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騰公司內部的應急系統非常完善，完善到即使遊青鸞不打招呼就曠工， 而且連續曠了七八個月， 公司的運營狀態卻沒有陷入混亂。

　打從遊青鸞請長假之後，凌騰總部開始周寧攝政， 尚翔負責外交的工作模式。

　非但沒有讓公司垮掉， 穩居國內， 國際排名還往上升了兩位。

　雖然市值增幅跟遊青鸞在的時候沒辦法比，但作為公司而言，已經是開了掛的級別。

　這幾個月裡，全公司上下已經適應沒有遊青鸞的工作會議。

　可猝不及防的， 跟遊青鸞極其相似的‘弟弟’出現在會議室， 讓大家產生熟悉的緊繃感，仿佛又回想起被遊總壓迫的工具。

　“整個四月， 公司運營狀態總體比較穩， 市值呈現平緩上升的趨勢。公司訂單總額相比三月份總額……”尚翔把t翻到下一頁，忍不住笑了，“增長0。”

　會議室內安安靜靜， 所有高層盯著那個0，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四月份是公認的市場淡季，也沒有大型促銷活動刺激銷量，銷售額停止增長或者呈現負增長都很正常。

　再加上凌騰公司訂單數額龐大，哪怕增長01， 算下來也有好幾個億。

　這種時候， 他們能保住三月份的銷售額不跌， 已經很難得了。單純論銷售比例，對大家來說太不公平。

　然而，這話他們也隻敢在心裡想想，誰都不敢明說。

　負責主持會議的尚翔，又把公司往年銷售額翻出來，進行公開處刑。

　“去年同期，同樣是四月份的淡季，銷售額比三月上漲19。前年是43，大前年是111……再往前就不翻了，我怕嚇到你們。”

　雖然由於公司市值逐年遞增，基數變大，導致增長比例逐年降低。

　但不管怎麽說，今年降速這麽大，對公司來說仍舊非常離譜。

　尚翔把t返回去，指著上面偌大的‘0’，意味深長的跟他們說，“你們真該慶幸遊總不在。”

　否則，在座的各位，一個都跑不掉。

　周寧聽到這話，抬頭看向主位的小青鸞。

　“你有什麽想法？”周寧問。

　“唔……”被cue到的小青鸞停下筆，認真思索了半分鍾，才慢慢說，“我認為這個銷售額還好，四月份確實是淡季。不過相比之下，數據肯定低了。”

　旁邊人忍不住腹誹，“小孩子懂什麽。”

　小青鸞聽到他的話，沒有搭理，繼續說自己的看法。

　“我認為，凌騰在國內已經有了知名度，形成固定市場和固定消費群體。所以公司應該減少在國內的過度營銷，轉而擴大國際市場。在擴大國際市場，跟各國本土品牌競爭方面。我有幾點意見。首先是我們應該遵循萬能的交易政策，求同存異。盡量做到保留公司特色，又能融入本土市場……”

　小青鸞認真、嚴謹的抒發了自己的意見，引來全場震驚。

　他提出的方案，雖然構思過於理想化，並不是每一條都能對應到實踐中。

　但在場這些生意人都能聽出來，小青鸞準確的找到了他們目前的症結，並值了條明路。

　如此獨到的、一針見血的生意眼光，對十七歲少年而言，只有‘天賦’兩個字可以解釋。

　“周寧哥哥。”小青鸞說完之後，輕輕叫住周寧，“我說的怎麽樣？”

　“自信點，你說的很好，不用征求我的意見。”周寧一直把他當成遊青鸞對待，並沒有劃分界限，用對待遊總的姿態對待小少年，“會議結束後，我會把你的提議整理成企劃案，跟大家討論最可行的方案。”

　“這不合適吧，他……”周圍幾個高層想說什麽。

　“你覺得不合適，請你拿出更優秀的方案。”尚翔打斷他，用筆杆瞧了瞧屏幕上的0，悠悠提醒道，“遊總快回來了。”

　整個會議室立刻安靜了，沒人再有反駁意見。

　會議結束，小青鸞跟著周寧，不安地等待他的評價。

　“周寧哥哥，”他輕聲問，“我現在真的可以嗎？”

　“你希望我怎麽說？”周寧轉過去面對他，平靜的說，“如果是現在的凌騰，依照你的能力，根本無法勝任管理者的職位。”

