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老師，你終於來了啊！”

　聽到遊青鸞聲音， 校長激動地從自己太師椅上起身迎過去， 眼睛裡滿含殷切的欣喜。

　那個瞬間， 遊青鸞甚至覺得校長老頭激動的有點過。

　居然見到自己， 比找到媳婦還高興，至於嗎？

　“校長，請你有點出息， 把這種情緒留到自己結婚那天。”遊青鸞避開校長的熱情擁抱， 嫌棄地瞥了眼，越過三中校領導緩緩走到辦公桌後面。

　三中領導們扭過脖子，目送遊青鸞緩緩從後面走過來， 都流露出不同程度的好奇和疑惑。

　教導主任盯著遊青鸞多看幾眼， 隱約覺得有點眼熟， 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他是誰？”政教處帶頭髮問， 臉色青一塊白一塊， 顯然被遊青鸞懟得受了內傷。

　仔細想想， 他們生氣也挺正常。

　長久以來， 三中都給學生們灌輸‘成績就是一切’的思想，不管學校同學的性格、愛好、關於未來的理想， 而一視同仁把他們當成學習機器。

　而遊青鸞剛才那番話， 無異於告訴他們一個血淋淋的事實——

　成績好， 並不代表光明的前途。

　其實， 大人的社會規則很複雜， 不可能憑著一紙成績單就暢通無阻的。

　或許正像遊青鸞說的那種情況， 池羲爸爸是首富，他一出生就站在別人窮盡一生，都難以企及的位置。以後他長大繼承家業，一輩子都過得順風順水。

　而很多名校學子懸梁刺股，終於以優異的成績拿到畢業證！結果想去他家公司上班，還得先通過筆試和面試。

　——但說句實話，那時候的事，已經跟高中學校的領導沒關系了。

　只要三中升學率好看，東平高考狀元每年都在自己學校，三中領導階級依舊混的如魚得水，風生水起。

　等到來年，全校再繼續擺出‘成績代表一切’那套說辭，洗腦新來的學生，讓下一屆學生也變成學習機器。

　所以他們聽到事實，才表現的如此氣急敗壞。三中想繼續輝煌，就必須否定遊青鸞，不能讓他的聲音成為主流。

　看見這樣的領導班子，遊青鸞不由得同情三中學生，和曾經的自己。

　其實，遊青鸞本人很讚同‘知識改變命運’的說法，但他絕對不會把‘知識’和‘成績’畫上等號。

　一個人只要願意學習知識，無論學習畫畫、唱歌、甚至打遊戲，都可以收獲光明的未來。高中階段比起‘我要考多少分’，學生們更應該考慮‘我要走哪條路’。

　遊青鸞後來見過很多人，擁有遼闊的世界。所以更覺得這批毫無夢想的校領導，實在太悲哀了。

　悲哀到遊青鸞聽到他們惱羞成怒的爭辯，都懶得多廢話。

　人生在世幾十年，何必浪費時間跟老古板講道理？

　“先聽我說兩句，行嗎？”校長提高聲調，連續喊了兩三次才讓辦公室安靜下來，連忙趁此機會介紹道，“這位是帶九班的遊老師，池羲就是他們班學生。”

　聽到‘九班’兩個字，辦公桌前面的人臉色變得很精彩。

　“哦，九班啊。”教導主任語氣中，透出不加掩飾的輕蔑和嫌棄。

　政教處那位領導扶起老花鏡，上上下下打量遊青鸞，苛刻地挑剔道，“被安排到你們學校、還教九班，肯定不是什麽好老師吧？”

　校長想幫遊青鸞說幾句話，“其實，自從遊老師當班主任以後，九班學生已經改變很多了…”

　“我是怎樣的老師，不需要你們評價。”遊青鸞卻不想計較，打斷校長接下來的話，輕描淡寫的說道，“我等會還要上晚自習，時間很寶貴，咱們就事論事吧。”

　教導主任非要挑刺，撇撇嘴不屑的說，“你們班還上晚自習？”

　“哈哈哈哈！”其他人跟著嘲諷。

　等他們嘲諷夠了，遊青鸞才心情氣和的說，“不管我們學生怎麽樣，我作為班主任，在其位謀其職，當然得對學生負責。”

　他斜了教導主任一眼，似笑非笑的嘲諷，“總不能天天端著架子說我很忙，然後躲在辦公室裡看小黃片吧？”

