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A國,羅伊斯州。
喻懷寧是提前一天抵達酒店的。他被顛倒的生物鍾折磨得睡不著覺, 眼看著到了早餐點, 乾脆一改賴床的毛病,獨自前往五樓的自助餐廳用餐。
主辦方安排的酒店環境不錯, 可喻懷寧還是有些後悔當初的決定。
好端端的, 跑來A國做什麽?簡直是被時錚的突然離去擾亂了心神。
A國地域遼闊, 他所在的地點和男人的財閥集團根本不在一個州系。即便是在同一個地方, 他還能真跑去找男人不成?
喻懷寧給自己夾了幾塊小三明治和一杯咖啡, 坐在僅剩的靠窗一桌, 慢嚼吞咽地出神作想。
算了, 利用這次的商會結識一些人脈吧,也算不枉此行。
忽然間, 餐廳門口響起一陣嬉笑聲。三位金發碧眼的外國男人走了進來, 看上去約莫都在二十五六歲的年紀。
喻懷寧端著水杯, 默默打量著來人。
聽說這家酒店近日入住的都是來參加商會的青年才俊, 難不成這群人也是?
為首的一人正在揚聲發話,說著燙嘴饒舌的外國語言。他身高優勢並不明顯, 目測一米七幾的個子在一群外國人裡,甚至可以用矮小來形容。但他臉上的傲氣十分明顯,甚至還帶著點‘首領’的指揮感。
【——叮!宿主, 他是P國人。】系統察覺到了喻懷寧探尋的注意力,默默開口。
P國?
怪不得聽不太懂。
除了華國的母語以外,喻懷寧精通A國和F國語言。原以為對付這次的商會綽綽有余, 沒想到還有其他國家的人?
系統作為高級智能,立刻就將對方三人的交談實時翻譯給了青年。
“弗吉爾,你要吃點什麽?”為首男子的同伴問道。
“隨便,你們都弄一點來。”弗吉爾掃了一圈食物櫃台,嫌棄道,“這種酒店能有什麽好吃的?”
“不知道主辦方怎麽想的,為什麽不把地址定在A國的首都,非安排到這種鄉巴佬的窮州。”
“附近連個俱樂部都找不到……”
弗吉爾擰緊眉頭,喋喋不休,顯然對這次的選址很不滿意。看樣子,也是這次受邀前來參加商會的人選之一。
“不是只有華、A兩國的人才可以參加嗎?”喻懷寧將一包砂糖倒入微燙的咖啡中,好奇喃喃,“怎麽還多出個第三國了?”
另側的弗吉爾等人已經挑完了食物,他的同伴環視一圈,發問,“我們坐哪兒?”
此刻正值早餐點,所有靠窗的位置都已經被人佔去,還空著的都是些角落裡的偏僻位置。弗吉爾是個會享受的富家公子哥,自然不滿意這樣的偏角。
他環視一圈,立刻注意到形單影隻的喻懷寧。
青年長著一張分明的東方面孔,弗吉爾猜出他的國籍身份,眼中的鄙夷一閃而過。他朝同伴示意道,“走吧,華國土包子最好欺負了,讓他給我們騰位置。”
喻懷寧忽地聽見系統翻譯的這句話,眸色明滅了一瞬。他依舊坐在位置上,拿著小杓攪弄著醇苦的咖啡。
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一聲傲慢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喂!”
喻懷寧慢悠悠地抬頭,上挑的眼尾飛速流露出一絲不悅。他直視著趾高氣揚的弗吉爾,默不作聲地等待著他的反應。
弗吉爾斜唇一笑,故意用P國語言說道,“土包子,讓開,這個位置我們要了。”
喻懷寧自然是聽懂了,他克制著內心的火氣,裝出不解的神態沒有起身,甚至連句多余的詢問都沒有。
弗吉爾被他不鹹不淡的態度給擊中,朝著同伴比劃了一下腦子,反刺嘲笑道,“完了,土包子聽不懂我們國家的話。”
“沒事,我來說罷。”他的同伴舉著一堆食物靠近,企圖用A國語言溝通,“這位先生,我們看你已經用餐完畢了,能不能把位置騰給我們?”
