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聲響起來的時候, 白恬從沙發上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又不知不覺睡著了。
牆上的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半,她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陽光, 起身走到玄關打開門。
闖進視野裡的是一束百合花, 純白色, 上面還沾著一點露珠。
抱著花的人站在門外,收回手露出一張笑臉。
是葉黎。
他臉上原本的笑意在看見白恬的臉色後,一下子消失,連忙問:“你生病了嗎?有沒有去看醫生?”
白恬不知為何, 不敢直視他乾淨的眼睛。
她垂下頭,低聲道:“已經好了。”
葉黎有些心疼地說:“你生病了要告訴我啊, 不然我這個男朋友也當得太失敗了。”
白恬的睫毛顫了顫, 沒有接話。
察覺到她大概心情不太好,葉黎想了想,開口道:“不如我帶你出去透透氣, 你悶在家裡對身體不好。”
面前的女孩卻突然說:“葉黎,我有話想跟你說。”
葉黎聽著這稱呼一怔,又很快收起表情,笑著問:“要站在門口說嗎?花都要蔫了。”
白恬抬起頭來,呼出一口氣, 平靜地道:“就在這裡說吧。”
這下葉黎終於愣住,他捏著花束的包裝紙, 無意識地用了力氣抓緊。
白恬裝作沒有看見,直接開口說:“我有一件事想……”
對面的門突然“哢嚓”一聲被推開, 兩人一頓, 同時看了過去。
穿著休閑服的女人站在門口,好似沒有看出氣氛的古怪, 對他們招了招手:“正巧我飯煮多了,過來吃吧。”
高大的男人無端端松了口氣,他回頭看著短發女孩,笑著說:“你還沒嘗過我姐的手藝吧,你肯定會喜歡的。”
他伸出手來想要拉住她的手臂,白恬卻先一步邁開腳步,走進對面。
葉黎收回手,抱著花無聲地跟在後面。
這一大束花吸引了葉晚的注意力,她一邊擺著碗筷,一邊說:“百合花啊,我喜歡。”
葉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心了,總覺得他姐這句話意有所指。
短發女孩已經一聲不吭地拉開椅子坐下,葉黎回過神來,將這束花放在櫃子上,走到廚房裡去幫忙端菜。
餐桌邊就只剩下兩個人。
葉晚擺好餐具,然後看向她,說:“飯前洗手。”
白恬瞥了她一眼,坐著沒動。
站在一旁的長發女人頓了頓,突然壓低聲音:“你要我抱你去洗嗎?也不是不行。”
白恬抬起頭,卻發現面前的人不是在開玩笑。
“適可而止。”她輕聲說。
下一秒,白恬起身走進了廚房。
葉黎正好端著一小鍋青筍圓子湯出來,見到她連忙側過身避開,以免不小心燙到她。
他將湯在隔熱墊上放下,誇了一句:“好香啊,今天有口福了。”
葉晚笑罵一句:“少來,油腔滑調這套我不吃。”
姐弟倆說著話,氣氛十分融洽。
白恬洗完手走出來,看見的就是這幅畫面。
她低下頭,走到餐桌邊坐下。
葉晚做了四個菜一個湯,還有甜水,顯然是早就知道葉黎會來。
白恬心裡一股無名火壓也壓不住,乾脆連筷子都懶得去碰,就這麽坐著。
站著的兩個人雖然在說話,卻都將余光放在她身上。
葉晚擺擺手,宣布開飯。
坐下之後,葉黎看著桌上的菜,對白恬說:“今天運氣真好,全都是我姐的拿手菜。你別看這些很家常,其實味道特別好。”
葉晚笑了一聲:“行了行了,吃飯還堵不上你的嘴啊?”
她說著,拿起筷子遞給白恬。
看著對方慢慢接過去,葉晚才拿起自己的筷子。
葉黎注視著白恬的表情,心裡的不安揮之不去,只能努力找新的話題。
可無論他說什麽,對方都不接話,漸漸地葉黎也收起了聲音,握著筷子安靜下來。
白恬終於抬起頭,將沒動過的碗筷推開,開口道:“正好人齊了,繼續剛才的話題吧。”
葉晚垂下眼,吞下嘴裡的飯菜,沒有說話。
葉黎心裡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他難得打斷白恬的話,說:“你病還沒有好,不能忘記吃藥吧,我去幫你拿。”
白恬卻叫住他:“葉黎,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說,而且必須現在說。”
葉晚放下筷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算了,我來說吧。”她接過話茬,將兩人的目光拉到自己身上。
葉黎轉過頭看向她,表情有些茫然。
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女友要說的話,他的姐姐也知道。
所以他只能看著對方將目光投過來,緩慢地張開嘴,吐出一個字音:“我……”
手機鈴聲像一把刀劃開空氣,割破凝固的氣氛。三個人同時愣了愣,然後看向聲音的來源。
葉黎聽了很久,才反應過來是自己的手機在響。
“抱歉,我出去接個電話。”
他向來事務繁忙,跟他親密的人早已習慣。
等餐桌邊又一次只剩下兩人時,葉晚看向旁邊的人,問:“你考慮清楚了嗎?”
