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小別勝新婚。
白恬不記得以前有沒有過這樣的感受, 她隻覺得這幾天過得很漫長,以至於到了煎熬的程度。
她以為自己只是因為失蹤的賀曉芸而焦慮難安,但此時此刻抱著懷裡的人, 徹底松緩下來的身體和大腦神經告訴她, 不全是這樣。
葉晚的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比她抽屜裡的安神香薰還管用。
對面的門內傳來腳步聲,白恬突然回過神來,連忙推開她拿起了地上的環保袋,轉身按開密碼鎖拉開了大門。
葉晚被一把拽著進門時, 身後的門正好打開,她看著白恬像是做賊一樣把大門關上, 覺得有些好笑。
“我有這麽見不得人嗎?”語氣很是漫不經心, 好像一點也不在意被別人看見。
但白恬很在意。
她抬手捏住葉晚這張具有標志性的臉,咬著牙說:“你照照鏡子吧。”
才退圈多久,警惕性就變得這麽低了。
葉晚任由她在自己臉上為非作歹, 無所謂地說:“被拍到也沒事啊,我不打算一輩子躲躲藏藏。”
白恬頓了頓,手上的動作松開,用手背蹭了蹭被捏紅的地方,低聲道:“小心一點總是好的。”
她在顧慮什麽, 葉晚全都明白。所以她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一邊脫掉長靴, 一邊自來熟地找出自己的拖鞋換上,然後拿起了環保袋。
“買了什麽好吃的?”她說著走進了廚房。
白恬看著她的背影, 沉默片刻, 也換了室內拖鞋走進廚房。
已經過了晚飯的點,再做太複雜的東西很耽誤時間, 白恬把她趕出廚房,自己動作利落地洗菜切菜,準備做個兩菜一湯。
出門前她就順手把電飯煲給悶上了米飯,特意加快速度之後,不到半小時就起鍋裝好了盤,她端著一葷一素兩道菜走出來,正要叫沙發上的人一聲,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黑色風衣被隨手搭在沙發扶手上,隻穿著一件長袖針織衫的人靠著沙發,竟不知什麽時候睡著了。
客廳的電視還開著,白恬輕手輕腳地放下菜,走過來拿起遙控器調低了聲音。
廚房裡的砂鍋正小火慢燉著鮮美的湯,香氣傳到客廳裡,給這個燈光昏黃的屋內增添了煙火氣息。
白恬打量了一下自己生活了幾年的這套房子,第一次覺得,好像可以這樣住一輩子。
葉晚沒睡太久,她睜開眼的時候就坐了起來,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看牆上的時間,然後松了口氣。
身旁的人正雙腿盤在沙發上,津津有味地看著電視裡的綜藝,葉晚看向她,聲音是剛睡醒時的沙啞:“抱歉,我睡著了。”
白恬咬著地瓜乾,盯著電視說:“去洗把臉吧,開飯了。”
可能是屋子裡的暖氣太足,她的臉蛋紅彤彤的,是自然又好看的氣色。葉晚看了一會兒,突然就有了點小想法。
白恬卻先一步起身離開了沙發,腳底抹了油似的,溜得飛快。
“快點!菜都要冷了。”
騙她的,菜剛剛就在微波爐裡熱過一次了,還是燙的。
葉晚暗道可惜,剛睡醒反應就是慢,不然現在她吃的可就不是菜了。
白恬關掉了爐子上的火,把燉的湯盛了出來。
洗完臉的人走進廚房,先她一步端起大湯碗,白恬一句“小心燙”剛說出口,她就已經走出了廚房。
這頓飯很簡單,小炒青菜和回鍋肉,配上一碗冬瓜排骨湯,在秋天的深夜裡讓人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舒服到忘記一切煩惱,甚至是時間。
葉晚喝掉最後一口湯,放下碗筷時甚至慨歎了一聲。
白恬頭也沒抬地夾起最後一塊排骨,開口道:“吃飯的時候不要發出奇怪的聲音。”
餐桌對面的人單手撐住下巴,看著她把排骨放進嘴裡,才說:“我只是有點感歎。”
白恬覺得她就是故意在自己沒空說話的時候開口的,只能鼓著腮幫子瞪她,兩隻眼睛都寫著“有屁快放”。
葉晚就笑了,看著她的眼睛,輕聲說:“我原本以為,這十五頓飯我永遠都沒機會吃夠了。”
對面的人吐掉骨頭,又埋頭喝了一口湯。
葉晚故作傷懷地說:“結果現在就是最後一頓飯了,吃得我怪傷感的。”
白恬把碗一放,筷子一擱,扯了張紙巾仔仔細細地擦乾淨嘴,然後伸出爪子在她眼前晃了晃,掰著手指頭開始算帳。
“從高一到今天,我也算是給你做了十一年的飯了吧。”
葉晚張了張嘴,被她的邏輯給深深折服了,以至於找不出任何反駁的點來。
這樣一位數學老師,附屬中真是撿到寶了。
白恬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完這句話,然後看了過來,眼神極具壓迫力。
“所以你的意思是,往後我還得再給你做幾十年的飯?你怎麽不乾脆找個保姆呢?”
