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歸氣, 我還是老老實實地掏了車鑰匙,帶著廖池前往我們第一次在幻境中相見的酒吧。
輝騰在酒吧門口停下,廖池望著酒吧門口閃爍霓虹燈, 瞥了我一眼, 顯然是回憶起了那場陰差陽錯的情.事。他解開安全帶,一句話都沒給我說, 徑直下車向酒吧走去。
你好歹理我一下啊,我鬱悶地摸著鼻子, 關上廖池那側的車窗。穿著鵝黃色真絲吊帶裙的姑娘在門口等他, 見廖池走來, 她唇角揚起甜美的笑容,落進我眼睛裡卻是另一種味道。
你好歹也是個大男人,跟小姑娘吃什麽醋。我心中默默吐槽著, 強迫自己把視線從兩人看起來般配無比的背影上移開,去找停車位。
反手關上車門,我沒有立刻去找廖池,而是靠著車頭站了一會兒。晚風習習, 攜著夏夜獨有的燥熱從我皮膚上輕輕掠過,吹走薄汗的同時帶來一絲清涼,如同羽毛般撓動著我躁動不安的心。
我從口袋裡掏出煙盒, 抽出一根煙叼在嘴裡,後槽牙有一下沒一下地嚼著煙嘴,但口腔中逐漸蔓延的煙草味道絲毫沒有填補心中的空虛。我垂下眼,低笑一聲, 兩指夾著一口沒吸的煙把它從嘴裡拿出來,隨手扔在地上。
我施了個障眼法隱住身形,雙手抄在褲兜裡又一次大搖大擺地走進酒吧。
視野立刻暗了下去,幽藍色調的燈光照亮了形形色色人們的臉,我側身從低胸裝酒保身邊悄無聲息地走過,尋覓著廖池的蹤跡。
他們人不少,應該會在包間裡。能力被削弱到極致的我根本無法嗅出廖池的味道,只能一間一間的去找,鬼鬼祟祟地找過一二層後,我終於在三樓找到了廖池一幫人。
其間我不小心在拐角撞到了一個剛從衛生間裡甩著手出來的大叔,大叔踉蹌著後退兩步,愣了幾秒鍾,疑惑地伸手探了探我方才所在的位置。
當然他隻摸到了一手空氣,在他愣住的空閑裡,我早就溜得沒影兒了。
趴在門上聽了半天確定這就是廖池所在的包間後,我看著死死關著的門,並沒有進去,而是背靠著牆坐在門口,聽著裡面傳來的動靜,靜靜等他們出來。
屋裡人不少,七嘴八舌的,在劇烈的音樂聲響中,我費力捕捉著廖池的聲音,聽不清話音的具體內容,但這已經足夠了,方才內心中煙草都沒能安撫的空虛焦躁奇跡般地被澆熄,隻留余燼堆砌在心間。
剛才在門口接他的姑娘有點眼熟,我細細思量著,終於在五分鍾後恍然大悟,認出那是聚會那晚和廖奕蓉一起討論廖池未來的姑娘。
叫什麽來著?安安還是惠惠?
我記不清了,不過那姑娘的名字和我並沒有什麽關系,我腦袋後仰靠在牆上,微微閉上眼。
中途有過來送酒水的服務生路過,我還得時刻注意收腿別絆著人家。等了大約得三個多小時,包廂門終於開了,以黃毛殺馬特為首,一大幫少男少女湧出,身上帶著衝天的酒氣,我皺了皺眉,準確捕捉到了隊伍中間廖池的身影。
他喝的不少,臉上泛著緋色,向周圍的人打了個招呼,廖池獨自走進衛生間。
其他人先走了,我跟進衛生間裡,廖池解決完生理問題,在洗手台前洗了把臉。
水珠從他微濕的發梢滴落,順著曲線優美的脖頸流進領口,廖池扯了張紙巾沾了沾臉上的水,隨手團成一團扔進紙簍。
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爾後視線略微偏移,直直看向我此時正在站著的位置。直覺告訴我他已經發現我在這裡了,但他什麽都沒說,低下頭一根根擦淨手指,轉身同我擦肩而過。
我垂在身側的手收緊又放松,最後深深出了口氣,緊跟在他身後。
廖池走樓梯下到一樓,他的朋友們已經在卡座裡落座了,見他過來招了招手。廖池在余下的空座坐下,接過另一個少年遞過的紅酒,並不喝,只是懶散地搖晃著酒杯。
在朋友面前廖池經常表現的冷靜成熟,但我知道他刻意營造的表象下是孩子氣十足的模樣。我蹲坐在角落裡,兩手托腮,目光灼灼地注視著他。
幾人又鬧了一會兒,那個不知道叫安安還是惠惠的女生酒喝多了要去衛生間,她身影剛消失在拐角處,就聽得在嘈雜音樂聲中,女孩的尖叫驟然炸開。
“臭流氓!別碰我!”
