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越野車繞了大半個城市才再次停下時, 文心蕾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她迷迷糊糊地支起身,看見天色灰蒙蒙的樣子,離天亮也不遠了, 想也沒想就開口道:“你是拉著我遛彎兒去了嗎?我兩點給你打的電話, 這都幾點了。”
駕駛座上的人喝了口水, 不溫不冷地回了一句:“你還記得時間啊,我以為你醉得不省人事隨時能被撿屍呢。”
吃炸-藥了嗎,火氣這麽大。
文心蕾這下清醒一點了,坐起身來揉了揉太陽穴, 很恰當地示弱:“我這不是心情不好嘛,再說了那家酒吧是熟人開的, 你真當我腦子裡全是水啊, 往陌生地方跑。”
趙玥嵐轉過身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文心蕾剛冒頭的氣焰一下子就滅了。
眾所周知, 趙玥嵐是個脾氣很好的人,否則文心蕾也不敢從小使喚她到大。
但泥人都有三分脾氣,更何況趙玥嵐並不是表面上那麽純粹的“老好人”。她真要生個氣,那天王老子來勸也沒用。
文心蕾不知道自己醉個酒的功夫怎麽就攤上事兒了,只能忍著頭痛開始順毛。好話都說盡了, 把說過幾百次的保證也都又來了一遍,趙玥嵐的臉色還是臭得跟誰欠了她八百萬一樣, 文心蕾累了。
“我就叫你接我回個家,你不至於跟我這樣吧?姐妹情誼呢?”她現在還難受著呢, 真的沒精力哄人了。
對面的人終於開口:“文心蕾, 貪玩也要有個度,再有下次我就把你打包扔回你媽家裡。”
這是文心蕾的死穴, 她立馬閉嘴了。
過了一會兒,後車座上的人低聲說了句:“我知道錯了,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
不管她的保證值不值得信任,趙玥嵐的臉色總算是沒那麽難看了。
雖然文心蕾從小就是個驕縱的性子,永遠昂首挺胸爭強好勝,但不代表她就是個不講道理的人。
趙玥嵐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其實文心蕾仔細想想也覺得自己出格了,跑那麽遠的酒吧一個人喝得爛醉,真出了事誰能救得了她?
只是她習慣了“有事笙笙姐,無事趙玥嵐”,潛意識裡覺得不管怎麽樣,打電話找趙玥嵐就行了,她什麽都能解決。
“希望你能說到做到,下月開始我就要常駐巴黎了,到時候你自己作死我也沒辦法。”趙玥嵐側靠在椅背上,望著快要破曉的天光。
文心蕾突然抬起頭,聲音都高了幾個分貝:“你不是決定回國發展嗎?工作室都在國內,怎麽又……”
“是我想得太簡單了。”她打斷了文心蕾的話。
趙玥嵐從來都是個驕傲的人,她的好勝心是她們三姐妹裡最強的,哪怕她用好脾氣粉飾了二十多年,也不能改變這件事。
但此時此刻,她坦然地簡述了自己的失敗。
“回國之前我以為,我學到的東西,我的眼光和經驗,能幫助我在國內站穩腳跟。但實際上,我舉步維艱,每天要操心的事已經偏離了我的工作本質——這個月我甚至找不到時間來畫一張圖紙。”
文心蕾沒有說話,其實這些東西在趙玥嵐回國之前,她就知道。哪個行業的水不深?她從童星出道,待在娛樂圈這麽多年,自然對鄰居時尚界耳濡目染,知之甚多。
趙玥嵐是成功的,但她的成功包含了環境、機遇、平台等等綜合因素。而國內是不一樣的,她沒有回國的話永遠不會知道這一點,所以文心蕾沒有在最開始潑冷水。
現在止損還來得及。
文心蕾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難得地說了一句:“一方土養一方人,你和這裡水土不服而已。”
趙玥嵐笑了,轉頭問:“早餐吃什麽?”
文心蕾打了個哈欠,回答:“豆漿油條。”
“……你經紀人真的會殺了你的。”
城市的霓虹燈在白蒙蒙的晨霧中星星點點,街頭的包子豆漿香味飄到了對街,公車站的人群漸漸變多,一輛車開走,又一輛車停下。
黎明轉瞬而過,新的白天又來了。
長假前的最後一個工作日,讓整個城市都有些浮躁。
無論是學生還是上班族,心裡裝著的都是假期安排,把計劃翻來覆去地修改,歸心似箭。
在國慶節面前,哪怕是肝帝和禿子遍地走的遊戲行業,也得放假。
其他公司都忙著在假期推出新遊戲或者更新版本,福利活動和折扣鋪天蓋地,恨不得把放假的玩家全部拴在家裡打遊戲。
剛吞下一個大項目的公司就顯得有些懶洋洋了。
除了運營部還在忙長假活動宣傳以外,整個開發部門都已經進入了放假的前奏。這並不是他們消極怠工,而是老板說了,好好放個假,養好了精神再回來拚命。
上午十點半,公司裡留下了幾個值班的人之後,整層樓就徹底空了。
甄橙抱著文件走進來時,幾乎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好在整個開發部的人都認識她——甲方爸爸的項目負責人是個漂亮小姐姐這件事,全公司都知道。
“甄秘書?您怎麽來了?”
值班的小李連忙關掉了遊戲界面,起身招待她。
甄橙不著痕跡地打量了一下辦公樓內,沒有看到想找的人,然後露出一個笑,回答道:“過來送份文件,葉經理在嗎?”
