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契大概就是不用對方多說什麽, 也能猜得到她的心思, 然後說出她心裡想聽的話, 就好比一句簡簡單單的“想你”。
一聽到對方的聲音, 就想多寒暄幾句。
電話那邊傳來蘇默言碎碎的笑聲, 鬱遙一直緊抿的雙唇也有了弧度。她累了一整天, 結束枯燥乏味的工作商洽,聽到蘇默言的聲音在耳畔時, 就覺得放松,此時此刻,特別想蘇默言能陪在她身邊, 抱抱。
氣溫漸低,冬天擁抱起來,又暖又舒服。
“下班了嗎?”
“下班了。”
“記得多穿點衣服, 一定要穿毛衣,我給你準備了紅糖薑茶, 要記得喝。”鬱遙說著,有些不放心,蘇默言每月那個來時總是疼得厲害,以前自己陪在她身邊還好,偏偏自己這幾天又出差。
“嗯,想要老婆幫我揉揉……”默言抱著胳膊, 一邊望著遠處的街景,一邊笑著和鬱遙撒個嬌。
“難受嗎?要是太難受,就請假在家好好休息, 不要逞能。”
“我開玩笑的,一點都不疼,你別擔心我。”
蘇默言雖然從小都是嬌生慣養,但卻談不上大小姐脾氣,只是我行我素的性格改不了,不過,在日漸趨同的社會裡,能保持著自己的一點棱角也不是一件壞事。
“晚上一定要吃東西。”
“我記得呢,每天都說。”蘇默言低頭輕輕踢著腳邊的路燈杆,此時她們不在一塊兒,蘇默言心頭還是暖甜。雖然兩人每回打電話,鬱總語氣裡都透著一股濃濃的老幹部風,但鬱遙不管何時何地,總會惦記著她。
“我不在家的時候就不吃,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以後每天晚上吃的什麽,都要給我發照片。”要是蘇默言真能照顧好自己,鬱遙也不會這樣說她。還是說現在的年輕人生活習慣都這樣不規律?晚睡晚起,三餐也不按時吃,每當這時候,鬱遙才覺得她們之間的確是有著代溝。
“好,我乖乖的。”蘇默言好像天生喜歡被鬱遙管,要是換了其他人,誰都奈何不了她,只有鬱遙能行。
“我後天就回來。好好照顧自己,一定要按時吃飯。”
有時候蘇默言覺得鬱遙是挺沒情趣的,情人節七夕節聖誕節……過得基本與浪漫無緣;有時候又覺得鬱總懂情調,每一天她都能感覺到鬱遙的溫柔體貼,細水長流,平平淡淡的陪伴才是最浪漫的告白。
“大忙人,你忙完工作就好好休息。”聽到鬱遙聲音裡帶著疲憊時,蘇默言恨不得鑽進話筒,拉著她去床上,監督她休息。
“嗯……”鬱遙應道,只是依舊沒掛斷電話,“急著讓我去休息,不想跟我說話?”
她們剛在一起時,鬱總的話少得可憐,而現在煲起電話粥來,好像有說不完的話。蘇默言笑了一陣,“我發現你和我們閨女一樣粘人了。”
“她們隨你。”鬱遙舒了一口氣,又閉上眼道,“我有點累,再陪陪我。”
蘇默言聽著鬱遙的聲音,也好想好想,去抱著她。
***
十二月底,寧城又下雪了。
前年,去年,再到今年,第一場雪都在十二月。
雪花照舊安靜飛舞著,只是蘇默言是三種不同的心情。前年的第一場雪,讓她不安憧憬;去年的第一場雪,讓她苦澀難咽;而今年的第一場雪,鬱遙抱著她一起看的,甜蜜溫暖。
一年,也只是一晃眼。
蘇默言是今年三月份正式回國,接了雜志社的工作,在國內的這份工作,蘇默言做得並不算開心,約束太多,而自由太少。
她和雪子一樣,習慣了做個自由攝影師,走到哪拍到哪,以前天高海闊,現在就好比畫地為牢,自然不舒服。
“默言,晚上你跟我去個飯局。”
作為攝影師,蘇默言在雜志社很受歡迎,有時有些難纏的合作對象,趙主編都會帶上蘇默言,畢竟和“美女攝影師”合作,大部分人都不會拒絕,尤其是男人。
當初最後一輪面試,比蘇默言經驗豐富的攝影師大有人在,但是趙主編一眼就相中了蘇默言,她欣賞蘇默言的個性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好看的形象也是加分項。
華燈初上,長長的街道上,看不盡的燈紅酒綠。
酒桌上觥籌交錯,油膩的應酬。以前蘇默言跟著鬱遙做助理時,沒少參加這樣的場合,從那時起,鬱遙就知道以蘇默言的性子不適合在職場上打拚。
蘇默言性格太直,心裡怎麽想嘴上就怎麽說,不能算是口無遮攔,而是蘇默言骨子裡的清高和自我,有時候,甚至可以說是目中無人。
“默言,這位是孫總。”飯桌上,趙主編和蘇默言使了使眼色,潛台詞是讓她主動一點。這位孫總是塊難啃的骨頭,在投資界小有名氣,端著架子三番五次放專訪的鴿子。
蘇默言無動於衷,那男人一上桌就盯著她看,上下打量,要是放以前,蘇默言甩臉走人還是算客氣的。
趙主編用胳膊肘推了推蘇默言,小聲提醒,“默言?”