　“你、你怎麽知道？”天天做這種事的教導主任聽到這話，又對上遊青鸞涼颼颼的視線，仿佛被扯掉身上的遮羞布。

　“呵。”遊青鸞只是涼涼笑了聲，上前兩步，坐在校長辦公室裡唯一一張太師椅上。

　校長主動讓出自己寶座，怕遊青鸞坐得不舒服，還給他遞了個靠墊，又親手泡了杯茶。

　這服務周到的，三中那幫人簡直搞不清楚誰才是八中校長了。

　遊青鸞很少喝茶，隨意的抿了一口，就把那個據說是‘江西景德鎮官窯燒製’，實際上批發市場十塊錢四個的茶碗推開。

　他很有氣勢的雙腿交疊，眼皮一撩目光環顧每個人，好整以暇的說，“既然各位興師動眾，來我們學校問罪，我勉為其難聽聽你們的訴求。”

　畢竟經歷過各種大風大浪，遊總很清楚怎麽激怒別人，馬蜂窩一捅一個準。

　那幾個優越感甚高、自以為比八中厲害、在校長面前都敢咄咄逼人的校領導，瞧見一個小班主任端出這麽大架子，原地表演了幾個火冒三丈。

　“你們班池羲打我們學校學生，還是重點班的！這事你知道嗎？”

　遊青鸞敷衍的應聲，“哦。”

　“現在那幾個學生都住院了，起碼要耽誤好幾天課，下次考試成績要退步多少啊？”提起成績，教導主任痛心疾首。

　“就是！這件事太惡劣了！”政教處接過話，義憤填膺，“至少讓池羲賠償醫藥費！記過！寫檢討！給我們學生當面道歉！”

　“記過太輕了，那種危險學生，必須直接開除！”

　“對，開除！”

　他們情緒激動的嚷嚷好半晌，遊青鸞沒什麽反應，也不給回話，中途還拿出手機看了好幾次。

　大家罵罵咧咧，把自己說的口乾舌燥。

　等他們陸續閉上嘴，太師椅上的遊青鸞終於開了自己尊口，“說完了？”

　三中那幾個一口血哽在喉嚨裡，氣得吹胡子瞪眼，看起來至少老了十歲。

　“解決辦法呢？！”

　“哦，我只是班主任，還沒有編制，不能隨隨便便開除學生。退學這種事，需要家長和學校討論…這樣吧。”遊青鸞在手機上啪啪啪按了兩下，遞到他們跟前，“我正好有池羲家長的號碼，你們把剛才那些話再原原本本跟他說一遍，只要他同意處分池羲，我立刻讓校長安排。”

　“我……”校長本來還想說兩句，偷瞄一眼遊青鸞表情，他心領神會的附和道，“好。”

　聽到這話，剛才口口聲聲嚷嚷‘開除’‘必須開除’的幾個人全都蔫了。

　全東平的人都知道，池羲的父親池俊峰有錢，是東平市首富。大家都很清楚，能把生意做到那種規模，除了本身聰明有遠見，發展人脈打通關系是必不可少了。

　池俊峰在東平，就是個得罪不起的主。

　聽說他最近還擴充勢力，相關部門剛剛規劃的東平新區，周圍地皮都被池老板和池老板投資的一個新公司承包了。

　本來他承包就承包了，幾塊鳥不拉屎的荒地也沒人在意。誰知道競標會結束沒多久，就有消息稱東平新區計劃修建西北地區最大的國際機場和高鐵站，預計兩個站加起來每日接待客流量上百萬。還有東平市籌備開挖的地鐵，終點站就在東平新區！

　池老板跟他投資公司的幾塊地皮，緊緊挨著三個站，還都是最好的地段，地價一夜之間翻了十倍！

　尤其是那個新公司，本來以為拿來湊數兩塊犄角旮旯，竟然正好在機場門口！

　到時候機場投入使用，那邊無論蓋餐廳還是當酒店，肯定都能賺的盆滿缽滿。

　現在明眼人都清楚，池老板這一手玩得太高明。恐怕再過個兩三年，他就不止是東平首富，還會在全國名列前茅。

　這種情況下，普通人上趕著巴結池老板還來不及，誰還敢得罪他啊？

　三中校領導過來施壓，本來就想借此機會，讓八中得罪池俊峰。

　哪知道遊青鸞手段高明，三言兩語就把燙手山芋拋給自己這邊，讓領導團隊集體傻眼。

　遊青鸞從他們臉上看出答案，滿意地說，“既然誰都不打算打這個電話，我就默認各位領導已經達成共識，不打算處分我們班池羲了。”

　躲在後面的年級組長小聲囁喏，“可……醫藥費和檢討不能少吧？學生都被打成那樣了。”

　遊青鸞捕捉到聲音，把手機遞過去，“請。”