小李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她說的是誰,葉黎雖然是公司的三大合夥人之一,但在公司的職位準確來說是開發部門的負責人。
他笑著說:“老大去機房了,估計等會兒就回來,您要不坐會兒,我給您倒杯水。”
甄橙沒有拒絕,過分的客氣倒顯得生分,更何況,她接下來要長期跟這些人打交道。
從甄蕭離家走了之後,甄家就將培養的重心放到了甄橙的身上,反正他們家沒那些重男輕女的糟粕,一個繼承人廢了,再養一個出來就行了。
甄橙也不負眾望,將該學的東西都學得青出於藍,她本來就聰明,小時候只是因為有大哥頂著,不需要上那些過於苛刻的課程,但不代表其他東西她都不會。
這些年來在父親手把手的教導之下,甄橙已經是個合格的商人了。她知道怎麽做才能把利益最大化,也明白談判時最重要的是心理戰術,更懂得如何“收買人心”。
甄橙不覺得累,她喜歡這樣的生活,更何況累的時候她還可以回家,在家裡她永遠是那個可以撒嬌使小性子的小姑娘。
短短十分鍾,甄橙就和小李有說有笑地“套取”了所有她想了解的情報,比如說,葉黎的身邊沒有任何關系親密的女性。
這是她最擔心的事情,因為葉黎這樣從樣貌到人品甚至能力都出眾的男人,身邊一定會有很多女孩子青睞他。
現在她可以松口氣了。
殊不知,她其實問錯了人。小李才來公司半年時間,了解的東西有限,葉黎為人又很低調,公司裡見過他女朋友的人只有他的兩個合夥人,其他人也就老員工才知道他不是單身,並且很有可能即將結婚。
就在甄橙第三次不動聲色地看手表時,她等的人終於回來了。
葉黎剛從機房回來,身上隻穿著一件短袖白T恤,外套被系在腰間,寬松的牛仔褲下面是一雙灰色運動鞋。
甄橙聞聲抬頭,看一眼就愣了。
頭髮蓬松著有些凌亂地垂在他眉眼前,柔順得像剛吹洗過,他走近了才注意到辦公樓裡有客人,抬眼看過來後,對她露出一個乾淨爽朗的笑。
甄橙覺得有些呼吸困難。
葉黎見她看著自己的衣服,垂頭打量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一把頭髮,說:“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放假,穿得隨意了一點。”
甄橙回過神來,連忙起身擺擺手,說:“沒關系,這樣穿看起來挺舒服的。”
像個還沒走出校園的陽光男孩。
旁邊的小李看了一眼自己老大,又瞄了一眼臉色微紅的甄橙,突然就悟了。
獻的殷勤都碎成了渣,他連忙找了個理由退場,把舞台留給這對靚仔靚女。
“癡線,人家哪裡看得上你個撲街仔。”
沒人聽見小李的嘟囔,葉黎帶著甄橙進了自己辦公室,又給她倒了杯水。
“茶葉用完了,不好意思,今天真是招待不周。”
甄橙欣賞他的紳士風度,但現在又覺得他真是太客套了,以至於有些距離感。
將亂七八糟的想法壓下,她簡要說了自己的來意,將文件交給了他。
這是早就商定過的事情,無需再贅述,葉黎甚至覺得她沒必要親自跑一趟,找個同城閃送就行了。
甄橙看出了他的疑惑,暗自給自己加油打氣,然後用最適當的語氣笑著說:“其實今天特意來一趟,是還有一件事。”
她從包裡拿出了那小巧精致的邀請函,雙手遞過去。
葉黎有點遲疑,但還是鄭重地接了過來。
“父親叫我把這個送過來。”其實原話是讓派發邀請函的專人送,但甄橙堅持要自己親自送。
她不再說“甄總”,而是用了“父親”這個稱呼,表明這不是公事。
葉黎卻沒聽出來,翻開邀請函一看,突然就覺得手裡的東西十分燙手。
甄明鶴的壽宴邀請函。
無數人花重金也買不來的,真真正正走向財閥世界的“通行證”。
而他葉黎,只不過是草根出身的區區小公司合夥人,往這個宴會一亮相,就相當於鍍了一層金,以後無論是融資還是競爭項目,都有了大把機會。
短短一瞬間,葉黎的腦子裡就已經分析了一個通透。
但他手指僵硬地合上邀請函,將它遞了回來。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他的語氣很是冷靜。
無功不受祿,世界上也沒有捷徑可走。
甄橙預想過葉黎的種種反應,卻沒想到他真的會拒絕。
這可真是個呆子!
可她就是喜歡這種呆子,真是氣死了!
甄橙突然站了起來,氣呼呼地問:“你是真的不懂還是在裝不懂?”
葉黎有點懵,下意識問:“不懂什麽?”
他確實不懂,為什麽剛剛還和顏悅色的甄秘書突然就生氣了,正想再問一句,面前的人就上前了一步。
葉黎的危機意識已經拉響警報,但不等他做出反應,就被人拽住了衣領,被迫彎下了腰。
“不懂這個!”
甄橙咬牙切齒地說著,踮起腳湊了上去。
雙唇被貼上的溫度包圍,葉黎睜大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女鵝們明天上線,我知道大家不喜歡看支線劇情,但是故事不能只有主角的,可憐地求評論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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