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有直接回家, 而是去了公司,這時候已經過了下班的點,人走的差不多了。楚菁菁和廖漣君事先接到廖池的電話, 正在他辦公室裡等著。
有人出公司時正好看到廖池和我進來, 忙不迭地向我們打招呼,廖漣君對外聲稱廖池和我一起去國外出差了, 大家都沒懷疑,所以廖池的突然出現也沒引起什麽騷動。
公司這一陣全是楚菁菁和廖漣君兩個人在撐著, 白仲寧有來幫忙, 但他畢竟只是董事會的一員, 而且隱退多年,也不好插手。
推開辦公室的門時楚菁菁正愁眉苦臉地正愁眉苦臉翻著辦公桌上落了老高的文件,廖漣君在沙發上正襟危坐。聽到推門的動靜, 兩人齊刷刷看過來。
“廖總!”楚菁菁大喊一聲就要撲上來,我趕忙一伸胳膊攔在廖池面前,哎了兩聲:“矜持啊,你身為淑女的矜持呢?”
“那種東西早就不存在了!”楚菁菁把我的手打到一邊, 拉著廖池走到辦公桌前,指著那一摞文件道:“廖總,這是近期必須您親自簽字的文件, 您盡快看看吧,這一陣子我和漣君為了把它們壓下來,累的都快吐血了。”
“辛苦了。”廖池點點頭,順手拿起最上面的文件, 低頭看著:“今年給你多發年終獎。”
一直沒說話的廖漣君仔仔細細把廖池從頭到腳檢查一遍,確定他完好無損後松了口氣,黛眉微皺,問道:“你們倆跑哪兒去了,這麽長時間也沒點消息,擔心死我了。”
“我身體出了點問題。”廖池抬頭看了陡然色變的自家表妹一眼,抬手親昵地拍了拍她頭頂:“不過不用擔心,已經沒事看了。”
“真的?”廖漣君明顯不信,廖池失笑,闔上手中的文件夾,對我抬了抬下巴:“多虧了林緒清照顧我,要不然我不可能這麽快就回來的。”
廖漣君狐疑地望著我,陷入了沉默,作為全公司上下唯一知曉我倆真實關系的人,她對廖池的解釋十分存疑。
“這些文件我帶回去看吧,明天一定簽出來。”廖池身體還有些虛弱,不打算在公司久留。楚菁菁搭把手幫他收拾東西,我看這倆姑娘都累得氣色不太好,一時間生出了微妙的愧疚。
“廖總回頭別忘了多給我放幾天假啊,我這忙的約會都推了好幾場了。”楚菁菁跟著廖池有兩三年了,廖池又沒什麽老板架子,兩人相處模式更像是朋友,開起玩笑毫無壓力。廖池嗯了一聲,笑道:“到時候婚假給你放三個月怎麽樣?”
“三個月?得了吧,等我回來估計都沒人記得我長什麽樣了。”楚菁菁撇撇嘴,“對了廖總,你身體沒事吧,你們倆走的那麽突然,連影子都找不到半個,要不是漣君知道內情,我都以為你們私奔去了。”
聽到“私奔”二字,廖漣君唰地看過來,我知道她心裡肯定也是這麽琢磨的。廖池好笑地搖搖頭,確定楚菁菁只是在開玩笑後,慢吞吞地道:“下次奔的時候也帶上你。”
“噫,不用了不用了,那太尷尬了。”楚菁菁連忙擺手。廖池收拾好了東西,四人就一同向外走。
坐上電梯,楚菁菁低頭給男朋友發信息,碎碎念道:“你們要是再晚來一天說不定我就要要累死了,這兩天要是有什麽應酬可千萬別叫我,我得好好歇歇。”
“婦女頂起半邊天嘛。”我隨口接了一句。
“你才是婦女!”楚菁菁舉起手機作勢要打我,我一縮腦袋,連忙求饒。出了公司,楚菁菁先打車走了,目送著出租車走遠,廖漣君終於有了仔細問詢的機會,路燈照亮了年輕姑娘略帶疲憊的臉龐,她抬頭看著廖池,神色極其認真:“哥,你實話告訴我,你到底出了什麽事?”
“很抱歉,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廖池歎了口氣,伸手為廖漣君理了理有些歪斜的毛領,柔和的眉眼暈在暖黃燈光中,如若深情款款。
“我已經沒事了,相信我。”
見廖池實在不想說,廖漣君隻得作罷,她點點頭,瞥了我一眼,我立刻會意,舉起一隻手保證道:“我會照顧好他的。”
“但願吧。”廖漣君揉了揉太陽穴,累的連車都懶得開了,廖池幫她攔了一輛車,道:“後天我去看盼盼。”
廖漣君走後,我無比自然地從他手裡接過盛有文件的公文包,輕聲問道:“感覺怎麽樣?”