白恬不想回答她的任何問題,卻沒有逃避這句話,平靜地回道:“我早就決定的事,不需要考慮。”
是啊,她就是這樣一個看似柔軟,實則比任何人都果斷的人。
她的原則亦不會因為任何人或任何事而改變。
葉晚收回視線,無聲地笑了笑。
這是很多年前自己就清楚的事情,也正因為足夠清楚,才會邁出那一步。
“過段時間我就搬走,不會再來礙你的眼。”葉晚垂眼喝了口水,輕聲說。
白恬難得對她笑了笑,“那真是多謝了。”
大門外突然一陣腳步聲跑遠,葉晚愣了愣,起身走到門外,卻沒看見葉黎的身影。
她回客廳拿起電話打過去,對面卻佔線。
白恬也走過來,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門外,問:“葉黎走了?”
“他從來不會這樣不說一聲就走。”葉晚掛斷電話又一次撥過去。
白恬也意識到反常之處,乾脆走到屋外走廊上,望了一眼樓下。沒多久,她就看到葉黎的車從停車場出來,往公寓大門口開去。
她眉頭一皺,回到屋內,對還在打電話的人說:“他開車走了,可能是公司裡有事。”
葉晚卻沒有接話,因為她有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想到這裡,她連忙掛斷佔線中的通話,撥了另一串號碼,也顧不上白恬就在面前,直接問:“三叔,許琳最近有沒有什麽異常?”
對面的人打了個哈欠,嘀咕一句:“我才剛睡二十分鍾。”
卻也很快清醒過來,回答:“她天天跳廣場舞,好得很。”
葉晚還是不放心,又問了一句:“今天她見過什麽人沒有?”
劉老三這才反應過來,問:“劉大於出現了?”
“不知道,但是剛剛葉黎接了個電話就跑了,我心裡放心不下。”
她一邊說著,一邊無意識地在櫃子上敲著手指。
白恬站在一旁,皺著眉看她。
劉老三立刻說:“我去看看情況。”
葉晚應了一聲,掛斷電話,卻也沒閑著,直接走向書房。
等走到一半她才想起什麽,停下來看向白恬。
在對方的目光下,葉晚略一遲疑,還是說:“你在客廳等我一會兒,弄清楚之後我再告訴你。”
白恬沒有接話,轉身走到沙發上坐下。
葉晚無聲地歎口氣,推開了書房的門。
她走到書桌上的屏幕前,飛快敲著鍵盤,調出另一個地方的監控,然後十倍速倒放起來。
白恬坐在客廳裡,突然想起了昨天在她臥室裡看見的小房間。
那滿牆的照片和資料,密密麻麻貼在一起,讓她有一瞬間的頭皮發麻。
白恬知道,葉晚一定在做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
她甚至知道,葉晚在大門上安裝了監控。之前她只是隱隱感覺到,昨天聽見對方那句篤定的“你兩天沒出門”之後,白恬就確定下來。
可是這些事情都跟她無關,她不想知道,一點都不。
葉晚很快走了出來,停在客廳不遠處,對上白恬抬起頭後的視線。
她深吸一口氣,看著面前的人許久,才開口說:“許阿姨……葉黎的媽媽,心臟病複發了。”
葉黎下飛機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風塵仆仆,一件東西也沒帶,直接走出機場打車去醫院。
司機聽著他一口外地口音,本想繞個路,卻被葉黎察覺,他壓著火氣,換了本地話說:“走最近的路,麻煩您快一點,車費可以加倍。”
中年男人有些悻悻,打著方向盤繞回去,然後加快了速度。
醫院的味道,是葉黎這輩子最討厭的味道。
他一路奔波,趕到醫院時已經是渾身狼狽,滿頭大汗。
病房外的走廊上隨處可見沒有床位只能睡在外面的病人,葉黎小心避開他們,走到一間獨立的病房門口。
他站在外面,大口呼吸了許久,才推開門。
躺在病床上的人正在織毛衣,看見有人進來後便抬起頭,露出一張沒什麽血色的臉。
葉黎雙眼一紅,喊道:“媽。”
許琳手裡的動作停下來,想對他笑一笑,卻開口就是一句埋怨:“你這麽忙,跑回來幹什麽?”
葉黎關上門,著急地抬高聲音說:“你都住院了,我不回來我還是人嗎?”
說完之後他自覺失態,伸出手抹了把臉,然後找了凳子在床邊坐下來。
許琳看著他的臉,又看了看他的衣服,說:“又瘦了,你吃飯了嗎?媽給你叫點吃的。”
葉黎拉住她的手,軟了軟語氣,說:“我吃過了,你先別忙了,跟我說說怎麽回事?這幾年不是一直挺好的嗎,怎麽突然就複發了?”
許琳笑了笑:“人要生病哪有什麽原因,媽這身體,就是出門買個菜也可能犯病。”
她見葉黎皺起眉,拍拍他的手,口吻輕松:“多活了快十年,要知足。”
“我不準你這麽說,咱現在不缺錢,有病好好治就行了。本地的醫院不行就去首都,首都不行我帶你出國,一定有辦法。”
許琳不跟他拉扯,想起了什麽,突然問:“你這匆匆忙忙跑回來,女朋友會不會不高興啊?”
她話音一落,葉黎猛地一抬頭,臉都白了。
許琳瞪了他一眼,“還不趕緊給人家打個電話,到時候女朋友沒了我看你上哪兒哭去。”
作者有話要說:
許媽媽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實屬預言家了。
傻弟弟還送百合花,趕緊送自己一片綠光森林吧(點煙
ps:我一開始就在文案寫了“潑天狗血背德修羅場”,我真的不是說說而已,咱們不洗白,就是一路走到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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