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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世界沒有白天》第32章 別告訴她 (1)
進入五月後, 高中部的教學樓就冷清了許多。

 高三的學生都在做最後的奮戰,高二高一的學生也被這氣氛感染,下課後出去玩的人大大減少。

 當然, 更重要的原因是——天氣太熱了。

 唯一不被影響的就是籃球校隊, 他們今年殺進了市級比賽的前十名, 現在每天都霸佔體育館做訓練。

 這導致了其他班級的體育課一旦撞上他們的訓練時間,就不得不挪到操場被迫暴曬。

 在怨聲載道下,有些班級索性把體育課改成了自習。學校也怕學生曬中暑,還不如讓他們在教室裡待著。

 醫務室的客流量與日俱增, 大多都是中暑和吃冰棍吃壞肚子的。校醫老師再三叮囑,讓廣播站每天提醒一遍天氣熱要注意的事情, 但還是有人不長記性。這導致她每天待在醫務室的時候都臭著一張臉, 誰見了都怕。

 葉晚回到學校最開始的那兩個月,一直是醫務室的常客,但現在醫務室已經不是安靜的地方了, 她就更加神出鬼沒,有時候連白恬也找不到她在哪。

 班上的同學們起初還會在意一下葉晚的狀態,後來發現老師們都默許她隔三差五不來教室,大家就逐漸接受了這個變化。

 盡管葉晚名義上還是班長,但是班上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給了別的班幹部處理。

 唯一沒有變的, 就是葉晚的成績。

 新的月考放榜時,眾人看著布告欄上的排名, 對著第一的那個名字感慨著天才和凡人的區別,然後又被第二的總分數嚇了一跳。

 竟然隻跟葉晚差二十分。

 第二名自然是高一的人氣王, 趙玥嵐。

 她好像從來都不在意成績和排名, 每次都是別人看了之後跑去告訴她,聽完之後她的表情都不曾變過。

 C班的人對於趙玥嵐的語文成績非常痛心, 因為在他們眼裡,趙玥嵐完全有實力超過葉晚,就是輸在了從小在國外長大這點。

 語言環境造成的差距很難短期內填補上,趙玥嵐顯得很無所謂,她的校園生活豐富多彩,犯不著跟成績死磕到底。

 但C班裡跟趙玥嵐關系好的人卻更擔心另一件事。

 “這一年馬上要結束了,以玥嵐整年裡的平均成績,下學年進A班是妥妥的了。”

 眾人夢寐以求的目標,趙玥嵐輕松就能實現,他們其實是很替趙玥嵐感到開心的。但是更多的卻是不舍得。

 又有人說:“沒關系啊,不就在咱們樓上嘛,隨時可以找她玩啊。”

 一群人心情複雜地討論了幾句,然後轉移了話題。坐在一旁的石媛媛轉著手裡的筆,不知在想什麽。

 話題中心人物此時此刻正在A班的教室門口,被幾個人圍在中間聊天。

 劉然扭扭捏捏地在教室裡走來走去,那副明明想去搭話卻非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讓周圍的人都憋著笑。

 “劉然,你的女神就在門口,你沒看見嗎?”高熙站在講台上,率先起哄。

 其他人跟著鬧了起來,把劉然急得臉都紅透了。

 “胡說什麽呢你們!”他一跺腳,從後門溜出去了。

 白恬迎面走過來,看到急急忙忙的劉然,問:“你尿急啊?廁所在那邊兒。”

 劉然羞憤地瞪了她一眼,從轉角處下了樓。

 白恬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轉頭繼續走向教室。

 站在一群人中間猶如鶴立雞群的趙玥嵐早就看到了她,向她招招手,喊了一聲:“白恬。”

 她跟周圍的人說了句,然後走過來,搭上白恬的肩。

 白恬正熱著呢,甩開她的手,不耐煩地道:“熱死了。”

 趙玥嵐“切”了一聲,隨手搭在走廊的欄杆上。

 “什麽事勞煩您跑一趟?”雖說兩人就隔著一層樓,但大多時候還是短信聯系。

 白恬退了退,躲在太陽曬不到的地方。

 趙玥嵐看著她,無奈地道:“我猜你沒看到我早上發的消息。”

 白恬這才想起來,回道:“今天忘帶手機了。”

 “你怎麽不把自己忘在家裡。”趙玥嵐斜了她一眼,繼續道:“我二姐回來了,今晚要來舞蹈教室免費上節課。你來嗎?”

