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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第33章 回家
昏昏沉沉地醒過來,還沒等我眼前清明,反應清楚,一個女孩突然放下正在擦拭的毛巾,激動地站起來,朝著某個方向大喊道:“媽呀總算醒了!姑!姐!你們來呀!她醒了!”

 這份激動裡滿是按耐不住的,因沒惹上大的麻煩而生出的狂喜。

 我還半耷拉著眼皮,只見一雙手已經探了過來摸了摸我額頭上的腫塊,一個更加穩重的女聲響起:“沒事就好,這要在我店門口出了點什麽事,可真就麻煩了。”

 說著輕輕拍了拍我。

 “姑娘,聽的見我說話嗎?你這一下挨的可不輕,要不還是聯系一下家裡人吧,可別是腦震蕩什麽的,到省城的大醫院裡去查查才保險。”

 我搖了搖頭,喉嚨口有些堵塞,道:“沒……家人了……”

 在我死之前,有個人親口告訴我,他們生活的很好,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殘廢、累贅,所以與其拖累他們,我寧願沒有他們。

 女人愣了一下,似乎是有些同情之意,隨即語氣軟和道:“可你我素不相識,你的醫藥費我實在承擔不起了。”

 我一下拽住她的衣袖,哽了哽,費力地迫切道:“我可以幫你打工,一分錢都不要,真的,只要給我一個住的地方,一口吃的就行,求求你了。”

 我又是這樣卑微地乞求別人,一次又一次,真的像個負擔一樣,什麽都不會,只會讓人犯難。

 女人盯著我的眼睛,看了看,動搖道:“真沒親人了?”

 “嗯……”

 她歎了口氣,“那好吧。”隨即直起身,道,“我叫何欣,是這兒的老板,你可以叫我欣姐。”

 接著指了指旁邊那個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也就是那天晚上最反對我留下來的那個人,甚至直到現在她也還是用那種很抗拒的眼神看著我這個陌生人。

 “她叫何小路,是我妹妹。”

 “還有一個是我們倆的姑姑,你要是見到了喊她嬸兒就行,另外幾個也是來我們店幫忙的,到時候再介紹給你認識。”

 “嬸……兒……”

 因為不太會北方的卷舌音,想試探著說一遍,結果說出口就是個笑話。

 果然,兩人都笑了起來。

 那個同齡的女孩原本繃著的臉突然咧開了,一邊笑一邊道:“你這人……怎麽看上去傻裡傻氣的。”

 收留我的欣姐也是微微笑著。

 這一瞬間,我感受到了類似於人性的東西在一點點暖和。只是因為好像被接受了,就會覺得有一股難以言說的喜悅。

 被與世隔絕了那樣久,又在墳墓裡停留了那樣久,此時此刻,哪怕只有一縷陽光出現在我往後十年的生命裡,我都會用力抓住。

 就在我不知不覺跟著傻笑的當口,她們的嘴角明明也還掛著笑意,卻問道:“那你呢?你叫什麽名兒?”

 時間對我來說,一瞬間,似乎全部都靜止了。

 長長的沉默裡,突然一聲近乎歇斯底裡地尖叫猛烈地炸響在耳邊。

 “程尚恩!”

 我一下回過頭。

 這個聲音我太熟悉了,太熟悉了,伴隨著汽車的鳴笛呼嘯,以及人群的分崩離析。

 鈍痛感從手臂逐漸蔓延的滋味真是生不如死。

 然而再生不如死也還是死過一回了,不一樣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顫抖著舉起雙手,都還在,都還嶄新如一,沒留下一丁點兒那個人的痕跡。

 這時一雙白花花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喂你還好吧?問你名字不說話,神神道道得在看什麽呢?”

 我失神地看向對方,張了張嘴。

 我叫程尚恩。

 可是我不敢說……

 一直都不敢。

 從始至終,那人給我的魔靨(yè),每一個細節都是一輩子的。

 我吸了一口氣,松垮下來便笑道:“我叫程白。”

 一個死人的生命即是一片空白。

 ◇ ◇ ◇ ◇ ◇

 留在這裡後的每一天,對我來說才算真正的人生——人的生活。

 雖然縣城坐落在北國最偏僻的位置,但只要風雪過去之後,這裡的人就會絡繹不絕地來光顧這家酒館,喝一杯老板娘親手釀的米酒暖暖身子,再開始一天忙碌的活計。

 中午是大堂最熱鬧的時段,數張擦的乾淨的四方餐桌上坐滿了人,圍住“咕嚕嚕”冒著泡的火鍋,熱氣繚繞的同時一盤盤熱菜也在往上端。

 “小程!四號桌!”

 欣姐站在灶台邊,混著炒菜聲高聲喊道。

 “來了。”

 我聲音有些慢吞吞的,手上卻是慌忙放下正在清洗著的盤子,脫了橡膠手套丟進水盆裡,繞過廚房裡紛紛奔走忙碌的眾人,跑到欣姐身邊,接過盤子時,欣姐已經滿頭大汗地開始炒下一道菜了,側對著我皺眉道:“快點快點!”