“還好,沒之前那麽容易累了。”廖池和我一道走向底下停車場:“動作有時候還是不太靈活。”
“正常,你魂魄在幻境沉溺了太長時間,重新適應身體還需要一段時間。”
“那你呢?”
“我也一樣啊,不過我比你早醒了三天,恢復的自然要好一些。”我甩著車鑰匙,突然生出種我還是廖池司機的既視感,心下有些難過。廖池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的異樣,輕輕地握住我垂在身側的左手。
“怎麽了?”
我略微猶豫,還是問道:“你……你還記得你昏迷時發生的事情嗎?”
廖池搖搖頭:“記不太清了,只有一些零碎的畫面,串不起來。”
廖池知道是我從魔營造的幻境中把他救出來的,但僅此而已,那些沉入幻境中的日子對他來說更像是一場大夢,夢醒後便了無痕跡。
“這樣啊。”我緩緩舒了口氣,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既然不記得了他自然不會為和父母的永別悲傷,但同樣,那些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珍貴日子,也將不複存在。
簡單解決了晚飯,到家之後我們開始惡補堆積了大半個月的工作,廖池身體還虛弱,我就多幫他乾些。一直到了晚上九點多,我抬頭想問他點事兒,卻發現他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我不覺失笑,先半抬起身子,在把凳子搬到一邊去,以免起身時凳子摩擦地板發出聲音。低下頭看了他兩秒,確定他的確是睡著了,我無聲歎息一聲,關上台燈,把他抱進臥室。
輕輕帶上房門,我繼續他未完成的工作,一直到十一點半。
不知道為什麽,我手指到現在都不很靈活,握起筆來很難受,今天下午在金檸家還差點打碎一個杯子。
當這樣的情況持續了一個多星期都沒有任何好轉時,我當機立斷告訴了顧川。
他告訴我因為我魂魄離體太久,對身體的控制變的微弱,再加上我體內本身就有林謹源的魂魄,就更容易受到他的影響。
總而言之,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內,林謹源的力量沒了我魂魄的壓製飛速地恢復,已經隱隱有了和我分庭抗禮之勢。盡管他目前沒有控制我身體的意思,但好端端一個靈魂擺在那兒,我的身體不知道該聽命於誰,反應自然會慢一些。
林謹源遲早會使用我身體去完成他的使命,真切認識到這一點,我心裡沒啥太大的反應。他恢復的快時間好事,魔自從被他斬斷一臂東海逃走之後就再也沒了消息,想來是找地方休養生息去了,在最後的一戰來臨之前,林謹源必須恢復到能和魔抗衡的地步。
這些事我一個字也沒有和廖池說,他剛剛回來,情緒和身體狀況都不太穩定。盡管記不得幻境的內容,廖池卻仍被影響到了,經常莫名其妙就陷入情緒的低谷。我問他是怎麽回事,他也說不清,隻道會突然想起他母親。
他被帶到外公家時不過六歲,對廖奕蓉的印象極其有限,按理說並不應該思念到這種地步。
大概幻境中的那些感情太過刻骨銘心,就像是少年廖池對我抱有非同一般的好感一樣,他也受到了幻境中自己的影響,縱使記憶不再,對父母的感情也不曾消失。
我幫不上忙,只能讓他自行消化。所幸沒了魔的搗亂,廖池心理狀況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低落時自己調整調整,過得到也舒心。
為了讓林謹源盡快恢復,我幾乎每晚都回去覓食,噩夢或者正夢,來者不拒,很快便回到了全盛狀態。金檸叫我抓緊鍛煉身體,之前的林謹源習武千年,肉身極為強悍,如果我不抓緊鍛煉,身體可能根本無法支撐林謹源完成重新封印魔的使命。
於是我拉上了廖池一起鍛煉,去金檸家洗髓的同時,兩人每天早晨都會早起半小時晨跑,並且根據晨跑結果來決定晚上誰負責洗碗——沒有應酬的時候,晚餐都是我在家裡做。
幾個星期下來,我沒有洗過一次碗。
廖池願賭服輸,還跟我學做了幾樣簡單的菜,小日子過得平淡且幸福。
祿先生那邊傳來關於一格的消息,說小家夥已經脫離的生命危險,陷入了沉睡,不知道多長時間能醒來。我把這告訴了孟秦涼,他沉默半晌,說他會等一格等到四十歲,如果那時一格還不能醒來,他就會服從家裡的安排結婚。
孟秦涼也老大不小了,家中催他結婚催得特別緊,孟家本就是名門望族,家中子孫年輕時在外面風流些沒關系,但時候到時必須聽從安排結婚。廖池家中情況也差不多,他外公一直希望他能有個伴,不斷催著廖漣君幫他物色相親對象,廖漣君知曉我們的關系,嘴裡答應著外公,卻很義氣的一個對象都沒再給廖池說過。
和孟秦涼見面時我問了他關於他四叔——也就是孟封的消息,孟秦涼很意外我會知道孟封,告訴我孟封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出車禍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