 這是天大的好機會,多半是為了給舞蹈教室做宣傳。

 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白恬點點頭:“去啊,多好的機會。我能要個簽名嗎?”

 趙玥嵐笑了起來,戳了戳她的額頭,回答:“你別拿出去賣就行。”

 被說中心思的白恬選擇沉默。

 高一晚自習下課比較早,白恬收拾完東西走到校門口時,正巧遇到趙玥嵐。

 她跟一群人道了別,才走過來。

 兩個人結伴走到公交車站,一起坐車到了舞蹈教室。

 三個月的基礎訓練已經讓白恬的身體沒有最開始的僵硬,她在家裡也會壓壓腿拉拉筋,雖說初衷是為了長高,但漸漸地白恬也喜歡上了身體自由舒展的感覺。

 那會讓她覺得自己的重量在某一瞬間消失,就好像地心引力短暫失效一般。

 白恬和趙玥嵐到教室裡的時候,趙爾言正在跟一群老師交流心得,收獲了一眾崇拜的眼神。而趙一鳴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臭著一張臉,周圍的氣場寫著“生人勿近”。

 趙玥嵐先走到趙一鳴邊上,小聲問:“怎麽了?二姐回來你怎麽這個表情。”

 白恬在旁邊坐下,不明所以地看著趙一鳴。

 大多數時候,趙一鳴都是一個合格的大哥。他很會照顧人,舞蹈教室裡的每個老師和學員他都盡心照顧,從來不發脾氣,也不給人臉色看。

 白恬也是第一次看見他這個表情。

 趙一鳴板著臉沒有說話,那邊的趙爾言已經走了過來,先是給了趙玥嵐一個擁抱,然後又跟白恬打了個招呼:“是恬恬吧?真人比照片裡還可愛。我給你帶了禮物,待會兒給你。”

 就和演出視頻裡一樣,趙爾言是個讓人一眼就能記住的美人。

 她的氣質比趙玥嵐更出眾,笑起來的時候讓白恬想到了迪斯尼的公主。

 白恬也對她笑了笑,從第一印象來說,趙爾言給她的感官很好,是一個親和力非常強的人。

 趙爾言跟趙玥嵐很久沒見了,兩姐妹在一旁聊起了天,從頭到尾她都沒看趙一鳴一眼。

 白恬敏銳地發現,趙一鳴的臉更黑了。

 她有些納悶,不是說他們三兄妹的感情很好嗎?

 沒多久,白恬就發現自己被趙玥嵐忽悠了。

 趙爾言的課並不是今天晚上,而是明天下午,也就是周六。

 今晚上是他們的聚餐時間,趙玥嵐深知白恬要是知道聚餐就不會來,乾脆先把她給忽悠了過來。

 白恬在趙爾言的溫柔攻擊下,根本拒絕不了,只能跟著一群人去吃飯。

 她偷偷瞪了趙玥嵐一眼,眼神凶狠,兩個眼珠子分別寫著兩個字,合起來是“明天算帳”。

 等到了預定好的中餐廳,白恬才明白為什麽趙一鳴的臉那麽臭。

 趙爾言不是一個人回來休假的,她還帶了自己在國外的男友。

 這可把某位深度妹控給氣壞了,到現在都沒給趙爾言好臉色看。

 趙玥嵐對白恬搖搖頭,讓她別理趙一鳴,這悶葫蘆短時間內都消不了氣的。

 趙爾言的男友名叫甄蕭,也是華裔,老家在首都。兩人在留學時認識,這次一起回來主要是為了見一見趙爾言的家人。

 甄蕭相貌俊朗,談吐得體,看得出來家教非常好,跟趙爾言站在一起就是金童玉女。白恬覺得趙一鳴的要求可能太高了。

 趙玥嵐卻小聲道:“在他眼裡,誰都配不上我姐。”

 白恬窘了,這不就是老父親的心理嗎?