葉晚看著她半晌,最後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擋著嘴角,努力擺出最正經的神色來,聲音卻藏不住笑意:“雖然我不想背這個鍋,但是……好吧,是我不對,我向您認錯。”
白恬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她的道歉,還伸出手指敲了敲白瓷碗。
葉晚忍著笑,用道歉該有的態度說:“為了彌補我的錯誤,往後幾十年,我給您做飯,給您當保姆,您看合適不?”
白恬還想挑她幾個毛病出來過過癮,但自己先繃不住笑場了,索性惱羞成怒地一拍桌子,說:“別整那麽多有的沒的,洗碗去!”
葉晚抿著嘴笑,擼起袖子就起身收拾碗筷,動作乾淨利落,和她給人的印象完全相反。
大眾總是覺得,像葉晚這樣的女人,隻適合擺在家裡當花瓶,好看就行了,真的過日子是指望不上她的。
在所謂的男性最想結婚的女藝人排行榜上面,前十名都沒有她的名字。
白恬向來討厭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但過去的經歷告訴她,這種說法不是沒有根據的。畢竟曾經的葉晚,就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
和她結婚的人,必須得是能讓她一輩子過貴婦生活的人才行。
白恬甚至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原本葉晚就和大部分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裡,洗手作羹湯絕不該是她要做的事情。
這個觀念一直到兩人再次重逢時,也還保留在白恬的思維裡。
所以她對葉黎所描述的“他的姐姐”嗤之以鼻,因為那完全不是她所認識的葉晚。
但白恬忘記了,人都會變,她自己也變得找不到原來的影子了,又憑什麽總拿著過去的一切去衡量今天的葉晚呢?
她們都變了,不再是年少時的模樣了。
但好在,她們還有重新認識彼此的機會。
白恬側過頭,看著廚房裡正在洗碗的身影,悄悄彎起了嘴角。
整棟公寓樓在長假期間都很安靜,住在這裡的人大部分是租房的年輕人,要麽回老家要麽去旅行了,這時候還亮著燈的窗戶寥寥無幾。
一道影子靠在另一棟樓邊的樹下,望著那扇亮著燈的窗戶,靜默得像一尊石像。
葉黎來得很早。
從三個半小時之前,他就在這棵樹下猶豫著,躊躇著,遲遲不能說服自己下定決心。
直到他裝著一團亂麻的心緒準備回家時,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從另一條路開過來,進了對面公寓樓的地下停車場。
葉黎看了一眼時間,哦,到了該吃晚飯的時候了。
他站在樹下,望了一眼快要暗下來的天色,不難想象會有怎樣一頓飯菜等著那個剛剛停好車的人。
果不其然,十幾分鍾之後,他就看到了滿載而歸的短發女孩。
一段時間不見,她好像瘦了一點,在路燈下慢慢走到公寓樓前,然後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了門卡。
那一秒鍾,葉黎很想走過去叫住她。
他沒有別的想法,只是想看一眼她,可是很快他就想起來,他們已經不是可以隨時見面的關系了。
這個女孩,已經不屬於他了。
葉黎靠在樹下,可悲又可笑地反駁了這個說法——不如說,她應該從來都沒有屬於過自己。
一個小時過去了,又一個小時過去了。
站著不動的雙腿從發麻到失去知覺,葉黎還是固執地待在原地,望著那傾斜出暖黃燈光的小小窗戶,猜想著她們該有多快樂。
當然要快樂,彼此深愛的人終於歷經艱辛走到了一起,再也沒了阻礙她們的人生配角,這不就是電影的happy ending嗎。
至於這份快樂是否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主人公又怎麽會在意呢?
樹下的人最後看了一眼時間,那輛車依然沒有從停車場裡開出來,就好像今夜它都不會離開一樣。
他終於緩慢地動了動雙腿,邁著沉重的步子轉身離開。
那封手寫的信還安靜躺在他的口袋裡,葉黎抬手將它拿出來,看也不看地撕成了碎片,然後隨手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裡。
今晚的月亮缺了好大一個口子,尖銳的彎角像是一把鋒利的鐮刀,能輕易地將心臟刺個對穿。
黑發青年拖著長長的影子,獨自走在黑夜中,身影一點一點被照不進光的陰影給徹底吞沒。
作者有話要說:
我笑得露出了八顆牙齒,你們看見了嗎
(更新時間今天開始固定為晚上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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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菜精與她的公主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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