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裡， 景馬相聲組合雙雙站在講台上， 手裡握住黑板擦一敲講桌，添油加醋向大家講述他倆扒在窗台底下看到的場景。

　“只見說時遲那時快， 遊老師如天神降臨，大喊一聲‘誰敢欺負我的學生！’，然後單槍匹馬闖進辦公室， 救下我國人質祝燃！”

　“對面， 由黃奶罩帶領的千軍萬馬虎視眈眈啊， 一起圍攻我方遊老師。咱們遊老師能慫嗎？當然不能啊！只見他手起刀落…”

　辦公室太鬧騰， 倆人沒怎麽聽清楚。聽清楚的部分，他們金魚腦子也記不住，隻跟根據主觀臆測。

　“哈哈哈哈打斷一下，”祝燃本來哭得停不下來呢， 聽到他倆的相聲快笑死了， 捂著肚子打斷道，“景宇軒，馬灝， 你們能把自己的藝術創作去掉嗎？我當時在辦公室， 遊老師根本沒喊那句話。”

　景宇軒傲嬌的雙手一叉腰，“嗨，那你來講啊！”

　旁邊女生好奇的問，“對啊， 祝燃你在辦公室裡肯定聽到了， 遊老師喊了什麽啊？”

　“我想想啊…”祝燃仔細回憶， 乾咳兩聲模仿遊青鸞的語氣說，“遊老師第一句說，‘打擾了。各位即使有天大的冤情，也應該等被告到場再宣判吧’，然後就把我護在身後。我抬頭看到他的背影，突然就哭了，好丟人。”

　“天呐，如果換成我，我肯定哭得更厲害！”

　“遊老師說話真有水平，比什麽‘誰敢欺負我的學生’文明多了。打架找茬太暴力了，遊老師又不是你們！”

　“對對，遊老師是和平主義者。”

　“啊啊啊，黃奶罩吃癟的感覺好爽，我更喜歡遊老師了。”

　祝燃懷裡的小女孩含著棒棒糖咧開嘴，奶聲奶氣的說，“鴛鴦也喜歡哥哥！”

　祝燃低頭問，“你叫圓圓啊？遊老師是你哥哥？”

　剛才景宇軒回教室，已經說了她不是女兒，順便排除遊青鸞已婚的嫌疑。

　“嗯！是哥哥。”小女孩仰起臉，滴溜溜看她，用肉呼呼的小手擦乾淨她眼角的淚痕，“姐姐不要哭哭。”

　旁邊女生捏捏小姑娘的臉，讚歎道，“哇，她好可愛啊。”

　小女孩轉過去，甜甜的誇獎，“姐姐你更可愛！”

　“小嘴好甜，真想把她偷回家給我當妹妹！”班裡學生圍住小孩，紛紛鬧著要抱她。

　遊青鸞跟池羲進教室時，小女孩已經取代景宇軒，成為班裡的新吉祥物了。大家排著隊對小女孩又親又抱，掐的她臉都紅了。

　“鴛鴦喜歡大家，但是我最喜歡…哥哥！”小女孩轉過臉，瞧見遊青鸞，立刻掙脫甘峰的懷抱，張開手臂撲過去抱住他的腿，“你回來了~鴛鴦很乖哦，一直一直等著哥哥！”

　“嗯，乖。”遊青鸞能毀天滅地，偏偏對粘人的小女孩沒辦法。

　她確實很乖，不吵不鬧只是跟著遊青鸞，長得還特別可愛，總不能無緣無故把人揍一頓。

　遊青鸞默默歎了口氣，蹲下來跟她說，“聽著，我不是你哥哥。”

　“你是哥哥！鴛鴦一直在找你~”女孩子堅定的說。

　“圓什麽…”湊近了些，他終於從女孩的口水音裡，分辨出兩個字發音微妙的不同。

　女孩吸溜一下口水，認認真真重複道，“鴛、鴛。”

　圓圓，沒聽錯啊。遊青鸞無奈的跟她講道理，“圓圓，你在外面亂跑，家裡人會著急。我等會把你去送到派出所，你在那裡等爸爸媽媽過來接。”

