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之沒有女裝潘金蓮》彩排過程經歷種種困難, 以武大郎和西門慶仗劍走天涯為結局,總算平安結束。
名著選秀第四個壓軸大戲, 便是由池羲主演、班裡一大半女生集體上陣的《紅樓夢》改編節目《算了別管寶玉, 咱們小姐妹獨自美麗》。
聽節目名如此獨特, 背後當然有一段悲慘的故事。
負責改編紅樓的小同學, 初衷本來想讓班裡女生打扮得漂漂亮亮,相互爭奇鬥豔比較誰更美麗,然後請男主角寶玉做決定。
結果經過幾次彩排, 大家發現理想和現實, 真他媽有很大差距。
飾演金陵十二釵的女同學們, 表現都很完美。
即使平常很少化妝、不善於展示自己的小姑娘, 彩排時也努力‘搔首弄姿’, 努力證明自己飾演角色的魅力。
而幾位會化妝的女生,從家裡帶來口紅粉底眼影, 幫助大家描眉畫眼,讓自己和小夥伴變得更加漂亮, 使得演出效果更加完美。
經過長達一周彩排, 九班十二美人已經完全入戲,還摸索出每個人最適合的妝容, 裝扮整齊一個個活色生香。
而男主角——
唉……
不提也罷。
其實吧,男主角並沒有不配合。
相反, 池羲每次彩排必定到場, 台詞也背得滾瓜爛熟, 全程沒出過幾次錯。
問題在於他態度, 實在太冷淡了。
比南極和北極加起來還要冷!
紅樓夢裡,賈寶玉是脂粉堆裡長大的小少爺,特別懂女孩心思,人帥嘴甜會哄人,按照現代標準,妥妥是中央空調。
而羲皇呢?
他天天翹課,性教育嚴重缺失。估計現在都不知道女孩子跟男孩子,除了小弟弟以外有什麽區別。
在池羲眼裡,四海之內皆兄弟,還分什麽男女呢?
打扮漂亮的同班女生,在池羲同學眼裡,就像英語書換了新封面。
即使封面再漂亮,他會對英語書動心嗎?
不會!
同理,池羲面對花枝招展的女同學,表現極其冷淡。他站在十二美女中間,就是塊會說台詞的木頭。
“喂,景宇軒。”有人湊近景宇軒,神秘兮兮地打聽,“你倆認識那麽久,羲皇談過戀愛嗎?”
“網戀算嗎?”景宇軒回答。
“算算算!他居然對網戀有興趣啊?真沒想到。”
“咦?網戀?”旁邊遊青鸞也挺好奇,沒想到未來男友還有這麽一茬,不由得認真偷聽。
池先生那種懶癌晚期,跟誰玩網戀?
景宇軒把視線從教室中間,認認真真排練節目的池羲身上收回來,清清嗓子用講評書的語氣說,“那是一個月黑風高夜,伸手不見五指…”
“兒子,長話短說。”遊青鸞很有先見之明,剛開頭就打斷他的廢話。
“哦…鋪墊也很重要啊。”景宇軒悻悻收起長篇大論,把腦袋湊到他們跟前,壓低音量很小聲講述道,“高一暑假,我跟羲皇在家打遊戲。打完一局以後羲皇去廁所,我無意間看他電腦上有人發消息,就就偷偷點開了。”
“哇哦,你居然偷看羲皇消息?膽子很大啊!”
“別打岔,聽他繼續留遺言!”
“然後呢然後呢?你看到了什麽?”
“咳、咳,我看到了…”景宇軒故意拖長調子,勾起大家好奇心,然後才故弄玄虛說,“我看到一個陌生帳號,是個女的,給羲皇發了好多肉麻的話,還有自己……那種照片。”
景宇軒用手在自己胸前比劃兩個大大的弧度,擠眉弄眼,暗示‘那種’是哪種。
“哇塞!傳說中的裸…真的嗎!”青春期男生聽得臉紅心跳,竟然被自己口水嗆到了。
只有照片而已?遊青鸞聽得索然無味,他們認為‘勁爆刺激’的聊天內容,對見多識廣的成年人毫無吸引力。
“池羲回復了什麽?”遊青鸞打斷他們,淡淡問。
“回復?他沒回復啊。”景宇軒迅速回答道,“羲皇看到以後,罵了聲傻逼就把帳號拉黑了。那個女生長得挺漂亮…唉,早知道我就先把照片保存下來了。”
“切——”圍觀聽眾發出不屑的嘲諷,“這算哪門子網戀?”
“所以羲皇沒交過女朋友了?”