蘇默言這才似笑非笑,“你好。”
“孫總,這位是蘇小姐,如果有機會合作的話,她會負責您專訪的拍攝。”
“蘇小姐,真是年輕漂亮啊。”孫達舉起酒杯,繼續打量著蘇默言,剛剛就覺得眼熟,聽蘇默言開口說話,記憶立即就勾了上來,“不知道蘇小姐可還記得我?我倒是記得你。”
蘇默言疑惑,沒說話。
“看來蘇小姐是忘了,那天晚宴上是你吧?穿黑色裙子,我記得你跟鬱總關系挺好的,明瑞的鬱總。”
蘇默言被這麽一提醒,才想起那天晚宴上,確實有這麽一號人來搭訕過自己,只是她當時愛答不理,沒一會兒就被鬱遙叫走了。
“嗯,是我。”蘇默言淡淡回答。
“趙主編,專訪的事情一拖再拖,說實話我也不好意思,但實在是沒時間。既然合作的都是熟人,咱們今天就把具體日期定下來。”
趙主編笑逐顏開,“孫總,我們沒有催您的意思……”
“你們的工作,我理解。”孫達說著話,目光繼續鎖在蘇默言身上,“蘇小姐,我們這麽有緣,今晚不一起喝幾杯?”
“孫總,我不會喝酒。”
“跟別人會喝,跟我就不會喝了?”孫達笑著笑著臉一沉,看向趙主編,“是覺得我不夠資格,還是……”
“孫總哪裡的話,默言今天有些不舒服。”趙主編忙出面打著圓場,又跟蘇默言道,“你就喝一杯,不喝多了。”
蘇默言暫時忍了,右手拿起酒杯,喝了一杯,手上的戒指矚目,但凡留意一下都不難發現,她已經名花有主。
但總有人不那麽在意這些。
“好酒量!既然不太舒服,蘇小姐以茶代酒也是一樣。”
蘇默言覺得惡心。
吃完飯,緊接著是去娛樂會所,蘇默言直接拒絕。
“默言,”趙主編把她拉到一旁,苦勸著,“你什麽都好,性子得改一下,能不能別這麽任性?”
“我任性?”蘇默言反問她,“你今晚帶我過來,把我當什麽人了?”
“你別這麽倔行嗎?都是為了工作。”趙主編好說歹說,“你就當給我個面子,這件事再拖,我沒辦法跟上頭交代。默言,當我拜托你了。你就陪我過去,事都交給我來談,我還能讓你吃虧麽?”
憑蘇默言的能耐,普通人還真沒法讓她吃虧。
在主編的軟磨硬泡下,蘇默言還是跟著去了,而這場有關工作的應酬,也如她所想的那般,沒那麽單純。
“一個小姑娘當攝影師,不累嗎?”孫達在蘇默言身旁坐著,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戒指……男朋友送的啊?我要你男朋友,可舍不得你出來……”
蘇默言感覺一隻鹹豬手搭在了自己肩上,慢慢摟著……
忍無可忍。借著昏暗的燈光,蘇默言反手一扣,直接擰傷了對方的胳膊,緊接著就是一記狠狠的耳光,再潑一杯酒,“惡心。”
“你!”等眾人都緩過神,蘇默言拎起包,已經揚長而去……
現場一片混亂。
第二天,主編辦公室。
“蘇默言,你知道你打傷的是誰嗎?!”
“我管他是誰。”
主編揉著額頭,“你真是要氣死我,都讓你給黃了……”
“那請問,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蘇默言對主編冷笑,“如果你是我,是不是就會讓他摸,讓他抱,讓他親?”
主編語塞,爾後一副老好人的口吻,“這回我幫不了你……”
因為蘇默言霸氣的一記耳光,扇走了雜志社的金主,也順便扇掉了她的這份工作。也沒什麽遺憾,她想辭職,不是一兩天的事情。
下午五點多,天已經黑了。
街上人來人往,形形色色。
蘇默言一邊走著,一邊在心中冷笑,她什麽時候落魄到了這種地步?放下面子,虛與委蛇地去奉承別人,討好別人。她從來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這些,一直是她曾經最厭惡最瞧不起的事情。
途經書店的時候,蘇默言進去逛了逛,她母親的遊記已經出版上架,擺在還算顯眼的位置,蘇默言買了一本,坐在一旁的長椅上慢慢翻閱,看到內刊她母親的照片,恍然間觸動,“媽,我很沒用吧。”
活到二十五歲,自己還是弄得一團糟,唯一“成功”的,大概就是足夠幸運遇上了鬱遙。
是啊,她還有她的老幹部。
回去公寓,蘇默言一開門,撲鼻的飯菜香味,鬱遙端著菜從廚房出來,腰上還系著圍裙,“洗手吃飯,我做了你愛吃的菜。”
蘇默言換鞋,脫下大衣放在一旁,淡笑了笑,“嗯……”
她的反應比自己想象中冷淡許多,似乎也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鬱遙解開身上的圍裙,走到蘇默言面前,撫了撫她的頭髮,“最近怎麽了,工作不開心?”
因為太了解蘇默言,鬱遙一猜一個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