 跟文化人一起吃飯是很舒服的事,甄蕭和趙爾言經常周遊世界各地,見多識廣,卻又不會在言語中標榜自己的優越,反而非常謙遜。

 舞蹈教室的老師們不停向趙爾言請教專業知識,白恬和趙玥嵐兩個小孩子插不上嘴,也樂得埋頭吃飯。

 唯獨趙一鳴顯得沉默且格格不入。

 甄蕭幾次三番試圖跟他搭話,但都被無視了。他也不尷尬,脾氣很好地順著趙一鳴說話。

 倒是趙爾言有點生氣了,雖然還是笑著聊天,但白恬依然感覺到了她隱藏的情緒。

 被迫圍觀了一場激烈的修羅場,白恬默默地祈禱著不要卷入戰火中心。

 老師們很有眼力見,吃完飯後就走了,隻留下這一家人。

 白恬也想走,但是趙玥嵐瘋狂對她眼神暗示,求她不要留自己一個人面對修羅場。

 心軟的白恬只能繼續坐著,慢吞吞地吃東西。

 等外人都走了,趙爾言終於收起了臉上的笑,先去結了帳,然後回包間裡拉著甄蕭的手走到門口。她看著生悶氣的趙一鳴,說了句:“我們先回去了。”

 趙一鳴沒理她。

 白恬抱著趙爾言塞來的禮物,跟趙玥嵐面面相覷。

 等包間裡只剩下三個人了,趙玥嵐才開口道:“大哥,你這樣讓二姐很沒面子的。”

 她想了想,又道:“就算你不喜歡甄哥哥,也應該客氣一點。咱們不能讓別人看不起二姐啊。”

 趙一鳴坐直了身,看著趙玥嵐道:“你知道在首都,姓甄的有錢人有幾個嗎?”

 趙玥嵐沒聽懂,疑惑地看著他。

 趙一鳴又問:“在這兩個條件下,祖籍跟我們在同一個地方,又剛好跟她同齡的人,你覺得有幾個?”

 這下趙玥嵐聽懂了,她張了張嘴,看著趙一鳴,問:“不會吧?”

 趙一鳴歎了口氣,最後道:“我不是不給她面子,我是怕爺爺不肯給她面子。”

