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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界沒有白天》第66章 我原諒你
網絡上熱鬧了兩天兩夜, 卻還有余熱不退的趨勢。

 葉晚從早上八點到傍晚六點半,都沒開過手機和電腦,阻斷了一切外界的聯系。

 雖說在娛樂圈這些年裡她沒有朋友, 但說得上話的總還是有那麽幾個, 這會兒都在想方設法聯絡她, 問清楚網上的事情是真是假。

 但其實,真假大眾能分辨,只是不願意相信而已。

 一個剛隱退不久的女演員,轉頭就出現在司法考試的考場, 這情況實在是前所未有的沒有邏輯可言。

 可這件事就是發生了,媒體工作者又得好一陣忙碌, 但他們估計不會感謝給了他們頭條新聞的葉晚。

 翻完又一堆卷宗和資料, 坐在沙發上的人站起身,走到吧台給自己倒了杯水。

 她這兩天開始調整自己的睡眠,咖啡已經戒了, 但還是整夜整夜失眠,只能靠喝水和閱讀來緩解焦慮。

 是的,焦慮。

 葉晚靠在吧台,用手指輕輕摩挲玻璃杯,忍不住抬頭深吸了一口氣, 又緩緩吐出去。

 離她的目標越近,她越是無法抑製住自己的焦慮, 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葉晚卻久違地感受到了寢食難安的滋味。

 放下杯子, 她決定給自己找點事做。

 自從宣布隱退後的這二十多天以來, 葉晚足不出戶,專心備考。葉黎雖然忙得腳不沾地, 但還是會記得叫人定期給她送新鮮的食材和水果,甚至一些小零嘴。

 他向來比其他男性要細心很多,體貼很多,相對的,也要敏感很多。

 這源自於童年經歷,以及成長的環境。

 長大後的葉黎更成熟,也更懂得如何照顧人,這一點在他母親和葉晚的身上被充分體現出來。

 葉晚早已習慣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把她當成易碎品一樣對待,有時候客套多了,反倒傷人。