 “是。”

 我在她面前永遠都像一個面對雷厲風行的長官而暈頭轉向的蝦兵,有一點惶惶然跟抱歉。

 等到一天中最忙碌的時段過去了,眾人才紛紛松了口氣,端著碗三三兩兩地擠在各個角落吃中飯。

 我也脫了圍裙,踏出門檻,坐在廊沿上的竹椅上,扣開屬於自己的鐵飯盒,甩甩酸得連筷子都快拿不穩的手,隨便撥弄了幾根青菜,還沒夾起來,身邊已落下一個人影。

 “今天洗了幾個盤子?”

 欣姐不忙的時候大多都是和顏悅色的樣子,有著三十多歲女人成熟的風韻。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笑笑,“就……洗了五六盆。”

 欣姐吃了一口飯,道:“不錯了,比你剛來的時候要好,至少沒摔。”

 隨後兩個人各自沉默了一陣,一時間只剩下咀嚼的細微動靜。

 “今天晚上來樓上,大家一起喝點酒暖暖身子,不然你老是一個人縮在樓下,冷得慌。”

 欣姐吃到一半突然提議道,但我覺得她似乎是存了很久的意見了。

 可我依舊低聲道:“不了,我還是想早點睡……”

 欣姐一下子看向我,有點對待員工的輕微苛責。

 “你老這樣不合群可怎麽行?沒事也得多跟大家交流交流,乾咱們這一行的不就講究個熱情嗎?今晚好歹來一次,我上面炭火足,暖和,聊到多久都沒問題。”

 我咀嚼的動作頓時因為緊張而變的遲緩無比,以致索然無味。

 當初試圖跟他人交流是被命令禁止的行為之一,想我以前有多渴望和人交流,哪怕說一句話也好,然而如今被極力允許了,我卻又茫然起來。

 最後是在欣姐熱切地注視中,我才選擇點頭。

 畢竟,不能再活在那個人給我設置的陰影裡了。

 ◇ ◇ ◇ ◇ ◇

 這裡到了晚上,因為風雪的緣故,基本上沒什麽客人。

 我正獨自拿抹布將每一張桌子都仔仔細細地擦乾淨,欣姐從後面走過來,提著兩壺燒酒,拍拍我的後頸道:“來。”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脫掉圍裙跟了上去。

 站在二樓的走廊上,欣姐敲開了一間屋子的門,我看到何姑姑竟淚眼婆娑的站在門後面問道:“丫頭來了?”

 卻是向著我說的。

 我便愣愣地點了點頭。

 房間的木質地板上,鋪了一層厚厚的羊毛地毯,所以得脫鞋進屋。欣姐領著我走向正中央圍住火盆的一堆人,那裡也是屋子裡唯一的光源。

 等我們撿了空坐下來,那群人仍在低聲交談著什麽,時不時就有克制的細碎哭聲傳來,屋子裡的氛圍壓抑得令人胸口喘不過氣來。

 “我家丫頭才19歲,就這麽沒了。”我剛坐定,對面一個女聲便接著剛才被打斷的話頭繼續低聲哽咽道,“我可就她這麽一個女兒……一群天殺的畜生。”

 我不禁抬眼就著火光望向她,布滿皺紋的深紫色臉上,淚痕清晰可見。

 何姑也坐在旁邊偷偷抹淚,欣姐則是摟住她的肩膀,輕聲安慰道:“沒事的,總能找到,再說小娟人機靈,說不準自己就跑回來了。”

 “回來了,怕也是……也是……”

 說著又是兩行淚下來。

 欣姐皺皺眉道:“你是她媽,還嫌棄她不成,她是被拐的,要是有一天回來了,你可不許這樣。”

 我出神的望著她們,突然手肘被碰了碰,“嗨,想什麽呢?”

 身邊的何小路遞給了我一個瓷缸,裡面盛著熱氣騰騰的羊奶。

 我雙手接過,捂在懷裡,耳語道:“欣姐她們在說什麽?”

 何小路見怪不怪般地望了對面有一段距離的三人道:“又一家的姑娘被拐了吧。”

 “拐……了?”

 何小路點點頭,壓低聲音湊到我耳邊用氣聲道:“就是被賣到山區給人當老婆,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五個了,我們這兒什麽都沒有,就是人販子有點多。”

 說著她上下掃了我兩眼,道:“你可得長點心,尤其是半夜裡睡覺的時候一定要鎖好窗,否則你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一睜眼就成別人老婆了。”

 我咽了一口,背後寒毛豎了一身,“怎麽……這樣。”

 “可不就這樣,平時欣姐叫你上來,你還不肯,要是真被人半夜捂著嘴擄走了,哪個去救你。”

 我轉頭看向對面哭的有氣無力、只能靠在欣姐懷裡的女人,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想起了我爸。

 他的女兒也是被人強行帶走的,並且一走,就是四年。

 四年了……

 他都還不知道我為什麽要走,去了哪裡,甚至不知道我其實已為人妻,被逼得死過一次。

 那個背負著一個家的男人,只會沉默地忍受著親人的離開,然後無措地站在原地。

 他甚至都不能像面前的這個母親一樣去找別人痛哭流涕,只是,也只能,一個人默默承受著他人的離開所帶來的苦痛。

 “你怎麽了?冷是不是?”

 何小路突然握住了我不知何時顫抖起來的手,又搓了搓我的背問道。

 “我……”

 “什麽?”

 欣姐此時也看向了這裡。

 “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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