 白恬搭上回家的公車時,已經快要十點半了。

 她跟趙玥嵐從中餐廳離開的時候,趙一鳴還在包間裡悶頭吃飯。畢竟錢都給了,總不能空著肚子回家。

 趙玥嵐神色複雜地跟白恬解釋了一下,趙一鳴那幾句話是什麽意思。

 雖然白恬並沒有很好奇,但也就當聽了一個故事。

 趙玥嵐的爺爺趙之杭退休前是國家書法協會的副會長,他做了一輩子的文人墨客,生性高潔,年輕時更是一個嫉惡如仇的正直之人,最見不慣以強欺弱。

 所以那時候的趙之杭只要是見到了不平之事,就一定要出手幫忙,不計較自己的得失。

 最早他有家世護航,那些被他曝光好事的人敢怒不敢言,但卻把仇給記下了。

 後來趙家落敗,雙親因病逝世,整個趙家只剩下了趙之杭一個人。曾經被他得罪過的人便紛紛落井下石,妄圖將他踩進塵土裡再也爬不起來。

 趙之杭卻沒有從此一蹶不振,他最落魄時連一個饅頭都要分成三頓來吃,可就算這樣,生活也沒把他的傲骨給壓垮。

 就是在這時候,他遇見了無數青年才俊都仰慕著的官家小姐——孟連枝。

 孟連枝是那時候少有的女知青,人說腹有詩書氣自華,孟連枝不僅有才華,樣貌也是萬裡挑一。

 這樣一個大家閨秀,可以說是無數青年都夢寐以求的妻子。但她最後卻選擇了窮困潦倒的趙之杭,也因此和家裡斷了來往。

 沒錯,這就是趙玥嵐的爺爺和奶奶。

 他們在最落魄的時候喜結連理,一起經歷了風風雨雨,互相扶持著一路走到今天。歲月沒有太過虧待他們,至少在白恬的眼裡,他們這一生很幸福。家庭和睦,子孫都懂事又優秀。

 但趙玥嵐卻有些低沉地搖搖頭,道:“其實爺爺和奶奶,一直有個心病。”

 “我爸不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

 孟連枝生下趙玥嵐的父親——趙衡之前,還有過一個孩子。

 那時候孟連枝與趙之杭剛剛結婚一年,她懷上孩子幾個月後,就把教師的工作辭了,在家裡安胎待產。

 一家的開銷突然就壓在趙之杭一個人身上,他一個大少爺出身的文人,為此乾起了體力活,夜裡還要趕著給雜志社寫稿子賺點外快。

 那一段時間差不多是兩人在經濟上最困難的時候,他們都是大戶人家出生的少爺小姐,尤其是孟連枝,從來沒吃過這樣的苦。

 但盡管這樣兩個人也過得很快樂滿足,早早就開始給孩子準備了衣物和長命鎖,連名字都取好了。

 可好景不長。

 趙之杭曾經得罪過的一個人在那一年突然走運,水漲船高,生意越做越大,一眨眼就成了家財萬貫的富商。

 那人咽不下這口氣,開始想方設法打壓趙之杭,給他設了一個局,一點點引著他跳進陷阱。最後,趙之杭連發生了什麽都不知道,就鋃鐺入獄。

 就這樣,那人也還不肯罷休,想讓趙之杭死在牢裡。

 孟連枝大著肚子四處奔波,求曾經的熟人搭把手,她相信趙之杭是被冤枉的,可是別人都不信。

 或者說,不敢信。

 這一次,趙之杭徹底嘗到了孤立無援的滋味,他幾乎先陷入了絕望中。

 孟連枝整日以淚洗面,卻從沒放棄過替趙之杭洗刷冤屈的機會。

 她在已經斷絕關系的娘家門口跪了一整夜,那時已是臘月,晚上下大雪,如果不是路過的人發現了她,等到天亮時門口就只剩下一具凍僵的屍體。

 孟連枝的父親終於同意了幫忙救趙之杭。

 可是等趙之杭出獄回家,見到的就是流產後奄奄一息的妻子。

 這樣的深仇大恨,任誰都不會忘記。可是趙之杭一無所有,無力去硬碰硬,仇人卻一日比一日站得更高,成了一座無法撼動的大山。

 “這個人姓甄。”趙玥嵐最後道。

 白恬並沒有從趙玥嵐口中得知這個人的名字是什麽,又在首都擁有什麽樣的財富地位。

 但她不需要知道,也不該知道。

 她隻清楚,趙爾言這樁婚事,多半是成不了的。

 想了想甄蕭那張溫和的臉,白恬心裡覺得有些可惜。

 雖說長輩的恩怨不該影響到小輩身上,可是有這樣的深仇大恨在前,兩邊又怎麽可能再成為一家人呢?

 從公車上走下來,白恬順著路燈往家裡走。

 她不知怎麽覺得心情有點沉重,忍不住設身處地去想,如果這件事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但下一秒白恬就好笑地搖了搖頭,她一個普通老百姓,上哪去體驗這種瓊瑤小說的橋段。