 她拉開冰箱,隨便掃了一眼,就決定好了今天的晚飯。

 現在的天氣太熱,但也不能貿貿然吃生冷的東西,尤其是她現在還不能出門,病了也不好處理。

 葉晚給自己燒了個酸菜粉絲湯,清爽解膩。又用電飯煲燜了一個煲仔飯,用的是葉黎帶來的臘腸,那是許琳自己做好寄來的。

 最後從冷藏櫃裡拿出昨天做的缽仔糕,簡單的晚飯就完成了。

 葉晚一個人慢悠悠吃完了晚飯,將碗碟扔進洗碗機,按下啟動鍵,就回去把剩下的煲仔飯給裝起來,準備封好保鮮膜放進冰箱。

 她摸到冰箱門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麽。

 於是葉晚拿著盤子走到玄關,換了雙鞋然後打開門走到對面。

 她按了三次門鈴聲,裡面卻沒有一丁點動靜。

 葉晚皺起眉,兩邊離得這麽近,有開門關門聲的話,她整天都坐在客廳裡,不會聽不見。

 她想了想,回家放下盤子,然後走進書房,看著書桌上三個屏幕的最左邊那個。

 用鍵盤敲出一串代碼,葉晚調出走廊上的監控錄像,開始十倍速倒放。

 一直倒放到了兩天前的下午,白恬的身影才出現在屏幕上。

 她穿著那天在校門口時的衣服,打開門進去後,就再也沒出來過。

 而昨天是周六,根據葉晚這段時間的觀察,白恬每周六晚是一定會出門去超市的,她要買一周的生活必需品。

 葉晚敲下暫停鍵,看著屏幕半晌,然後直起身走出了書房。

 已經快冷了的煲仔飯就放在餐桌上,她卻沒心思去管,走出門到對面門前停下。

 整棟公寓都是密碼鎖,葉晚滑開面前的鎖蓋,蹲下身借著反光看了看光滑的觸屏,只看見四個地方有指紋印。

 而密碼鎖的規格也是四位數密碼,所以密碼就由這四個數字組成。

 葉晚站起身,看著這四個數字思考了幾秒鍾,就伸出手按下一串四位數的號碼。

 嘀嗒一聲,門開了。

 她略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然後推開門走進去。

 屋裡還是像上次她來的時候那樣,乾淨整潔,充滿著溫馨舒適的氣息。

 窗紗被束住,大片的陽光從落地窗外灑下,此時已是薄暮,只剩滿地的昏黃余暉。

 葉晚關上門,站在玄關喊了一聲:“白恬。”

