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燭火,病床上的雙兒眉頭緊皺,眼角、臉頰都有濕意,纖細青蔥一樣的手指將身側的被子抓揉成一團,他的額頭流了很多汗,沾濕了額發,身上的被子也因為他不規矩的動作掀開一角,露出了足。
沈文宣不明所以地走過去重新給他蓋好被子,面不改色地輕抬起他的腳,好把他蹭皺的床單鋪平。
弄好後一抬頭,這個雙兒竟是睜開了一條縫看著他,眼神朦朧,沒有焦距,眼角的淚要落不落。
“......渴。”
他說。
聲音又輕又小,沈文宣頓了好大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放下手裡的油燈起身快步走去廚房倒水。
因為是醫館,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需要熱水,所以廚房裡灶台上一直溫著一壺以防萬一,現在已是深夜,灶台下面的火早熄了,沈文宣摸了一下壺身,幸好裡面的水還溫熱著。
提著壺回來倒了一杯,沈文宣就要遞給床上的雙兒,但那雙兒竟是閉著眼又睡了過去,這次呼吸綿長,沒有了之前的掙扎。
沈文宣看著手裡的水表示疑問。
......這水你還喝不喝
不喝他就放......沈文宣彎腰不經意抬眼,注意到他蒼白起皮的嘴唇......無奈又直起腰歎了一口氣,握著茶杯坐到了床邊,手輕輕托起他的後頸使他的頭微微後仰,手裡的杯子靠近他的唇齒,一點點地喂了進去。
他喂的不多,手指下意識地抹了抹雙兒嘴角的水痕,眼角的淚也擦一下,又將他放了回去,然後蓋好被子,掖掖被角。
很好,乖乖睡覺,不準再動了。
沈文宣起初沒意識到不對,只是等他重新躺回床上回憶起他幹了什麽,越想越不對勁。
他外祖父曾重病住過院,所以他照顧起病人來做得極為熟練,很多都是下意識地順手而為,應該沒什麽不對吧。
沈文宣想著,偷偷在被子上擦了擦摸過某雙兒嘴角的手指,上面還殘留著又濕又軟的溫度,怪讓人心裡毛毛的。
豎日,沈文宣起了個大早,醫館裡也已經開了門。
平兒十分勤快地去廚房裡準備早飯,手腳麻利,等沈文宣簡單地收拾好自己,平兒的早飯也做好了,還特意給沈文宣做了一份,包括病床上的雙兒。
沈文宣咬著手裡的餅子,隱約聽見後院平兒暴力踹醒趙大夫的吵鬧聲,想著這多交的住院費倒也不錯。
吃完一張巴掌大的白面素餅,再喝上一碗番薯粥,沈文宣走出醫館。
他手上拿著一份從趙大夫那借的安和縣輿圖,是趙大夫前些年剛搬到這裡的時候自己畫的,上面批注有趙大夫的實時更新,拿著著實方便。
沈文宣靠著這張圖轉遍安和縣的大街小巷,經過了兩天,安和縣總算熱鬧了一些,幾乎所有的店鋪都已經開始開門營業。
沈文宣經過香花院,知道現在不是香花院的正常開門時間,所以見香花院大門緊鎖也不奇怪,只是好奇老鴇按照他的想法做了沒有?
做了他便有錢可拿,沒做他也沒什麽損失。
這香花院說到底都是老鴇說了算。
沈文宣不再停留,轉身徑直去了安和縣的糧鋪。
去之前沈文宣還有些擔心,他看到了好幾家被羌人縱馬波及到店鋪,在沈文宣的認知的,外族來要麽為錢為糧,要麽製造殺虐。
現在是秋收剛割了水稻,外族進來為了糧食的可能性比較大。
也不知道糧鋪的損壞程度如何。
但當沈文宣真到了糧鋪的時候頓時驚訝,糧鋪竟然完好無損,沒有絲毫被□□的痕跡。
“小二,”沈文宣環視一周後問道,“我看你們這兒的鋪子好得很,你們店裡的夥計可有受傷?”
“沒有沒有,”小二笑道,“客官是被前兩天那群蠻羌人的動靜嚇壞了吧,這次算我們幸運,那群羌人只是進城蹦噠了兩天就被我們縣裡的守衛軍打跑了,真是雷聲大雨點小,什麽實力都沒有就敢往我們這闖,下次他們要是敢再來,就是我小二,也敢上前拚個幾刀!”
周圍其他買糧的客人聽完不禁笑了幾聲,對小二說的話頗為讚同,他央央慶國,豈是那些宵小之輩能撼動的!
沈文宣想到那天偷搶百姓錢財的守衛軍,垂下眼眸心情複雜,他們能為守衛城中百姓不顧性命跟外族纏鬥,也能如餓狼一樣毫不憐惜地貪食百姓的血汗錢。
人性的複雜蓋是如此吧。
小二見店裡的客人都感興趣就一拍手,繼續講了起來:“話說那蠻羌人進城的那一天,馬蹄震地、鞭聲震天,那蠻羌人個個長得人高馬大,騎在那野馬上簡直比屋頂都高,一進城就往西城跑,聽說西城的民宅可被毀了不少。”
客人們都停下選糧的動作,紛紛聽小二講,一見小二停在這兒頓時著急:“然後呢?西城的人怎麽樣?”
“我聽說那些蠻羌人都是蠻夷之輩,禮教不通,那些折磨人的手段,咦,可嚇人了,聽說還吃人呢!”
其他人頓時嚇了一跳。
“各位客官稍安勿躁,”小二安撫道,“各位忘了?那西城不是年初被征作軍用了嗎?是守衛軍的大本營,那些蠻羌一到了那兒可就捅了馬蜂窩了,被那些守衛軍打得落花流水,好不快活!”
“好!真是大快人心啊!”
“沒想到我們縣裡軍爺個個都是好漢,縣太爺應該早早做個牌匾送過去,好生誇讚一番。”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