 老房區的小巷裡燈光不太亮,白恬踩在有些坑窪不平的水泥地上,感受著夜晚的微風,輕輕呼出一口氣。

 身後傳來不太明顯的腳步聲,白恬聽見後一怔,不露痕跡地加快了腳步。

 那腳步聲也跟著加速,她抱著書包摸了摸,才想起自己沒帶手機。

 眼看離家還有一段距離,白恬突然停下來,等對方沒反應過來時突然跑了起來,向著前面飛奔。

 身後的人也追了上來,白恬一邊跑一邊看著周圍,想找個地方躲一躲,兩邊的老房子又都暗著,什麽也看不清。

 白恬飛快地跑著,還在絞盡腦汁想著怎麽脫身,就突然被一隻手給拉進了陰暗的角落裡。

 她驚了一跳,正打算抬腿踢過去,卻先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那人捂著她的嘴縮在角落,等腳步聲越走越遠之後,才松開手。

 白恬喘了口氣,看著一身黑的人,問:“你怎麽在這裡?”

 葉晚脫下鴨舌帽,露出一張完整的臉,在昏暗的地方看不太清楚。

 她一聲不吭地看著白恬,半晌後才道:“你為什麽不接電話?”

 白恬愣了愣,低聲回答:“手機忘帶。”

 “這麽晚才回來,你去哪了?”葉晚又問。

 白恬想了想,如實回答道:“跟趙玥嵐一起吃飯。”

 葉晚突然靠近一步,沉默地看著她。

 白恬不知為何覺得有些底氣不足,但她還是看著葉晚繼續道:“你今天下午都不在教室,我又找不到你,想說一聲也沒辦法。”

 “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今天要來找我,你早上為什麽不說?”

 葉晚聽她說完後,才開口道:“不要跟趙玥嵐走太近。”

 白恬皺了皺眉,看著她在黑暗裡的眼睛,問:“為什麽?她只是我的朋友。我就這一個朋友而已,你的要求會不會有點沒道理?”

 她說完後,又解釋道:“我不是跟她單獨吃飯。我在她大哥那裡上舞蹈課,今天舞蹈教室的人聚餐,大家一起吃的飯。”

 “她大哥?”葉晚的語氣有些莫名,頓了一秒之後,又道:“我不是干涉你的交友,我是說離趙玥嵐這個人遠一點。其他人隨你怎麽交朋友。”

 白恬有點惱了,她看著葉晚,認真地道:“趙玥嵐是我的朋友,你可以稍微尊重一下她嗎?”

 葉晚撇開頭,抿著嘴沒有接話。

 空氣安靜了許久,白恬先軟下來,開口問:“所以這麽晚了,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葉晚依然沉默著。

 白恬猶豫了下,還是伸出手拉住她的手指,輕輕晃了晃。

 穿著一身黑的人回過頭來,終於開口:“不要再這麽晚回家了,很危險。”

 白恬“嗯”了一聲。

 她悄悄握住葉晚的手,拉著她往家裡走。

 “你跟葉叔叔打個電話,今晚就住我家吧。”

 她也不放心這個點讓葉晚一個人回家。

 葉晚跟在後面,沒有反對。

 大概是餐館最近生意太好,白老三現在還沒到家。白恬給葉晚找了一件乾淨的睡衣,等她去洗澡之後,才找到手機給自己三舅打了個電話。

 白老三倒是沒什麽意見,他只是對白恬居然有同學來家裡這件事感到驚訝。

 因為白恬在他眼裡就是個自閉兒童。

 “家裡什麽都有,你招待好你同學啊,三舅待會兒給你們帶夜宵回來。”

 白恬無奈地道:“我們馬上洗了澡就睡了,你別忙了。早點回家吧。”

 等掛了電話,白恬回到房間裡收拾了下,又找了一床乾淨的被子放在床上。

 她睡的是單人床,兩個人肯定會很擠,再加一床被子就更擠了。

 白恬想了想,又把空調的遙控器找出來。家裡只有她的房間有空調,但白恬幾乎不怎麽開,光是遙控器都找了好一會兒。

 葉晚洗完澡出來,就看見白恬正在搗鼓遙控器。

 “你開熱風幹什麽?”她奇怪地問。

 白恬有些尷尬地轉過身來,問:“這個模式怎麽回事?調了半天都不出冷氣。”

 葉晚笑了一聲,拿過遙控器關掉了空調。

 “晚上不熱的,沒必要開。”

 白恬“哦”了一聲,抬起頭看過去,然後立刻轉開頭,問:“你怎麽不好好穿衣服?”