還沒等喻懷寧開口,一旁的弗吉爾就開了口,“對他那麽客氣做什麽?說不定他連A國話都聽不懂。”
喻懷寧是臨時起意下來用餐的,穿著很隨意。此刻在他的眼裡,顯然成了不入流的象征。
“弗吉爾,算了,那邊有位置空出來了。”另一位同伴說道。他不是好心給喻懷寧解圍,而是懶得和青年這種膚色的人打交道。
在他們的國家,很多人都帶著種族偏見,是刻在骨子裡的看不起和貶低。
“我就覺得這個位置好。”弗吉爾不依不饒,他的父親是P國有名的手機生產商,從小到大被家人寵著長大。對於他想要的東西,就非要得到不可。
他從皮夾裡抽出兩張A國紙幣,丟在喻懷寧的面前,說道,“喂,拿著錢走人吧。”
喻懷寧垂眸,看著這兩張紙幣,眼底燃起不悅。他抿了口咖啡,依舊無視了他們的存在。
弗吉爾是個時刻要彰顯自己存在感的人,他見青年一而再、再而三地無視他,向來傲慢的神色有了一絲扭曲。他捕捉到喻懷寧瞥向紙幣的余光,滿心的怒意都轉化成了嗤笑,“哦?我知道了!土包子是嫌錢少?”
他又將皮夾裡的一疊紙幣拿出,用力砸在了桌面上,“喂,滾蛋!”
喻懷寧短促發笑,端起剩下一半的咖啡,默默起身。原主的身高好歹有一米八出頭,原先在位置上坐著到沒感覺。
這一站起來,弗吉爾立刻矮了他一頭。喻懷寧微微下轉眼瞼,仿佛只是在打量一個笑話。
前者在他的注視下,全身心都湧出不自在的感覺。他張了張口,想要惡意發泄,“你……”
喻懷寧嗤笑,用犀利的華語打斷了他的話,“你們是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的垃圾?”
“……”
弗吉爾三人聽得一頭霧水,可本能地覺得他沒說什麽好話。
喻懷寧將他們不解收入眼底,微笑著修長的手指比劃了一下他們的腦子,貼心補充,“有病去治。”
罵他們腦子有問題?
這下子,三個人都懂了!這個人分明是故意學著他們剛才的樣子反擊!
喻懷寧瞥見他們臉上輕易冒起的怒火,眼中掠過一抹暗芒。他勾唇看向弗吉爾,將手中剩余的半杯咖啡直接潑了過去。
——唰啦。
所有人都驚了。
微燙的咖啡悉數潑在了弗吉爾的臉上,往下滴答敞漏,將他精心打扮的穿著弄得一塌糊塗。
“我的天哪!”
“酷!”
周圍湧出的外國人忍不住驚呼。
他們早就注意到隔壁桌的動靜,也覺得弗吉爾等人有些無理取鬧。只是沒想到,青年看著斯文好欺負,沒想到反擊居然這麽利落。
“我幫你清醒清醒,免得一大早就出來鬧笑話。”喻懷寧將瓷杯放回桌子上,還不忘用標準的A國語言反擊道,“練練你的外語吧,很不標準,很丟人。”
周圍人聽見這聲,立刻看熱鬧地笑出了聲。
比起青年,另外三人的A國話實在是蹩腳得可以,甚至還帶著一些亂七八糟的口音。雖然大家都能聽得懂,可總歸有些鬧笑話。
喻懷寧往他們的餐盤裡掃了兩眼,故意曲解提及,“是因為酒店的自助早餐不用錢,所以你們才挨個拿取嗎?”
周圍取笑聲又起,這青年挑毛病的角度可真刁鑽。
弗吉爾的同伴對視一眼,立刻尷尬得面紅耳赤。他們剛剛聽了弗吉爾的安排,所以每樣食物都拿了一些。這會兒,幾個托盤裡都裝得滿滿當當的,根本超出了他們該有的食量。
就如青年所說,活脫脫像個貪便宜的土包子。
他們雖然不如弗吉爾有錢,可向來也不缺錢。何時受到過這等鄙夷的視線?立刻就有些受不了了。
漸漸地,他們看向弗吉爾的眼中帶上些許不耐和埋怨,不約而同地在心裡暗罵——
媽的!這個蠢貨!連累他們跟著丟人!