　“遊老師，她也不是你妹妹啊？”奇怪，她明明一直把遊青鸞叫哥啊。

　“不是，路上撿的。”遊青鸞言簡意賅的回答。

　池羲雙手環抱靠在門框邊，舔了下唇，好笑的想真行，他什麽都敢撿。

　“我不想走，不要離開哥哥！”聽說遊青鸞要送走她，眼底浮現一層薄薄的霧氣，委屈的快哭了。

　“聽話。”遊青鸞沒立場，也不願意養這個孩子。

　“那、那我乖乖聽話。以後還能來找哥哥嗎？”小女生吸吸鼻子，拉住他衣袖輕輕扯了扯，淚花在眼睛裡打轉。

　遊青鸞自認為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卻無端端拿她眼淚沒辦法，隻得退了一步，“可以。”

　“哇~”小女孩破涕為笑，摟住他脖子整個人埋進遊青鸞懷裡蹭了蹭，開心的說，“我最喜歡哥哥啦~”

　“居然不是遊老師的妹妹？她真的好可愛啊！”

　“我也想要這種妹妹，遊老師居然送她走，魔王你沒有心！”

　池羲沒說話，默默盯著埋進遊青鸞懷裡的小女孩，萌生出一種叫‘羨慕’的情緒。遊青鸞身上總有淡淡的香氣，腰很細，不知道抱起來是什麽感覺。

　池羲試著腦補自己埋進他懷裡場景——

　遊青鸞應該不會溫柔的撫摸他頭髮，還是算了。

　他不想被魔王揪著衣領扔出去。

　解決了小女孩的問題，遊青鸞先把她送到旁邊辦公室，讓九班同學們回到座位上，匯報作弊事件的處理結果。

　“經過校長和年級組各科老師核實，我們班成績完全真實，而且進步程度很大。”他拿出成績總評表，抖了抖，慢條斯理的問，“想知道平均分嗎？”

　“想！”大家已經熟悉遊青鸞的套路，說完之後小心翼翼問，“有條件嗎？難道又要計分？”

　“學習相關的事情，怎麽會跟你們提條件呢。”遊青鸞溫和的說完，話鋒一轉，變相跟他們做交易，“但是，我公布成績之後，成績進步的同學，今天晚自習時間歸我了。”

　“啊？”同學們集體發出質疑。

　前段時間大家刻苦努力，成績都讓黃奶罩懷疑作弊了，肯定都有進步。遊青鸞提出這種條件，擺明要佔用大家晚自習。

　質疑僅僅持續了三秒。

　被遊青鸞壓迫久了，都知道反抗無用，只能選擇躺平接受。三節晚自習而已，頂多講講題，寫寫作業而已。這段時間天天聽課寫作業，沒啥大不了的。

　“行吧，老師你快說。”

　遊青鸞折磨還沒有結束，繼續說，“別急，還有第二件事。成績進步的同學，這次家長會必須讓家長來學校。”

　“這…”有點難辦。

　九班是廢物收容所，以前經常換班主任，有幾次壓根不開家長會。就算開了，也沒家長願意過來。

　誰想聽孩子被老師罵廢物呢？

　遊青鸞知道他們的顧慮，解釋道，“這是學校規定，我也沒辦法。希望大家給老師點信任，我保證，不說你們壞話。”

　遊青鸞抖抖成績總評，“再說你們進步這麽大，不想讓家裡人跟著開心嗎？”

　“有道理哦。”

　“好，請就請！”

　全班同學積極響應，唯獨池羲怔怔坐了會，突然拉起帽子蒙住腦袋，趴在桌上裝睡。

　——小同學搬進宿舍後，在舍友景宇軒的噪音陪伴下，睡眠質量大幅度提升，已經很久沒有上課睡覺了。

　崽崽又怎麽了？遊青鸞不動聲色掃了他一眼，輕輕皺了下眉。他很快收斂情緒，念大家最關心的成績總評。

　“跟上回期末考試相比，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進步。這次全班第一名，總分519，祝燃。”

　“過五百了？”祝燃錯愕的睜大眼。她感覺自己發揮很好，沒想到好到這種程度，直接提高了近一百分。

　“哇！班長牛逼！”

　“班長真爭氣！總分超過一班的平均分了，看黃奶罩下次怎麽嘲笑咱們！

　“黃奶罩已經不敢來了哈哈哈哈哈，咱們把班長成績單貼到一班門口吧。”

　“一班門口不夠顯眼，貼黃奶罩腦門上！”

　趙乃黃和一班同學……

　不愧是遊青鸞教出的學生，夠狠毒。

　“肅靜。”遊青鸞適時整頓紀律，繼續念道，“第二名總分503，甘峰。”

　遊青鸞念出成績，看向甘峰，“恭喜，欠的分數還清了。”