 葉晚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不解地問:“我這不是穿著的嗎?”

 白恬的睡衣都是卡通的純棉裙子,夜市上批發的那種。但這一件已經是她以前的衣服了,對於葉晚來說實在是太小。

 “我是說你為什麽不穿內衣!”白恬抬高聲音道。

 “洗了啊。”葉晚理所當然地回答。

 白恬啞口無言,只能抱起自己的睡衣走出去。

 她鑽進浴室,匆匆洗了澡,然後把洗好的衣服掛在陽台上。

 兩件陌生的粉色衣物掛在一旁,她頓了頓,把它們拿下來放到浴室後面的小陽台——那裡是她平時掛內衣的地方。

 回到房間裡時,葉晚正靠在書桌邊上翻著一本漫畫書。

 那是白恬昨天看了沒放回去的,見到她回來,葉晚揚起書道:“借閱一下?”

 “你看都看了。”白恬嘟囔著,關上房間的門。她想了想,又反鎖上。

 雖然白老三從來都是敲門叫她,很少進來,但鎖門能給睡在房間裡的另一個人多一點安全感。

 但願不是多一點犯罪機會。白恬黑著臉想。

 “我有新的內衣,你穿嗎?”白恬實在是無法直視葉晚,只能開口問。

 葉晚從漫畫書上移開視線,道:“穿得下的話。”

 白恬“呸”了一聲,轉頭去衣櫃裡翻衣服。

 她翻出來一套還沒拆開的新內衣,遞給身後的人,背對著她沒轉過身。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過後,白恬問:“穿好了嗎?”

 葉晚背著手扣著內衣的扣子,隨口道:“你也是奇怪,又不是沒看過。”

 “我沒看過!”白恬又一次抬高了聲音。

 葉晚看著她,笑了笑,道:“上次在你家浴室……”

 “那我也沒看!我閉著眼睛的好嗎?”白恬歷證清白,無奈對牛彈琴。

 “你說是就是吧。”

 葉晚穿好了,將睡衣套在身上,然後道:“行了。”

 白恬松了口氣,脫掉鞋爬上床,鑽進被子裡,裹得只剩下一顆腦袋。她看著葉晚,道:“你看完了把燈關掉。”

 葉晚本來也興趣缺缺,聽到後就關了燈。

 她摸著黑走到床邊,聽到白恬往裡面挪了挪,無聲地笑了笑,然後爬上去躺下。

 葉晚是睡不慣這樣的木床的,太擠,也太硬。但她蓋著被子,突然覺得有時候束手束腳地躺在床上,也是一種不錯的體驗。

 有一個人跟你擠在一張床上,比半夜驚醒時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大概是要好一些的。

 她翻了個身,面朝著身旁的人,然後伸出手拍了拍對方的肩。

 “幹什麽?”白恬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軟,估計是已經困了。

 “麻煩配合一下,轉過身來。”

 葉晚說完,其實並沒有以為她會配合。

 但今天的白恬意外地聽話,她慢吞吞地轉過身來,閉著眼開口道:“已配合工作,但我有權捍衛自己的清白,請自重。”

 葉晚忍俊不禁,往前湊了湊,問:“我們商量一下,選個雙贏的方案怎麽樣?”