弗吉爾不知同伴所想,拿起帕子隨手抹乾淨臉蛋,他脫下被咖啡漬沾染的西裝外套,咬牙切齒道,“找打是嗎?”
“我可沒這個意思。”喻懷寧哼笑,手指利落地拾起了桌上的紙幣,心安理得地晃了晃,“位置給你們了,錢我也就收下了,慢用。”
說罷,他就側身繞開三人。
弗吉爾剛想追上去,沒想到地上的咖啡水跡阻止了他的暴力舉動。他腳底猛然打滑,狠狠地摔了一個跟頭。
他的同伴想要躲避,一時沒舉穩手上的托盤,放在上面的食物紛紛掉落,全部砸在了弗吉爾的身上,弄得滿地狼藉。
幾秒後,哄堂大笑。
喻懷寧轉身看見在食物渣裡的弗吉爾,不留情面地低笑出聲。
不遠處的清潔人員正滿臉嫌惡地盯著弗吉爾,嘴上念叨,“天哪,哪裡來的傻子?平白給我增加工作量。”
喻懷寧聞言,主動走上前去。他將剛剛收來的紙幣遞了過去,“女士,這是一點小費,請你收下。不好意思,我惹起的紛爭給你添麻煩了。”
青年雖然穿著一身便裝,可舉止言行是說不出的貴族氣度。他的眼睛宛如琉璃,唇側的笑意更是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清潔人員看愣了幾秒,繼而大喜過望,忙不迭地回答道,“不麻煩!不麻煩!分明都是那位男士故意惹事!謝謝這位先生!”
喻懷寧免費做了一波好人,微微頷首,就疾步朝房間走去。
……
一個小時後,喻懷寧重新整裝完畢,才邁入了位於十樓的會議廳。路星賜就站在門口,第一時間就迎了上去,“怎麽才來?會議快開始了,我們入坐吧。”
“好。”
今天是商會開始的第一天,上午的流程比較簡單,是做做樣子的開幕式。
因為路星賜邀請的緣故,喻懷寧的位置被順帶安排在了第一排。他側目環視著周圍的人,猝不及防和‘結仇’的弗吉爾來了個對視。
對方也已經換了一套西裝,他看見喻懷寧後,碧藍色的眼眸中露出明顯的怒氣。
喻懷寧不怒反笑,移開視線。
路星賜察覺出兩人短暫的視線對峙,發問,“你認識他?”
“算是吧。”喻懷寧偏過頭,將早起發生的一切誠實告知。
路星賜聽得直蹙眉頭,不由又朝弗吉爾投去一眼,向來溫潤待人的他第一次口吐不快,“沒素質、沒教養,也不知道主辦方是怎麽讓他混進來的?”
話落,台上就響起聲音。
“歡迎各位來到我們的青年商會,下面請允許兩國的青年代表做簡略的發言。”主持人說完,禮貌對著第一排的路星賜頷首示意,對方是這次華國的青年代表。
喻懷寧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微笑道,“去吧,華國代表。”
“等我一下。”
路星賜勾唇,風度翩翩起身上台,鎮定發言。
幾分鍾後,台上又迎來了另外一位A國代表。發言完畢的路星賜剛準備伸手招呼,結果對方居然直接無視繞過了他。
喻懷寧瞧見這一幕,眼色微變。直到好友下台回座,他才貼近發問,“星賜,台上那人什麽來頭?”