一行人立刻齊刷刷地扭頭,幾個男生猛地站起來,朝著女孩快步走去,我扶著沙發背站身,就看到廖池皺著眉重重放下酒杯。
“怎麽了?”殺馬特黃毛整個人硬生生插進女孩和青年之間,隔住了青年不加掩飾色眯眯的視線,面色不愉。姑娘緊緊抓著他肩膀,漂亮的小臉惱的通紅,連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
“你朋友撞到了我……”青年滿臉傲慢,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女孩尖叫著打斷:“他摸我!”
“我摸你?我摸你哪兒了?”青年面色古怪起來,視線在惠惠胸口和大腿根間流連幾圈,做恍然大悟狀:“哦,我想起來了,那不是你自己主動撞上來的嗎?手感還不錯。”
“你!”惠惠氣的眼淚都快出來了,她出身於富貴人家,從小接受的就是最好的家教,哪裡被人用這樣的汙言穢語侮辱過。幾個男生把她拉到身後,徹底擋住惠惠的身形,同行的女孩子趕忙輕聲細語地安慰著她。
青年身後也有著八.九個人,年齡大約在二十一二,同樣看起來非富即貴。兩幫一共十七八口子人在狹小的走廊中對峙,很快將本就躁動的空氣中的火.藥味提升到了極致。
“怎麽了?”廖池步伐穩健地走過來,同行的夥摩西分海般給他讓出一條路,他走到最前面,一手抄在兜裡,目光冰冷地同身量比他高了一小節的青年對視,氣勢逼人。明明微微抬著頭,卻有種他才是高高在上的那人的感覺。
看到廖池的瞬間青年面色微微一變,但很快就被他掩飾住了,青年悄悄向身後打了個手勢,原本這小動作足夠隱蔽,卻被一直暗中觀察的我盡收眼底。
他想幹什麽?我一挑眉,心下留意起來。
“原來是孟少,真是失禮了。”隨口說了句客氣話,青年話音一轉,笑眯眯地道:“也沒什麽,就是您的朋友不小心撞了我一下,不過我也沒什麽事兒,就不讓那位小美人給我道歉了。”
“你胡說!”惠惠被青年的無恥之言刺激地大叫道:“明明是你……”
“是我什麽?”青年眯起眼睛,笑容變得嘲諷:“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剛才你說我摸了你,那你得說清楚我摸了哪兒吧。”
惠惠臉燒得更紅了,羞辱的眼淚從她眼眶裡打著轉,卻始終倔強的不肯落下,楚楚可憐的動人模樣是個男人看到都會心疼。我心中大致有了數,青年也在賭,他賭教養極好的惠惠不會在這麽多人的面前指明他到底摸了哪裡。如此這般,用腳趾頭想都能知道他幹了多麽流氓的事兒了。
“她一個女孩子,怎麽可能用這種事情開玩笑。”廖池淡淡道:“請你立刻給她道歉,不然的話,我們可以去派出所好好聊聊。”
青年還沒說話,他身後的跟班就“忍不住”搶先開了口:“來這種地方的能有什麽乾淨人,別當了婊.子還立牌坊,裝什麽純啊。”
在他說出“婊.子”的那瞬間,廖池這幫人的臉色全都變了,黃毛怒罵一聲,撥開廖池衝上前對著青年的臉就是一拳!
這一拳打的極狠,然而青年像是早就有所防備向後猛地一仰頭,但還是被拳頭掃到了鼻子,當即痛呼一聲鼻血長留。
鮮豔的紅刺激得所有人血性大發,在青年被打到猛退一步的同時他身後的跟班一把抓住黃毛胳膊,和他扭打起來!
說實話,我一點也看不上這幫富家子弟毫無章法的“小打小鬧”,街頭鬥毆都要比他們厲害一些,處在我關注點中心的廖池在動手的一瞬間就無比機智的向後退一步,躲過了迎面而來的一拳,同時用我教他的姿勢狠狠往來人腳底下一絆,右手扣住他肩膀下壓,提膝重擊對方腹部。肉體相碰的聲響中夾雜著女孩的尖叫:“別打了!都不要打了!”
沒有人理會女孩們的尖叫,混亂的叫喊像是一桶油潑的氣氛更加混亂了,酒吧的保安聞聲而來想要拉住死死扭打在一起他們,卻根本無從下手。這時有人抄著酒瓶子衝上來,在牆上狠狠把它摔得瓶底碎掉後,徑直向最前面的黃毛頭上砸去。
尖銳的玻璃邊緣閃爍著森冷的光,這一下要是砸實了,殺馬特少年直接就能橫著進重症監護室了,我額角猛然一跳,剛想顯出身形去擋住這一瓶子,就見廖池硬生生挨了和他對戰的人一腳,奮不顧身地撲上去把黃毛死死壓在了身下。
這一酒瓶子砸在了他肩頭,玻璃刺入皮肉的刹那,鮮血噴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