　甘峰上次欠了六十分，按照規則，他考到四百六十以上就能還清。

　“真的？！”甘峰驚喜的跳起來，很快又‘嗷’一聲從大喜轉為大悲，痛苦的捶桌哀嚎，“嗚嗚嗚，我白打工了…我都工作十個小時了！”

　遊老師善良的安撫他，“別難過，你繼續欠，總有還不上的時候。”

　甘峰……

　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九班以前學習拔尖的好苗子沒幾個，第一第二總是他倆，沒啥懸念。

　相比之下，大家更關注萬眾矚目的第三名，想知道九班崛起之後，誰是他們之間最有希望的。

　遊青鸞仿佛故意勾引大家，盯著總評表瞧了半晌，任由同學催促半晌，才緩緩開口宣布道。

　“第三名，總分497。”

　“哇！這麽高嗎？”

　“差一點追上班長和學委了，誰啊？”

　“天降紫微星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知道誰是那個踩火箭飛升的。

　遊青鸞抿了下唇，隔了半分鍾才念出紫微星的大名，“池羲同學。”

　“……”

　“…………”

　沉默越來越沉，大家默不作聲的把目光投向池羲。礙於羲皇天威，所有吐槽只能壓在心裡偷偷進行。

　‘池羲？居然是池羲？遊老師您看錯了吧！’

　‘突然相信作弊的說法了，這世界好他媽玄幻！’

　‘羲皇上次總分多少來著？27還是35？他這是原地升天啊！’

　遊青鸞仿佛怕他們受到的刺激不夠，還補了兩句，“其實，要不是他英語隻考了11分，總分還能更高。池羲同學，老師會幫你加強弱勢學科。”

　“哦。”池羲枕著胳膊，悶悶應了聲，沒啥特別反應。

　不驕不躁，雲淡風輕的裝了個天大的逼！

　英語考11，總分都快五百了。他要是文科成績好點，總成績放到一班也腳踩一片！

　不愧是羲皇，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有了進步四百多分的池羲壓著，接下來進步幾十一百多的同學，雖然成績有了質的飛躍，可大家都沒敢太狂。

　前路漫漫，道阻且長，他們還差得遠呢。

　公布完成績之後，遊青鸞提出剛開始那個條件。

　“本次考試，我們班平均分3477分，遠遠超出大家預期的300。作為慶祝，我將佔用大家晚自習時間…”遊青鸞環顧四周，掃視全班小同學，語速很快的說，“帶你們出去唱歌，大家準備一下，六點半校門口集合。”

　說完，遊青鸞沒等大家反應過來，迅速撤離教室。

　他走出三米，同學們才後知後覺爆發歡呼。

　“啊啊啊！遊老師偉大，我願意把以後的晚自習都獻給你！”

　“唱歌要去夜店吧？我要穿什麽衣服去？”

　“沒見識了吧？唱歌的地方叫ktv，夜店是跳迪斯科的。”

　“哇哦，我還沒去過ktv呢！遊老師真好，不僅幫咱們贏過八班，懟了黃奶罩，還帶我們出去玩。”

　“是啊是啊~咱們這次贏過八班，給遊老師爭回面子，我忽然有了優等生的驕傲！”

　“終於覺得學習真好，知識就是力量，這巴掌打得啪啪響！”

　“我單方面宣布，以後遊老師就是我偶像了！”

　“我也宣布！”

　大家對遊青鸞感激涕零、頂禮膜拜之際，前排飄過來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

　“我勸你們，別把他想的太好。跟八班打賭那件事，就是你們偶像一手策劃的。”

　什、麽？

　打賭是遊魔王策劃的？大家懵了，齊刷刷看向說話的人。

　“羲皇，不可能吧？”

　池羲舔著自己尖利的虎牙，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目光充滿對傻逼的關愛。

　有點腦子的同學順著他的思路，仔細想了想，終於發現疑點，“對哦，咱們跟八班打賭，主要是因為董老師引導！”

　“這麽一說，那天董老師特別反常。他平常肯定讓咱們別吵架，那回卻煽風點火，打賭也是他提出來的。”

　“所以，我們…”

　“被騙了！”

　“啊啊啊啊啊！反抗惡勢力，打倒遊青鸞！”

　“我景某人跟遊魔王勢不兩立！”

　遊青鸞總能讓同學們對他又愛又恨。就像上次看奧運會，本來感動的以為他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師，結果他逼大家寫一千字讀後感，分分鍾變回大家熟悉的殘暴魔王。