 聲音在屋子裡回蕩著,卻又很快重歸寂靜。

 她不再遲疑,直接走進客廳,打量了一下屋內結構,然後從廚房外的過道走過去,來到臥室和浴室的門前。

 葉晚瞥了一眼浴室的門,然後轉身到臥室的白色木門前,伸手敲了敲。

 她等了整整兩分鍾,期間敲了三次,沒有人回應,於是她擰開了門。

 白恬是在昨天下午渾渾噩噩醒來時,覺得不對的。

 她本以為這個午覺睡了很久,費力地睜開眼看了看時間,卻發現才四點,去醫院也還來得及。

 可是她掙扎著想要起來,卻渾身無力,爬不起來,只能又慢慢陷入沉睡。

 昨天降了溫,她沒在屋子裡開空調,於是這一覺就像是掉進了火爐一樣,無論她怎麽翻來覆去,都渾身悶熱,得不到緩解。

 身體和眼皮重得像灌了鉛一樣,白恬迷迷糊糊清醒過幾次,卻都睜不開眼睛,嗓子裡又乾又澀,灼痛感揮之不去。

 她就這樣反反覆複睡了一夜一天,意識越來越迷糊,卻因為身體的難受無法真正入眠。

 白恬想,她可能就要這樣死在空無一人的房子裡了。

 但意識到這一點時,她卻沒有恐慌和難過。

 反而隱隱感覺到如釋重負。

 於是她放任自己一點一點往更深更黑的地方墜落,又墜落。

 身體突然輕得不可思議,仿佛隨時可以騰空而起。

 白恬聽見了什麽東西“哢噠”一聲,從她身上落下,讓她的身體更加輕盈。

 她幾乎迷戀上了這樣的感覺,想要伸手握住。

 卻有一個冰涼的觸感突然貼上她的臉,那些笨重和疲憊就再次將她包裹了起來。

 床上的人嘴唇乾裂,眉頭緊鎖,滿臉不安。汗液浸濕了她的頭髮,甚至是枕頭和薄被。

 葉晚俯下身摸了摸她的額頭,當機立斷地將她橫抱起來,走出臥室,回到自己家裡。

 她將昏睡的人放到自己床上,先用溫度計測了測體溫,確定之後立刻回到客廳裡,從醫藥箱翻出一瓶酒精來,又到自己的浴室裡找到一個沒用過的木盆,以及新的毛巾。

 拿著這幾樣東西,葉晚擰開洗手池的熱水,先倒了點酒精洗木盆。衝刷了幾次後,她將整瓶酒精都倒進盆裡,看它漫過盆深的三分之一之後,才開始接熱水。

 葉晚控制著酒精和水的比例,接滿後就關上水龍頭,然後抱著木盆和毛巾走進臥室。

 她將木盆放在地上,拿著毛巾在兌水的酒精裡沾濕,站起身來。

 躺在床上的人像是掉進水裡一樣,渾身濕透。葉晚輕輕拂開她額前的濕發,用毛巾仔仔細細地擦拭了額頭,然後順著往下,擦拭著她的脖子。

 擦完之後,她頓了頓,還是掀起白恬的睡衣,露出小腹來。葉晚目不斜視地擦完這片肌膚,沒再放下衣服,就這樣讓酒精揮發。

 接著,葉晚抬起她的手,拿著毛巾擦拭她的手肘以及腋下。

 酒精的氣味似乎刺激到了閉著眼的人,她掙扎了一下,葉晚停下動作,等了幾秒後,再次擦拭起來。

 她卻又皺起眉,呼吸也變得急促,葉晚隻好放下毛巾,伸手穿過她的手臂,將躺著的人抱起來,坐靠在自己懷裡。

 葉晚一手抱著昏睡的人,一隻手在她背上輕輕拍著,等到她的呼吸平穩下來,才又拿起毛巾,開始擦拭她的另一隻手。

 柔軟的身體無力地靠在她身上,頭也埋在她肩上,甚至無意識地找了一個舒適的角度。

 葉晚仰起頭,小心地托住她的後腦杓,然後用毛巾擦了擦她全是汗水的後頸。

 這樣才算做完第一步,她將毛巾扔進木盆裡,然後抱著已經平靜下來的人,讓她慢慢躺下。

 葉晚坐在床邊,看了她許久,才起身抱起木盆回到浴室裡。

 她收拾完這些東西,站在洗手池邊垂下頭,幾秒後,她彎腰按開了浴缸的熱水,看著裡面慢慢積攢水流。

 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葉晚坐在浴缸邊沿,望著越來越多的水漫上來,似乎在出神。

 但水到了最佳水位線時,她卻立刻伸出手關掉開關,又起身回到了臥室裡。

 仿佛她一秒的出神時間也沒有過。

 這一次葉晚沒有再踏進臥室,她只是站在門口,靠著門看著床上的人,等待時間過去。

 定好的鬧鍾響起後,她走進臥室關掉鬧鍾,然後拿起溫度計又測了一次。

 比剛開始的結果好很多,但還是在燒。

 屋子裡的人歎息一聲,然後俯下身將床上的人抱起來,從臥室走進浴室。

 葉晚抱著昏睡的人,先是坐在浴缸邊,伸手探了探水溫,確定已經降到合適的溫度後,才將懷裡的人輕輕放進浴缸裡。

 被溫水裹住的人下意識瑟縮起來,葉晚抱著她,拍了拍她的背,卻始終無法安撫不安的人。

 葉晚停下動作,垂眼看她的臉,許久之後,邁腿走進了浴缸裡。

 她扶著渾身無力的人在角落坐下,然後讓對方面對面地靠在自己身上。

 有了一個支撐點,她不再掙扎,卻還是渾身緊繃著。葉晚怕她抽筋,只能環抱住她,輕聲說:“好了,沒事了。洗完澡就會好的。”

 她一遍又一遍重複,拍著她的背,直到懷裡的人放松下來,才收回手。

 浴缸很大,水也很深,葉晚坐靠在角落,拿起一旁的新毛巾沾濕,給懷裡的人擦洗。

 她解開對方搖搖欲墜的丸子頭,將皮繩隨手套在手腕上,然後擰開花灑沾濕她的頭髮,另一隻手擠了一點洗發露,在濕發上輕柔地打出泡沫。

 溫柔的力度似乎緩解了她的難受,蒼白的小臉上終於舒緩了一些。

 葉晚給她洗完頭髮,用溫水衝刷了幾遍,然後抽出浴巾裹住她的頭。

 兩個人泡在水裡,一身衣服早已濕透。葉晚的黑色睡裙沾濕後黏在肌膚上,讓她不太舒服。但她卻顧不上,得趁著水溫剛好,趕緊給昏睡的人洗完澡。

 她伸出手放在白恬的胸口,微微一頓之後,還是用手指解開了睡衣的衣領。

 這是已經很陌生的身體,葉晚仰起頭,將視線放在浴室的瓷磚上,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下。

