是有些拘束,畢竟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城市,環境會給人壓力。
葉晚看起來倒是比昨天輕松了很多,她將豆漿和還熱著的包子挪到白恬的面前,開口道:“先吃早飯吧。”
兩個人在火車上舟車勞頓,既沒睡好也沒吃好。
白恬點點頭,拿起豆漿一邊喝著,一邊給手機開機。
既然葉晚的媽媽安然無恙,她也該去跟三舅打個電話解釋一下了。
葉晚聽著她跟那邊吵吵嚷嚷的人說完電話,沒什麽反應,直到她又打了第二個電話。
“喂,李老師,我是白恬。”
葉晚抬起頭看她。
白恬對她“噓”了一下,繼續做出一副低頭認錯的樣子,對那邊的人解釋了一番。
“……事情就是這樣,具體點的我們回來再跟您解釋。總之我們現在很安全,很快就會回去了。”
葉晚聽著她又低聲道歉了幾句,做了一系列保證後,總算打完了這個電話。
白恬掛斷手機後看著葉晚,開口道:“你媽媽剛才已經給李老師打過電話了,不用擔心,回去後好好認錯就沒什麽事的。”
葉晚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沒有必要這樣,這個事情是我惹出來的。”
她早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管是記過處理還是怎麽樣,她都無所謂。所以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去解釋,也不打算解釋。
白恬深知這點,所以才當著她的面打電話。
“不,這件事我們都做錯了,我也是共犯。”白恬措辭了一下,繼續道:“我知道你有心理準備去承擔後果,但凡事都不止一種解決辦法。葉晚,最極端的方案絕對不是應該首先考慮的。”
葉晚的極端,白恬早已領教很多次了。
可這一次既然她們都有錯,白恬就不能放任葉晚繼續用她極端的處理方式去解決問題。
因為這樣根本不可能解決問題,只會產生更多後續。
“不要毀掉自己的前途,葉晚,你知道這件事的性質很嚴重。”白恬不得不說這句話。
誰都可以犯這個事,比如白恬,她早就是眾人心中的壞學生。但葉晚不一樣,她對於七中來說太重要了。她是有希望競爭高考狀元的,所有人都對她寄予厚望,尤其是她的父親。
不忍去想葉晚回到家可能會面臨什麽,白恬看著她的神色,轉移了話題:“不過來都來了,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後天就是元旦節,你要留下來陪你媽媽過節嗎?”
白恬說的就是葉晚心裡的打算,這一次看似烏龍,但葉晚心裡沒有平靜下來過,她要多留兩天觀察一下情況。
“那你呢?”葉晚突然問。
白恬笑了笑,回答:“我無所謂啊,如果你想跟你媽媽單獨相處,我也可以早點回去。”
“我不是問這個。”葉晚頓了頓,才繼續看著她說:“你自己要面臨的後果,你想過嗎?”
白恬跟葉晚不一樣,白恬沒有一個當校長的父親,也不受學校待見,這一次如果真的惹怒了校領導,白恬可能會直接被退學。
女孩臉上的表情停滯一瞬,又很快換上了輕松的神色,回答道:“早點回去繼承餐館對我來說更好啊。”
看著葉晚抿嘴不答話的樣子,白恬歎口氣,伸出手來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撫著說:“你別想那麽多了,我跟過來又沒跟你商量,真的被退學了也只能是我作惡多端遭了報應。更何況,我真的挺想回去接手餐館的。”
葉晚知道她說的是實話,但正因如此,她心裡才格外不是滋味。
這情緒來得沒頭沒尾,暫時也理不清楚,她只能暫時按下去不再多想。
“無論如何,我會幫你的。”葉晚最後說了一句,兩人便不再繼續這個不愉快的話題。
吃完早飯後,邢芸來了一個電話,是用公共電話打來的。她在鞋櫃上放了鑰匙和錢,讓葉晚帶著同學出去逛一逛,中午飯也在外面解決,因為她得晚上才能回家。
葉晚和白恬都沒來過C市,商量過後,便換上衣服一起出了門。
相對於S市來說,C市稍嫌落後,尤其是邢芸住的地段也不太好,附近沒有什麽可逛的。
葉晚不是一個喜歡出門玩的人,白恬也對逛街敬謝不敏,兩人決定找個可以坐著不動的地方打發時間。
誰讓邢芸住的地方連個電視也沒有,不出門更無聊。
兩個人正在網吧和遊戲廳這兩個選擇中間猶豫不決時,街邊的一家影院突然闖入視線,她倆相視一眼,心照不宣地達成了共識。
工作日的上午,自然沒幾個人來看電影,尤其是這個地段偏僻,客流量很少。
影院很老了,遠遠看著外面的招牌都能感受到年代感。走進來一看,裡面的設施也與潮流脫節,售票員甚至只有一個在打瞌睡的老頭。
葉晚頗為嫌棄地掃了一圈,想打退堂鼓。白恬卻指了指海報上的一男一女,說:“這部電影我之前還挺想看的。”
於是葉晚咽下了嘴裡的話,掏出錢去買票。
而白恬則去買了兩罐汽水。等她抱著東西走回來,發現葉晚還在跟老頭說著什麽,白恬過去一看,差點笑出聲來。
老頭不會說普通話,葉晚聽不懂對方的方言,兩個人雞同鴨講了大半天,也沒成功對上頻道。
白恬走上前,對老頭招了招手,然後指著牆上的那張海報,伸出兩根手指開口道:“您好,我們想買兩張票,就牆上那一部電影。”
老頭搖搖頭,又說了幾句什麽,白恬聽得雲裡霧裡,茫然地看著他。葉晚在一旁嗤笑一聲,惹來白恬一個白眼。
“就兩張票,兩張。”
白恬又比劃了一下,那老頭看著她欲言又止,最後歎口氣,扯出兩張廢票在上面寫了些什麽,遞過來。
連放映廳座位號碼都是手寫的,白恬有點說不出話。
“請問多少錢?”來都來了,她也只能認栽。
老頭學著白恬伸出手來比劃了個數,葉晚這下看懂了,掏出錢給了他。
等兩人成功抵達放映廳,找到座位坐下來,隻覺得都快出一身汗了。
“這是我看過的最麻煩的一場電影。”白恬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將汽水遞給葉晚。
葉晚接過來,放在一旁。
好在小地方沒那麽多廣告,電影很快就開始了,兩人收回心思,專心看了起來。
十分鍾後,白恬有些納悶地拿起那張手寫的廢票端詳著,問:“我怎麽記得劇情不是這個啊?”