“他該不會…對女人沒興趣吧?性冷淡?”
“性冷淡聽起來好可怕,他這輩子還能結婚嗎?”
“結婚也沒辦法生孩子吧?”
猜對了一半,池羲小同學確實對女人沒興趣。遊青鸞默默想但他並不是性冷淡。
起碼,池羲先生面對自己時,會產生各種各樣不可描述的衝動。雖然他本人慫的一逼,從來不敢把衝動付諸現實。
可至少能夠證明,池羲生理和心理機能都挺正常,唯獨情感方面不太健全而已。
遊青鸞遠遠看向小同學,他被一堆漂亮女孩圍在中間,臉色陰沉,仿佛她們都是白骨精。
“……行,活動課快結束了,今天就到這裡吧。”祝燃痛苦地揉揉眉心,再次嘗試跟男主演交流,“池羲,你覺得她們今天漂亮嗎?”
“還行吧。”池羲懶得看,敷衍的回答。
“那你應該表現出‘還行吧’的狀態啊!”祝燃被他逼得快瘋了,絞盡腦汁跟他解釋,“演節目的時候要讓大家覺得,你在看一個人,而不是一堵牆一棵樹,稍微有點感情行嗎?”
池羲眉頭皺了下,看起來有些煩躁,卻難得沒有跟祝燃生氣,耐著性子解釋,“我看人都是這個表情。”
天生感情淡薄,我有什麽辦法?
又不是我願意性冷淡!
“……”祝燃認真回想,似乎確實如此。
從她跟池羲當同學到現在,同桌除了偶爾對景宇軒流露出明顯的嫌棄之外,看其他人都是同樣的面無表情。
非要說,他現在眼神已經溫和了不少。半年前的池羲頹廢又暴戾,每次對上視線,都能感受到滿滿的厭膩。
祝燃心裡清楚,池羲已經進步不少了。但即使如此,賈寶玉也不該變成性冷淡啊。
“我知道,但是……”祝燃揉揉自己頭髮,還想繼續跟瀕臨暴躁的池羲交流溝通,在危險邊緣瘋狂試探。
“祝燃。”遊青鸞幾步走過來叫住她,抽了張初夢奶茶店充值卡遞過去,“排練辛苦了,請你們喝奶茶,帶大家過去吧。”
班主任聲音如同三月春風,瞬間治愈了祝燃。
“遊老師。”祝燃沒有接那張卡,愧疚地低下頭,小聲說,“你對我們那麽好,可是我沒有完成工作,彩排還有很多狀況。按照現在的進度,迎新會那天……”
肯定會搞砸的!祝燃有些絕望。
“我倒覺得,大家已經很完美了。”遊青鸞很少給出這麽高的評價,他環顧教室一圈,淡淡的說,“學校迎新會,主要是為了讓你們和觀眾開心,又不是為了完美舞台。”
遊總對表演節目沒興趣,連娛樂圈年度晚會都懶得去,更不會在學校迎新會找樂子。
——他每次踏足娛樂圈,都會有小明星排隊求包養,神煩。
“話是這麽說。但老師你特意給我們借衣服,大家都想表現的好一點。”祝燃還是覺得不安,輕聲說,“對不起。”
“為什麽道歉?”遊青鸞垂下視線看她,慢悠悠說,“我準備衣服,是想讓大家漂漂亮亮享受高中最後的舞台。你們穿著都挺好看,為什麽說對不起?”
祝燃和周圍女生聽到這話,都有種想哭的衝動,又費了吃奶得勁拚命憋回去。
自己好不容易化了美美的妝,可不能哭花。
“別有壓力。節目表演成什麽樣,都跟我沒關系。反正我沒有編制,來學校混口飯吃,不要求那些形式主義。”遊青鸞向窗外瞟了眼,漫不經心地提醒,“你在磨蹭一會,就該上晚自習了。”
“哦哦!我這就去買奶茶!”祝燃連忙把手邊東西放下,提高聲調喊,“大家快去奶茶店排隊,遊老師請我們喝飲料。”
“哇!遊老師偉大!”
“您今天也跟太陽一樣閃亮!”
“爸爸我永遠愛你!”
班裡同學七嘴八舌誇獎幾句,跟在祝燃身後跑出學校。
其他人轉眼間都走光了,教室裡只剩下遊青鸞和盯著表演劇本若有所思的池羲。
“崽,想什麽呢?”遊青鸞湊過去問。
池羲眉頭皺得更深,轉過來瞥了他一眼,滿臉若有所思,“我看人是什麽表情?”