 “什麽方案?”白恬天真地問。

 “你親我一下,我再親你一下。這樣就扯平了。”葉晚真誠地回答。

 白恬縮在被子裡,又慢吞吞地轉過身背對著她,冷漠無情地道:“談判失敗。”

 葉晚長歎一口氣,也轉過身去背對著她。

 “那就晚安。”

 “晚安。”白恬悄悄彎起嘴角。

 趙爾言的課在下午一點開始。

 但趙玥嵐卻在早上收到了白恬的消息,說有點事情今天來不了。

 她看著這條短信半晌,合上了手機。

 “動作真快。”趙玥嵐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低垂的雙眼裡平靜無波。

 白老三一大早就去了趟菜市場,買了新鮮的蔬菜水果,還殺了一隻土雞。他提著大包小包回來,看到剛吃完早飯的兩個人,笑著道:“今天給你們燒個薑汁熱窩雞。”

 葉晚穿著白恬的T恤和睡褲,跟白老三笑著說了謝謝,兩個人又聊了幾句話。白恬早就知道葉晚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領爐火純青,但也沒想到她三言兩語就把白老三哄得這麽開心。

 偷偷扔了個鄙夷的眼神過去,白恬看到葉晚轉過頭來,對自己做了個鬼臉。

 她真想一拖鞋給她扔過去,但考慮到最後一定是自己被白老三痛罵一頓,也就罷了手。

 餐館還要開張做生意,白老三燒了一道大菜就匆匆忙忙出了門,讓白恬自己做剩下的幾道菜。

 白恬覺得她倆根本吃不了多少,陽奉陰違地隻燒了個湯就完事了。

 葉晚對此沒有意見,她確實吃不了太多東西。

 白恬在廚房裡忙活著,想起曾經讓葉晚進廚房後的下場,她勒令葉晚不準踏進廚房一步,無聊就去她的書架上隨便找點書來打發時間。

 葉晚打消了惡作劇的心思,回到白恬的房間裡找書看。

 書架上全是一些漫畫,看印刷的質量就知道是盜版的,葉晚不太感興趣,收回視線。

 一晃眼,有些眼熟的書脊突然出現在視線裡,葉晚抽出那本書來看了一眼。

 是《經濟應用數學基礎》的第一冊 。有些舊的教材封面上寫著“微積分”三個大字,葉晚並不陌生,她翻開看了幾頁,一張草稿紙從裡面掉了出來。

 葉晚撿起來,從上面潦草的解題筆跡上看出了熟悉的筆鋒。

 “藏得真深。”她低聲說著,然後笑了一聲。

 其實葉晚早就知道白恬是跟她一樣的人。

 那並不是一種直覺,而是在接觸的過程裡一點點試探到的確切信息。

 白恬是個很聰明的人,如果她拿出實力,葉晚也不確定到時候年級第一的位置還能不能保住。

 可是白恬用實際行動告訴了所有人,她不想上學。

 對,她只是不想上學而已。不是叛逆,也不是自暴自棄在混日子,而是真的想清楚了自己的路要怎麽走。

 葉晚聽著廚房裡傳來的切菜聲,隻憑那乾淨利落富有節奏的聲音,就能想象到她切菜的樣子是多麽瀟灑自如。

 將書放回原處,葉晚打量了一圈這間臥室,從那些年代久遠的痕跡上窺探到了白恬的成長過程。

 爛尾樓裡開出的向日葵。

 葉晚想著,走出了房間。

 客廳裡早已被香味席卷,她嗅了嗅空氣裡那令人垂涎欲滴的氣味,然後摸了摸還沒消化早飯的肚子。

 這時候葉晚就很羨慕劉然,他胃口那麽好,一定能全吃下。

 說曹操曹操到這句話從這時候起,成了葉晚最討厭的一句話。

 她拉開門,看著抱著一袋子零食的小胖子,在對方臉上看到了“目瞪口呆”四個字最生動的演繹。

 白恬從廚房裡走出來,對劉然搖搖頭,道:“你鼻子是狗鼻子吧,這麽靈。”

 劉然走進來,指著葉晚,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有一句“我靠”想說,可是看著葉晚他不敢說。

 “開飯時間還早,你別進廚房。”白恬警告了劉然一句,又回去看著鍋裡的湯。

 電飯煲冒著熱氣,提示燈還沒跳成“保溫”,劉然站在廚房門口望了一眼,吞吞口水,又回到客廳裡。

 然後,空氣就沉默了下來。

 不知怎麽地,劉然突然覺得有些坐立不安。

 他是不是哪裡得罪了他們班長?怎麽對方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不歡迎自己的氣息。

 一片沉默中,是葉晚先開了口:“今天周六,你作業寫了嗎?”