　那人往後縮了縮，立刻閉上嘴，整個辦公室都安靜了。

　對面領導團隊覺得很沒面子。

　他們興師動眾過來找茬，結果非但目的沒達到，還被八中一個小老師逼到絕路，鬧得他們這會上不去下不來。

　教導主任和政教處對視一眼，低聲商量他們繼續討說法呢，還是找個借口回學校。

　在他們各持己見，互相爭辯的時候。遊青鸞手機突然響了兩聲，吸引大家注意。

　遊青鸞瞥了眼，輕聲嘀咕道，“終於收到了。”

　幾十兆的視頻，竟然傳輸了二十分鍾，他真懷念以後有ifi的時代。

　“校長，電腦借用一下。”遊青鸞開機之前，象征性跟他打了個招呼。

　“請用請用！”校長連忙說。

　“各位別急著走啊，事情還沒解決呢。”遊青鸞找來一根數據線，把視頻傳到電腦上，同時語氣輕快地說，“我這個人講究證據。既然幾位尊貴的校領導，一口咬定是我們學校池羲先動手，不分青紅皂白打了你們學生。咱們就一起來看看當時情況。”

　說著，他打開尚翔發過來的監控視頻，三中幾個領導不情不願湊過來。

　說來也巧，這年頭很少有門店內裝攝像頭，只有那些大型超市會使用。

　但因為遊青鸞和尚翔平常都太忙，沒時間去店裡轉悠。乾脆在裝修時順手搞了兩個攝像頭，遠程監控。

　哪能想到，攝像頭竟然在這種時候排上用場。

　這倆攝像頭是尚翔在雲夢市買的最新款，不僅能拍到畫面，還能聽到聲音。

　視頻最開始，只有池羲帶著一個年級差不多的男生，坐在店裡等蛋糕。

　沒多久，三中那幾個被打的同學出現在屏幕裡，嘴裡冒出一連串不堪入耳的髒話，每句都讓人懷疑他有沒有爹媽和老師。

　聽到本校‘品學兼優’的學生主動挑釁罵人，幾個校領導嘴巴仿佛被屎糊住了，一個個說不出話。

　遊青鸞眸光黯淡幾分，瞧不清楚眼底閃過什麽情緒。僅僅隔了幾秒，他又變回往常的毫不在意。

　視頻最後省略了血腥暴力畫面，但明顯能看出，是三中幾個人主動走向池羲，還伸手想跟他後面那個人打架。

　“精彩，真精彩。”遊青鸞笑著看完視頻，拍拍手表示滿意，“領導們看夠了嗎？”

　幾個人覺得難堪，推推搡搡半晌，才由教導主任發言。

　“那個……情況我們已經了解，這件事肯定會嚴肅處理。”

　遊青鸞才不相信這套官腔，直接拆台道，“嘴上嚴肅就夠了？你們剛才可不是這麽說的。校長，他們剛才怎麽要求的？”

　“啊？”校長還在研究視頻，突然被點到名字，慢了幾秒才重複道，“他們要求我處分池羲，讓他寫檢討，賠償受傷學生醫藥費，還強烈要求開除池羲。”

　“哦。”遊青鸞轉向他們，用慢條斯理，甚至帶了點商量的語氣說，“開除就算了，給那幾個學生記大過，讓他們出院之後寫檢討貼在八中外面文化牆上。”

　“那怎麽行！”校領導立刻拒絕。

　三中學生的檢討掛在八中外面，明年還有幾個人去他們三中？

　遊青鸞仿佛沒聽到，繼續說，“還有，我們班池羲同學也在衝突中受傷了，他醫藥費你們得負責吧？”

　“等等，他受了什麽傷？”年級組長憋不住問。

　“池羲同學除了手受傷之外，其它傷還很難說。”遊青鸞像模像樣的裝出一臉擔憂，“你們也知道，池羲從小嬌生慣養，磕磕碰碰都不得了。他得去國外醫院，做最全面的檢查。我保守估計，你們起碼要賠個八萬十萬吧。”

　教導主任官腔都不打了，罵罵咧咧說，“八萬十萬？你怎麽不去搶劫！”

　“不想賠？當然可以。”遊青鸞笑眯眯的說，“我明天就去電視台買黃金檔廣告，讓貴校學生的豐功偉績廣為流傳。”

　遊青鸞說完，還沒等對面幾個人暴跳如雷，他又指了指頭頂上，慢悠悠補充道。

　“忘了說，校長辦公室也裝了監控，正好讓全東平的學生和家長們，仔細欣賞各位校領導的尊容。”

　三中領導班子……

　九班這位老師是何方神聖？

　太他媽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