　小青鸞輕輕‘哦’了聲，表情失落的很明顯。

　“不過你有自己的優勢，你才十七歲，有足夠的時間摔倒再爬起來。你那麽優秀，害怕什麽呢？”周寧朝他笑笑，做了個加油的手勢，“我相信，在你帶領下的凌騰，肯定能早早實現開擴全球市場，登頂國際第一的目標，加油。”

　“……嗯！”小青鸞重重點點頭，“我會努力的。”

　與此同時，東平市，凌騰公司總部正準備搬遷。

　尚翔把自己的箱子裝進卡車裡，望著身後的公司大樓，遺憾的歎了口氣。

　“老板，我們真的要離開嗎？”尚翔疑惑的問，“你現在身價都快超過池老板了，整個東平市場都是你們的。過兩年這裡就發展起來了，我們要放棄嗎？”

　“不是放棄，只是以東平為踏板，走向更高的地方。”遊青鸞對這裡的市場沒有任何不舍，淡淡說，“雖然我沒見過，但我知道，兩年後的東平會發展的很好。”

　“可我等不了他兩年，我沒有那麽多時間。”

　饒是遊青鸞，短短幾個月時間，也沒有辦法完全扎穩根基。

　雖然這個做法很冒險，他只能把起步期的公司交給小少年，剩下的藍圖由他來繪製。

　“還有，老板…”尚翔坐進車裡之前，又叫住他問，“那你什麽時候過來？雖然雲夢那邊員工更多，但是咱們公司沒你不行。”

　“我知道。”遊青鸞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放心，我很快就到。”

　尚翔帶著凌騰公司在東平的物品，奔向更廣闊的城市，讓凌騰在那裡落地生根。

　遊青鸞處理好公司最後的交接工作，給池先生發了條信息。

　遊青鸞你想回東平嗎？

　池崽什麽時候？我給你定機票。

　遊青鸞不要機票，坐高鐵。

　池崽？？？遊總你想清楚了？

　池崽高鐵沒有頭等艙，你家軍師現在都不願意坐了，嫌又慢又難受飯還不好吃

　池崽你真的要坐高鐵嗎？

　遊青鸞你確定要繼續跟我廢話嗎？

　池崽我錯了，我這就去定票！

　於是，下一個假期，池先生帶著自己男朋友，搭乘整整四個小時特快高鐵，回到兩個人家鄉，東平。

　作為西北地區的經濟樞紐，東平發展非常迅猛，城市繁華程度完全能跟一線城市肩並肩。

　他們兩個剛走出東平新區的高鐵站，瞧見到處高樓林立，對面國際機場修建的氣派繁華。

　而機場和高鐵站之間的黃金區域，所有的酒店和商場，都帶著凌騰公司的lo。

　“欸？你在東平還有生意？” 池羲挺意外。

　“嗯，畢竟也是塊肥肉。”遊青鸞淡淡回答。

　後來，凌騰規模擴大之後，像這種建商場分店的事，壓根不需要遊青鸞處理，他當時瞧見東平這邊的策劃案，也只是隨意簽個字。

　誰能想到，十年前，這片地是自己親自談下來的。

　“不愧是你。”池先生隨意評價著，朝周圍瞅瞅，感慨道，“我也好幾年沒回東平了，這裡變化真大。說起來，你想去哪裡？”

　遊青鸞對東平發展成什麽樣興趣不大，畢竟，東平發展速度雖然快，跟最頂端的一線城市仍舊有差距。

　遊青鸞這次回來，並不是為了見證這裡的繁華。

　“去八中。”遊青鸞說。

　八中離市中心很近，地價已經漲到寸土寸金。

　東平發展起來之後，隔了兩條街的三中已經被迫搬遷，挪到地價便宜的新校區，以前的校區成了電影院。

　而八中卻還在原位，過去無數次規劃，從來都沒人想著給八中挪個位置。這所省級重點學校的讀書聲，總能給繁華的市中心增加一點不一樣的味道。

　遊青鸞在東平有生意，自然不用屈尊降貴打出租，凌騰在東平的負責人早早等在路邊，按照老板的要求，一路把他送到八中。

　“我跟學校已經打過招呼了。這些年八中得到咱們公司不少讚助費，校長想親自謝謝你呢。”

　“現在的校長是哪位？”遊青鸞順嘴問。

　“八中校長這些年一直沒換過，姓崔。”