葉晚沒看過,只能搖頭。
兩個人沉默了一下,還是不打算浪費這票錢。
半小時後,屏幕上的畫面越來越不堪入目,連帶著,放映廳裡的聲音也讓人恨不得立刻離席而去。
白恬臉都綠了。
她現在終於知道那個老頭的欲言又止是什麽意思了。
坑爹呢這是!
成人電影你早說啊!賣未成年人這種電影是犯法的好嗎!
坐在白恬右邊的人渾身都抖了起來,白恬回過神,正想打腫臉充胖子寬慰一下對方“這很正常別大驚小怪”,轉頭就看到了笑得直不起腰的人。
白恬:“……”
她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問出口:“走嗎?”
葉晚笑了好一會兒,然後癱在座椅上懶得動彈,一副不想浪費錢的樣子。
白恬只能硬著頭皮繼續看下去。
又過了十分鍾,白恬漸漸發現這片子其實還挺好看的。劇情可圈可點,主演的演技和顏值都不錯,於是她漸漸忘記了羞恥,專心投入了進去。
白恬沒有發現,坐在旁邊的人變得有些奇怪。
“……這個長鏡頭還挺有意思的。”白恬喝了口汽水,對旁邊的人說著,卻沒聽到反應。
她轉過頭去看,然後發現一張紅彤彤的小臉蛋。
白恬瞬間笑了出來,她伸出手去摸了摸葉晚紅得發燙的臉,調侃道:“葉晚小朋友害羞了嗎?其實你可以在外面等我的。”
言行過於挑釁。
葉晚卻沒有反擊,只是用那雙沒有波動的眼睛看著她,直看得白恬有些發毛,她正想說什麽,對方先一步開口道:“你最好立刻放手。”
白恬一噎,滿臉寫著“你讓我放我就放那我多沒面子”?
“我不。”她不僅沒放,還輕輕捏了兩把,然後逐漸被這個手感給吸引,有些上癮。
“小混蛋,皮膚怎麽這麽好。”
白恬輕聲念叨了一句,葉晚的耐心在這句話落下後徹底告終。
不知不覺說出了心聲的白恬並沒有發現對方的異常,還打算繼續摸下去時,身旁的人突然伸出手來奪走了她的汽水。
“哇你好幼稚啊,還搶人家東西的。”白恬氣笑了,松開手去拿自己的汽水。
那又長又細的手臂往上一伸,避開了白恬,但白恬又哪裡是會服輸的人,她一個奮起往前撲,眼看著快要拿到汽水罐,自己的腰卻突然被一隻手攬住往前一帶。
白恬一個沒站穩,就栽了過去。
座椅的扶手橫在她的肚子前面,硌得胃疼。白恬使了力氣想掙扎著爬起來,卻又被葉晚給按了下去。
這烏漆麻黑的地方,白恬什麽都看不清,更沒辦法找到一個能讓她站穩的支撐點,只能漫無目的地胡亂摸索著。
還不等她找到支撐點站起來,她那隻手就被人給一把抓住了。
“你幹什麽呢?”葉晚的聲音在黑暗裡顯得有些沉。
“哦不好意思。”白恬終於反應過來,想拿開自己的手。
那隻抓著她的手卻扣住她,一動不動,讓白恬沒法挪開。黑暗中的一切都會被放大,影院裡的背景音在此刻更是讓人無法忽略,從來沒怕過誰的白恬這會兒莫名打起了退堂鼓。
在臉上的熱度攀升到新高度之前,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哎算了算了,我不要了,你先放我起來。”
身下的人沒有出聲,唯有放在白恬腰上的手動了動,將她抱住拉起來,白恬連忙借力起身,然後就想退回到自己的座位。
拉著她右手的那隻手卻再次用力往前一拽,白恬毫無防備地又一次往前栽到了對方身上。
白恬怒了。
她費力地爬起來,直接坐到葉晚的身上,然後抬起頭平視著對方,惡狠狠地揪住這小混蛋的臉,問:“你到底想幹什麽?”
冬天的影院裡開著暖氣,十分燥熱。氣溫與熒幕上的畫面交纏著,使得空氣也粘稠萬分。白恬穿著很厚的衣服,但她還是能感受到貼在一起的另一個人身上的體溫。
葉晚任由她捏著自己的臉,然後突然伸出手捏住白恬的下巴,用指腹輕輕摩擦。
一時之間分不清這是對方的惡趣味報復還是別的,兩人的身份瞬間對換,滿臉通紅的人變成了白恬。
她偏過頭避開,卻又被捏著下巴轉過來,被迫與葉晚對視。
白恬想認慫了。
因為這個情形實在是對她不利,不妙的預感在氣氛中彌漫,久違的警鍾又一次瘋狂拉響。
葉晚卻好像看出了白恬的退縮,她笑了起來,低聲問:“害怕了?”
被輕易激怒的人瞪著她,抬高聲音道:“我怕什麽了?”
“怕這個。”
葉晚直起身,吻在了白恬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