　池羲憋了這麽久，成功拆穿遊青鸞的陰謀，惹得全班同學同仇敵愾。他在混亂中全身而退，深藏功與名。

　被大魔王欺負那麽久，終於報復成功一次，感覺真爽快！

　遊青鸞結束簡單的成績總結會，回到辦公室，董斌正做鬼臉逗得小女孩哈哈大笑。

　“謝了。”遊青鸞走過去，從董斌懷裡接過孩子。

　“哥哥~”小女孩甜甜的叫，調子比叫親哥還親熱。

　“謝什麽？我可受不起。”董斌不好意思的撓撓臉，慚愧的說，“監考的時候，我也沒幫啥忙。”

　他給九班教數學，清楚知道同學的努力，能感受學生的進步。可面對趙乃黃的控訴，董斌卻沒有為他們辯解。

　“至少，你讓他們好好考試了，謝謝。”遊青鸞再次向他道謝。

　“那是我作為監考老師，應該的。”董斌只是做了分內的事，相比之下，遊青鸞才替大家討回了公道，而且把學生教的滿額好。他羨慕的說，“我能像你一樣就好了。”

　“別學我，這是歪路，你已經很優秀了。”遊青鸞連忙打消他的念頭，生怕給祖國毀了一位優秀的園丁。

　他牽著小女孩，準備帶她去派出所報案。

　“哦，對了！”董斌連忙叫住他，“我差點忘了，剛才保安打電話過來，說有個男人過來找女兒，可能是他爸爸。”

　“知道了，我去看看。”

　遊青鸞帶著小女孩走出教學樓。

　門衛室外面徘徊打轉的中年男人看到他，遠遠迎過來，嘴裡激動的叫女兒名字，“鴛鴛！你怎麽能到處亂跑？爸爸快急死了！”

　“爸爸，我跟著哥哥呢，沒有亂跑！”小女孩認真回答。

　“胡說，你哥哥…”男人急匆匆跑向遊青鸞，離他還有幾步，看清楚遊青鸞的長相，忽然愣住了，連女兒名字都顧不得叫。

　遊青鸞也跟著怔住了，沒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再次遇到遊川輝。

　——遇到自己處心積慮，躲了十幾年的父親。

　遊川輝瞪大雙眼，難以置信，嘴唇顫抖著喚，“青鸞？是你嗎？”

　叫完一聲，他仔細打量遊青鸞，才發現這位先生年齡跟兒子對不上，氣質也有很大差別。

　只是眉眼太相似了，跟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如出一轍。

　遊川輝近乎著魔的看著他，直到遊青鸞皺了下眉，他才收回目光連聲道歉，“不好意思，您長得太像我孩子了。”

　而遊青鸞已經收斂全部情緒，仿佛對面是素未蒙面的陌生人。他瞥了眼小女孩，毫不客氣的問，“哪裡像？”

　直到此時，他才知道小姑娘奶聲奶氣說的是‘鴛鴦’而不是圓圓。

　原來，她正是自己一直不願意見的妹妹，遊鴛鴦。

　遊川輝抱起女孩，連忙解釋，“不是她，我還有個大兒子，今年讀高三。可是從八月初開始，我一直沒聯系上他，就想著去學校裡問問。結果沒問到兒子，好還把女兒弄丟了。您長得跟我大兒子一模一樣！他叫遊青鸞，你…”

　“不認識。”遊青鸞冷漠的回答。

　“哦，也是…”世界上總有長得相似的人，自己肯定太久沒見青鸞，思子成疾了。

　遊川輝艱難的笑了下，邀請道，“謝謝您照顧女兒，我請你吃頓飯吧？”

　“舉手之勞，不用。”遊青鸞立刻拒絕。

　遊川輝遭到拒絕，仍舊不肯死心，“您要是不喜歡外面的餐館，我回家親自下廚做兩個菜，請你到我家做客。我廚藝很好的，我拿我兒子以前的照片給您看，他跟您真的很像。”

　“沒空，我還有事。”遊青鸞不想跟他多做牽扯，直接下了逐客令，“帶著你女兒離開吧，別再丟了。”

　遊川輝還想說什麽，卻終究沒說出口，盯著遊青鸞那張臉不斷道謝，聲音聽起來有些沉痛。

　“哥哥再見。”遊鴛鴦朝他揮揮手，甜甜的說，“哥哥照顧好自己。”