 劉然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搖了搖頭。

 葉晚“哦”了一聲,又問:“你這次月考多少分?”

 劉然:“……”

 她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上撐著頭,笑吟吟地看著他,溫和地說:“我知道一個不錯的補習班,介紹給你。下次月考你肯定能進步十名以上。”

 劉然:“……我突然想起我媽喊我買醬油,我先去一趟小賣部。”

 白恬正好出來,奇怪地看著他,問:“你媽昨天才來我們家拿了兩瓶生抽,又用完了?”

 劉然覺得自己的胃有點痛,他立馬改口道:“我拉肚子,回家上個廁所先。”

 白恬嫌棄地看著他,擺擺手:“趕緊去。”

 葉晚笑眯眯地看著劉然,提醒了一句:“如果不舒服還是去看一下病,免得一直跑來跑去。”

 劉然捂著自己肉嘟嘟的小肚子,飛快地離開了。

 等他一走,白恬走到葉晚面前,伸手彈了下她的額頭,道:“你別嚇他,他這人膽子小。”

 葉晚收起那裝模作樣的笑,癟癟嘴,沒有說話。

 周一開學後,劉然見到葉晚就自覺地走開,把空間讓給她跟白恬。

 葉晚對此很滿意,又一次提出介紹補習班給他,這一次她是真誠的提議。

 劉然敬謝不敏,然後開始挑葉晚不在的時候來找白恬,搞得跟打遊擊戰一樣。

 就算這樣,劉然也要孜孜不倦地找白恬聊八卦,這份毅力令白恬搖搖頭,歎道:“有這股勁兒你怎麽就不放在學習上。”

 劉然慘叫一聲:“我對這倆字兒過敏,你不準提!”

 周三的食堂裡有每人限定一隻的鹵雞腿,白恬覺得還不如自己家的好吃,扔給了劉然。

 他美滋滋地啃著雞腿,一邊說著自己又打聽到的小道消息:“上次我不是跟你說,張老五被咱們學校的人給打了嗎?”

 白恬依稀記得這事,點點頭,繼續吃著自己的酸辣粉。

 劉然吃得滿嘴油光,口齒不清地道:“他剛出院,正在到處找那個打了他的人。”

 “他連被誰打了都不知道?”白恬覺得這消息有點瞎。

 劉然笑嘻嘻地道:“那個人很有先見之明,據說是帶著鴨舌帽和口罩,還穿著一身黑,趁著天黑張老五落單的時候,帶著人打了他。”

 “張老五還被套了麻袋,連是男是女都沒看清。”他說著,又笑了一聲:“不是廢話嘛,肯定是男的啊,下手這麽狠。他這次足足在醫院住了半個月呢。”

 白恬手裡的筷子一頓,問:“他是什麽時候被打的?”

 劉然想了想,“四月底啊。”

 她沉默下來,不知道在想什麽。

 劉然叫了她一聲,白恬回過神來,卻說了一句:“我吃飽了。”

 然後就端著餐盤離開了座位。

 劉然對白恬的古怪性格習以為常,沒當回事。

 午休還有十分鍾打鈴,白恬離開食堂後,往游泳館的方向走去。

 其實她也是碰碰運氣,畢竟這段時間葉晚在學校裡神出鬼沒的,經常找不到人。老師們也不管她,凡事有校長和李老禿擋在前面,別人也說不了什麽。

 等白恬走到游泳館,看見微微掩著的門時,就知道自己今天運氣不錯。

 她看了眼身後,確定沒有人看見,才輕輕推開門走進去。

 空曠的館內被水光的晃動籠罩著,氣溫比起外面低了很多,白恬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她走進去看了一圈,沒發現葉晚的人影,正想拿出手機打個電話,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的角落裡響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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