喻懷寧盯著著台上侃侃而談的男人,滿不在乎地撇了撇嘴。他感受得出來,對方藏在著強大的自信背後,是不可一世的狂妄。
“克裡斯·布朗。”路星賜報出一個人名,詳細和好友解釋,“因特瑞聽說過吧?全球三大芯片品牌之一,就出自他們家族。他的父親去年因病去世,這回輪到他當家了。”
在智能時代,任何一個電子設備最根本的用件就是芯片。就連發展迅速的華國企業,大多數製造的電子產品,也都采用了進口的因特瑞芯片。
早在智能產品普及之前,布朗家族的當家人就抓住了這個商機。他們成了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憑借著芯片製造一舉發家,屹立於全球商圈的不敗之地。
“他是有這個資本狂妄,可狂妄過了頭,不見得是好事。”路星賜微不可察地搖了搖頭,他對於克裡斯的印象很一般。
喻懷寧頷首,他和好友的看法相同。
有資本是一回事,可不懂收斂就是另一回事了。
台上的發言完畢,克裡斯朝台下的路星賜投來一道挑釁的目光。同樣是兩國的青年代表,可前者顯然認為自己要高人一等。
路星賜假裝沒看懂他的敵意,衝他溫和勾唇。克裡斯覺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繃緊面色下了台。
等兩人的視線交錯,路星賜才瞬間變臉,將自己的不悅全然釋放出來。他向來以好脾氣示人,可不代表他真的沒有脾氣。
喻懷寧覺著有趣,輕笑著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安撫道,“能惹你生氣的人,還真是不多見。”
路星賜被他三言兩語就轉化了情緒,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我之前在A國留過學,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和他是同校上下級。”
喻懷寧聞言,更為詫異地挑眉。
路星賜繼續和好友耳語道,“他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和他相差兩歲,叫羅伊·布朗,是我的同班同學。其實我個人一直覺得,羅伊才是他們家族最合適的繼承人。也不知道這些年除了什麽變故,居然讓克裡斯接管了公司。”
“原來還有這麽一出?”對於A國的各大家族企業,喻懷寧了解甚少。如今當八卦聽聽,也覺得頗為有趣。
正當他想要繼續追問,台上忽然響起了主持人雀躍的聲音。
“諸位,我們剛剛接到消息!瑞斐·瓊斯先生正趕往我們的酒店會場,請大家耐心等待,別急著離場!”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
喻懷寧不由側身朝後看去,發現每個人的眼中帶上了震驚和期待。
“……”
喻懷寧一頭霧水,又一次將疑惑的視線投向了好友。
路星賜接收到他的視線,耐心解釋,“瓊斯是A國第一大家族。”
家族財閥的勢力幾乎滲透到了每一個領域,毫不誇張地說,如果瓊斯家族出事,恐怕會撼動整個A國經濟。
“聽說兩國青年商會就是由他出資舉辦的,每屆被他看重的青年才俊,都會免費獲得一筆巨額的投資款。”路星賜說著,眼中難得帶上一絲期待,“瑞斐·瓊斯為人低調,以往從未在商會現場現身。”
喻懷寧打開桌上的礦泉水,默默給自己灌了一口冷水,鎮定心神。不知為何,他聽見好友的講述,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他默念道,“瓊斯財閥?”
“對,幾年前突然改名了,現在叫環世財閥。”
喻懷寧聽見這個名稱,腦袋裡轟隆一下。緊接著,後方傳來的巨大歡呼聲淹沒了他的思緒。他下意識地朝著會議廳門的方向看去。
一群身材健碩的黑衣保鏢跑開,阻隔了兩側歡呼的人群。
被安全圍在中間的男人穿著一身鐵灰色的高級定製西裝,容貌是毫無瑕疵的俊美,特別是那雙深邃到極致的桃花眼,既是勾人心魄的震懾感,又冷得讓人望而生畏。
在人群的注視下,他淡定從容地走向前方,高貴冷沉的氣質似乎是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可凍得人心頭髮燙。
矛盾又真實,醒目又獨特。
被稱為瑞斐·瓊斯的男人走到了第一排,忽地頓住步伐。
“……時總?”路星賜看著眼熟的面容,心頭震動。短短數月不見,男人的氣場截然不同。還是說,這才是他的真正面目?
男人看向了他們的位置,原是冰冷的瞳孔忽地融開一絲柔意。他用依舊低沉悅耳的嗓音問道,“最近還好嗎?”
是標準的華語。
路星賜默不作聲地看著身側的好友,他知道男人這話是對青年說的。
喻懷寧感受到周遭人對男人的崇拜目光,一股直溜溜的酸意騰了出來。
他暗自磨了磨自己的後槽牙,發出一聲微不可察的冷笑,“……你誰?”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叮!時總請注意!你的小狐狸正在鬧脾氣!
時總: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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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肆:食魚夫夫砸狗糧的方式不一般~本章評論抽取紅包!拜托小可愛們,我需要評論才有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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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分手的邊緣徘徊*20瓶;夜閑清瑩夢落花*10瓶;Meatball*7瓶;半醉*2瓶、雨冉*2瓶;時光余香*1瓶~~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