　遊青鸞轉過身，沒多看那對父女，步履匆匆返回教學樓。

　拐過彎，池羲叼著煙靠在牆邊，手裡拿著打火機正準備點。

　“沒收了。”遊青鸞朝他走過去，把煙盒和打火機搶過來，抽出一根自己點上。

　滾燙灼熱的氣體灼得嗓子生疼，嗆人的尼古丁逼得遊青鸞又咳嗽兩聲。

　池羲瞧他這樣，奪下剛點燃的煙掐滅了，提醒道，“你不會抽煙就別抽。”

　“嗯。”遊青鸞嗆得清醒了點，恢復平常狀態，順勢提要求，“那你也戒了。”

　“……”跟我有屁關系！你自己不會抽，憑啥逼我戒煙？

　池羲不肯服氣，盯著遊青鸞看了半晌才說，“要我戒掉也行，但是你得告訴我，剛才那個男人是誰？”

　或許平常人看不出來，但是池羲感覺到了，遊青鸞情緒不對勁。

　他情緒嚴重失控下，會有明顯的征兆，比如抽煙。上次遇到這種情況，還是他們相遇的時候。

　聽到他的問題，遊青鸞垂下眼睫。

　他目光沒有任何波動，可池羲隱約感覺到一點…脆弱？

　魔王也會脆弱嗎？

　而且，他會在自己面前展露脆弱嗎？

　“你如果不想說…”池羲準備收回自己那個條件。比起好奇那個男人，他更不想讓遊青鸞露出這副表情。

　沒等他說完，遊青鸞已經開口了，“他呢，是我曾經——”

　“最尊敬的人。”

　“是我生命的起源，人生的導師。”

　“我憎恨他，卻無法報復他。”

　遊青鸞說著說著，居然笑出聲來，盯著池羲說，“小同學，你肯定不明白這種複雜的感情。”

　池羲雙手插口袋，直勾勾跟他對視一會，認真地回答，“我懂，他是一個你討厭，卻不想傷害的人。”

　遊青鸞沉默以示讚同，小同學概括能力還挺高。自己恨遊川輝，又不想傷害他，只能選擇遠遠躲開他的新家庭。

　遊青鸞很清楚，遊川輝沒有做錯什麽。無非是終止一段婚姻，又很快開始下一段。除了接管遊青鸞的撫養權，不讓他跟隨重病的媽媽生活之外，遊川輝沒做過什麽虧欠他的事。

　因為他看得太清楚了，才沒辦法對遊川輝做什麽，也不想破壞他後來那個幸福的家庭。

　所以十六七歲的小青鸞失去母親後，躲躲藏藏，考入離家很遠的大學，從此再沒有回過東平市。

　“遊青鸞，你比我聰明，道理肯定早都想通了，那就別想了。”池羲回想剛才看到的男人，遵循自己的感覺說，“反正我覺得，他不是壞人。”

　遊青鸞聽到‘壞人’這個說法，為池羲的單純笑出聲，扶著他肩膀問，“那你覺得，我是壞人嗎？”

　“呃…”池羲陷入糾結。

　他以前劃分好人和壞人，都是根據主觀情感。跟自己關系好就是好人，和他作對就是壞人。

　可遊青鸞是不同，他精通算計，千層套路，手段殘暴，按照池羲的標準，肯定是大惡人。

　而如果按照池羲的主觀情感，遊青鸞又不是壞人，他對自己很好。他認真想了想，實在沒有結論。

　“發現了吧？人類方方面面很複雜，不能輕易用好人和壞人判斷。你能選擇的，只是自己要成為什麽樣的人，想走什麽樣的路。”遊青鸞跟他聊了幾句，心情忽然好多了。他看了眼腕表，招呼道，“走吧，快六點半了。”

　六點半是他跟同學們約定的集合時間。

　池羲聽見了，卻沒動，依舊站在原地。

　“喂，去了以後，就必須叫家長來學校開會嗎？”池羲靠著牆，舔舔唇，咂摸嘴裡剩余的煙味，悶悶地說，“我家裡人不會來的。”

　“嗯？”遊青鸞停住腳步，想到剛才說開家長會後，池羲趴下去那個動作。

　小同學挪開視線，別扭的說，“沒人管我，他們不會來的。”

　哦，他一直說自己沒人管，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小可憐。

　遊青鸞停住腳步，伸手湊到他面前，打了個響指，把池羲注意力拉過來。

　“崽崽放心，我會讓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