　行吧，還是十年前拜送子觀音那位。

　今天是周末，東平八中放假。不過因為公司提前打過招呼，校門口的保安得到消息，守在外面等遊青鸞過來。

　在發展日新月異的東平，八中這所學校卻沒怎麽變，連門口的奶茶店和校外的文化牆都十年如一日。

　不過頭頂匾額換了，金燦燦的牌匾，上面蒼勁有力的寫著‘東平八中’幾個大字，底下還有一行小標注。

　——2013年池羲捐贈。

　“你大學畢業後才捐的？”遊青鸞雖然聽說過這件事，卻還是第一件見到實物。

　“對啊，那好像是我最後一次回東平。捐了沒多久，就遇到你了。”池羲提起他們相遇這件事，依舊控制不住嘴角上揚。

　“哦，進去吧。”

　學校裡面格局還是那樣，兩個人熟門熟路找到高三教學樓。

　這些年，周圍其他樓都經過改建翻新。當年最新最氣派的教學樓，居然成了最舊的，旁邊牌子上還有捐贈者的名字，落款也是池羲。

　遊青鸞踏進教學樓，找到高三九班教室，底下‘理科重點班’的標牌還是當年那塊。

　“後來我回學校的時候，聽他們說，因為八中那一年出了高考狀元，從那之後生源質量一直比三中好。原來的重點班不夠用，就把九班也變成重點班了。”池羲跟他解釋，“不過九班跟其他兩個班不同，這個班學生是流動的，每次考試進步最大的學生都可以來九班。”

　“這樣，挺好。”遊青鸞隔著玻璃瞧了眼講台，沒有進教室裡，而是把目光落在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盯著瞧了會。

　池先生突然說，“那時候，我們如果當同學多好。”

　“跟你當同學？”遊青鸞斜了他一眼，“我成績該有多差。”

　“我不是那個意思！”池先生連忙替自己解釋，“只是有些遺憾，我們一直都靠得那麽近，卻浪費了很多時間。”

　遊青鸞順著他的話想了想，發現確實如此。

　兩個人生長在同一個城市，中學隔了兩條街，大學在同一個學校。

　如果早點相遇，他們很可能會成為竹馬。

　結果，命運卻讓他們耽誤了二十年。

　“或許，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更早之前也見過？”遊青鸞突然問。

　“啊？會嗎？”池羲剛準備疑惑，結果話還沒說完，就被遠遠跑過來的校長叫住了。

　“遊總、池總，你們來了怎麽不跟我打招呼？”當年還挺有活力的校長，已經徹底變成中年叔叔，看起來還胖了不少。

　“校長，你對我不用那麽客氣。”池羲連忙說，“我當年在八中讀書，你還讓我寫過檢討呢。”

　“哈哈哈哈！當年你真的皮。”校長樂呵呵說，“快來我辦公室吧，我給你們泡了茶和咖啡。”

　“欸？校長，你為什麽知道他不喝茶？”池羲覺得很神奇，自己明明沒跟校長提過。

　校長看了眼遊青鸞，淡淡說，“哦，當年我也給他泡了杯茶，他一口都沒碰。”

　當年是什麽時候？

　遊青鸞並不記得。

　直到踏進校長辦公室，看到牆上貼著的紅榜，才反應過來。

　09年紅榜上，第一行就寫著遊青鸞。

　“這……什麽情況啊？”池羲上次過來時，還不知道遊青鸞這個人，因此並沒有注意紅榜。

　突然發現遊青鸞的名字，出現在八中紅榜上，讓他非常詫異。

　“哦，我之前忘了。”遊青鸞選擇性遺忘了很多事，包括他因為性格太孤僻，被全校學生獨立，而被迫從三中轉入八中。

　辦理轉學那天，他坐在校長辦公室，面前擺著一杯熱茶。

　注意到他不肯喝茶，那位看起來和藹慈善的校長，悄悄退出去，到校門口買了杯熱牛奶回來。

　“你嘴唇那麽乾，喝點東西潤潤嗓子吧。”校長跟他說，“別緊張，我們八中很隨便的。”

　那杯熱牛奶，是遊青鸞高三一年中，感覺到的為數不多的溫暖。

　可由於整體太過慘烈，後來就被遊青鸞淡忘在記憶角落裡。

　他想起往事，直直朝校長走過去，瞥見他辦公桌上的全家福。

　漂亮的妻子，可愛的小女兒，看起來很幸福的樣子。

　“你居然結婚了。”遊青鸞想起他以前的樣子，以為他會打一輩子光棍。

　“對啊！”校長快樂地說，“我拜了一年的送子觀音，終於找到對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