“你指什麽時候?”遊青鸞反問。
池羲想了想,不確定地說,“平常?”
“沒什麽表情,很空。”遊青鸞如實回答完,又補充道,“不過看我的時候,比較特別。”
“……有嗎?” 池羲動搖了幾秒,立刻搖頭否認,“肯定沒有,我看你能有什麽特別?”
“有啊。”遊青鸞曲起手指,在他額頭上彈了下,正兒八經的說,“一臉欠揍的表情。”
“……”池羲猝不及防又被彈了腦瓜崩,他捂住腦袋,克制的暴脾氣‘噌’得冒上來,罵罵咧咧說。“滾!你才欠揍呢!”
“你試試啊?”
“有病啊!真以為我不敢打你嗎?”
“咦,難道不是因為打不過?”
“滾滾滾!”
哼,他就是打不過,否則早就動手了!
他倆罵罵咧咧一起走出教室。池羲還沒反應過來要去哪,就坐進遊青鸞叫來的出租車,懵逼地聽他報上一個陌生的地址。
“師傅,到東平新區。”
“東平新區?那邊都是荒地,還沒開發呢,那麽大的地界,你具體到哪啊?”司機師傅問。
遊青鸞沒有去過未開發的東平新區,隻從馬灝學籍表找到大概地點,說不上具體哪個位置。
“東平新區不是鳥不拉屎的地方嗎?去那邊乾嗎?”池羲滿臉。
經他提醒,遊青鸞才想起來,那邊大部分沒有住人。因此他要去的地方,瞬間變得清晰起來。
“東平新區有片棚戶房,你知道在哪嗎?”
“哦,知道!新區那邊要開發,要把那些棚戶房和私蓋的民房都拆掉,還不賠錢。事情鬧得挺大,附近村民和租戶都在鬧事。”出租車師傅都健談,發動引擎送他去目的地,行駛途中還跟他嘮了五毛錢嗑。
時間在司機扯淡中,過得飛快。短短半個小時,窗外,風景又換過一茬。
池羲見識過雲夢市的繁華以後,總覺得正在規劃中的東平特別蕭條。
直到出租車駛向亟待規劃的東平新區,他才意識到,原來這個城市已經不止是蕭條了。
水泥馬路延伸到新區棚戶房,就已經中斷了,再往前沒有任何建築物,只有幾輛作為開發先鋒隊的挖掘地,在夕陽底下艱難開荒。
從出租車裡走出來,路兩邊是用薄金屬板和石棉瓦簡單搭起來的狹小空間,裡面熱的像蒸籠。
好幾戶棚戶房裡,連水電都沒有供應,只能靠蠟燭照明,落魄的仿佛重回石器時代。
初秋傍晚溫度挺高,光著膀子皮膚黝黑的男人們,在房間裡悶得呆不下去,蹲在屋簷底下抽煙聊天,用池羲聽不懂的方言聊天,彼此有說有笑。
“喂,為什麽帶我來這裡?”池羲把目光從他們乾枯皸裂的手上縮回來,透過狹小的窗戶,打量裡面隻鋪了報紙的木板床,緊緊跟在遊青鸞身後問,“體驗生活嗎?”
“想得美,體驗生活就不帶你來這裡了。”遊青鸞平靜地看向他們,用陳述語氣說,“他們都是背井離鄉,來東平謀生的農民工。手腳健全,家裡還有老婆孩子。雖然現在生活辛苦了點,但每天都有希望和盼頭,不需要你憐憫同情。至於真正淒慘的人……你生活在城市裡,根本沒機會見到。”
“……”池羲聽完他的話,沒吭聲,心情有點複雜。
結果,他還是不知道遊青鸞帶自己過來做什麽。
遊青鸞也懶得解釋,走向乘涼的幾個男人,從口袋裡拿出之前沒收池羲小同學的煙,抽出幾根遞給他們,熟練的用跟他們差不多的方言搭訕。
“你為什麽會說?!”池羲震驚了。
“你作為東平人,周邊方言都不會?大驚小怪。”遊青鸞瞥了他一眼,繼續向農民師傅打聽,“跟你們打聽個人,這附近有沒有一家姓馬的?”
農民工抽著煙,興許一時間沒想起來,彼此激烈討論幾句才跟他說,“姓馬的有兩家嘞,你問帶老婆那個還是不帶老婆的?”
“姓馬?難道…”池羲抬頭看向那些隨時會倒塌的破敗樓房,隱隱約約意識到,他為什麽帶自己過來。
下一刻,遊青鸞的話驗證了他的猜想。
“跟老婆兒子一起住,兒子今年讀高三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