 她解開白恬全部的衣扣,將濕透的睡衣脫下扔進洗衣筐,於是相擁觸碰到的肌膚變得更多。

 葉晚放緩自己的呼吸聲,停下許久之後,才再次將手放在那片輕薄的衣料上。

 她指尖觸碰上那一排扣子,正要解開,手腕卻突然被人握住。

 葉晚如夢初醒般拉開距離,對上了一雙被霧氣濕潤的雙眼。

 頭上蓋著浴巾的女孩微睜著眼,靜靜地看著面前的人,令這一方狹小的天地陷入寂靜。

 葉晚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不知怎麽開口。

 這很難說是有口難言的無措,還是更隱秘的一種情緒。

 她讓自己的大腦冷靜下來,再一次輕啟雙唇,想要說出一句解釋。

 面前的女孩卻突然仰起頭,雙手用力地扯住葉晚胸口的低領。

 “……我都說了,我不要跟你一起洗。”她的聲音很啞,帶著一點病態的脆弱。

 葉晚一怔,看著她那雙濕潤的眼睛許久,才發現她眼底的焦點不如往常那樣清澈。

 “白恬。”她叫了一聲,試圖喚醒對方。

 短發女孩卻緩緩搖了搖頭:“別叫我,吵死了,我頭好痛。”

 葉晚連忙摸了摸她的頭,確定溫度後,才松了松被攥緊的心臟。

 “洗完澡睡一覺,然後吃點藥,就不會痛了。”她放輕聲音,想哄著她繼續洗澡。

 女孩卻睜了睜眼,看著她,說:“你又想騙我。”

 葉晚頓了頓,垂下眼半晌,才艱澀地吐出一句:“不會的,以後都不會再騙你了。”

 白恬盯著她,突然說:“我不信。”

 葉晚收回了手,垂落進滿池的水裡。

 下一秒,她的衣領被扯了扯,“你讓我洗澡,你怎麽不洗?還說不是在騙我。”

 女孩抬高了聲音,竟是含帶了一點委屈。

 葉晚沒有抬眼去看她,只是低聲問:“那我該做什麽,你才會再信我一次?”

 水快冷了。

 女孩看著她,突然伸手扯下了她睡衣的肩帶,略帶蠻橫地說:“你跟我一起洗,不準再騙我。”

 葉晚抬起頭,忍不住笑了笑,可笑著笑著,她卻有流淚的衝動。

 面前的人抬起手,捧住葉晚的臉,問:“你怎麽笑得這麽難看,不想跟我一起洗你就說啊,我又不會為難你。”

 她說著,還念叨了一句:“我什麽時候為難過你。”

 葉晚的長睫顫了顫,她閉上眼,再次睜開眼時,卻說:“白恬,水冷了,我們起來吧。”

 她伸出手,想要抱著女孩起來,卻被對方推開。

 “你又是這樣,你怎麽總這樣,逗我很好玩嗎?說要一起洗澡的是你,問可不可以的是你,每次我答應了,你就反悔。”

 短發女孩把她按在牆上,大聲道:“你怎麽這麽煩,你煩死了,我討厭你!”

 葉晚撇開頭,又一次說:“水冷了,你還在發燒,我們起來吧。”

 “我沒病!你有病,你太有病了。”她說著,卻哭了起來。

 “你真的有病,你莫名其妙,我不要喜歡你了,我不喜歡你了。”

 葉晚終於忍耐不住,垂下頭閉上眼睛。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溫熱的淚水卻止不住地滴落。

 那些眼淚落進溫水裡,便再也找不見了。

 突然有一雙手抱住她的肩,將她攬入懷中,頭頂的聲音問:“你哭什麽,生氣的人是我,我才要哭。”

 明明是這麽說著,她的動作卻很溫柔,抱著葉晚沒有松手。

 “好了不要哭了,我不生氣了。”

 女孩大方地說著原諒,可她不知道,她要原諒的人已經停留在九年前。

 懷裡的人無聲地落著淚,女孩軟了軟口吻,撫著她的長發,輕聲說:“不要哭了,我騙你的,我沒有不喜歡你。”

 她說完後,見沒有成效,便推開些距離,捧起長發女人的臉,湊上去吻了吻眼淚流下的地方。

 接著是鼻尖,眉心。

 最後,輕柔的吻落在葉晚的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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