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鬱遙問。
“沒,”蘇默言松開鬱遙,她心底其實在說“想要你陪我”,可已經這麽晚了,“沒什麽。”
鬱遙去洗手間,將洗手液擠在掌心慢慢揉出泡沫,望著鏡子,有些走神。
她出來時,蘇默言正趴在客廳陽台邊抽煙。
果然老實不過三秒。
隔著陽台的落地窗“嘩”的一聲被推開。
鬱遙朝著她走了過去。
蘇默言左手夾著煙,藏了藏,就像是學生時期偷偷抽煙,被班主任抓了現形。
別說,鬱總的氣質還真有點像。
“有煙味,你進去……”
“沒事。”鬱遙走到蘇默言身邊,她抽的是薄荷煙,味道淡淡的,不算難聞,也談不上喜歡。
蘇默言又吸了一口,將煙霧吐到黑夜裡。
鬱遙在一旁看著她。
在鬱遙面前抽煙,蘇默言有些別扭。像鬱總這樣的老幹部,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不正經的女人?完全有可能。
蘇默言夾著煙沒再吸,把煙灰輕輕彈進紙杯。
“什麽時候學的?”鬱遙見蘇默言手上熟練的動作,不知不覺,她又在打探人家的隱私問題。
蘇默言很樂意跟鬱遙聊天,“十七歲吧。”
十七歲,還未成年,比鬱遙想象中早多了。
在別人眼裡,蘇默言做慣了特立獨行的人。
“為什麽抽煙?”沉默一陣,鬱遙繼續問。
蘇默言很討厭別人這樣追問,但從今天開始,鬱遙是個例外。她可以很有耐心地去和鬱遙聊天,甚至說一些自己不願和別人提及的事情。
因為鬱遙對她來說,是特別的人。
蘇默言轉身面向鬱遙,風吹得她發絲凌亂,蘇默言伸手,慵懶地將頭髮往後一撥,露出光潔的額頭。極具風情的動作,她和鬱遙說笑道,“因為抽煙有種特別的…女人味。”
鬱遙靜靜打量著蘇默言,心情複雜,當初的小屁孩,在跟她談女人味。不過,用女人來形容現在的蘇默言,的確更為合適。
“抽煙不代表成熟。”鬱遙顯然不認同蘇默言的觀點。
鬱總又要教育人了,蘇默言突然有些喜歡被她訓話。
“嗯,”蘇默言看著鬱總的好身材,點點頭,“你不抽煙,也很有女人味。”
蘇默言一不正經,鬱遙就不知該怎麽說她,索性皺眉不接她話。
“我錯了,”蘇默言笑著求鬱總原諒,“我開玩笑的。”
明知道鬱遙不喜歡開玩笑,可蘇默言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好像弄得鬱總“無語”,她別有種樂趣。
蘇默言的笑,有時候很純粹乾淨,像個孩子,就好比現在。
鬱遙越靠近她,越看不透她,卻又越想了解她。連鬱遙自己都不曾注意,她對蘇默言的關心,在逐漸變多。
“心情不好算嗎?”蘇默言手裡的煙已經燃了三分之二,語氣輕松地說著,“心情不陽光,所以抽煙。”
這句話她說得像玩笑話,但鬱遙知道她是認真的,她那雙眼睛仍有哭過的痕跡,大概是最好的證明。
就在蘇默言要繼續抽煙時,鬱遙伸手把剩下的那截煙搶過,掐滅,扔進紙杯。
蘇默言朝鬱遙委屈地咬咬唇,“我心情不好,你不安慰就算了,還搶我煙。”
“…你可以跟我說。”這句話,鬱遙晚上在江邊時就想說,結果醞釀到現在。
鬱遙在關心她,只是一直壓著,蘇默言不傻,她心裡能感覺到,但她喜歡嘴上說“傻話”,“說什麽?”
“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說。”鬱遙目光柔和。
蘇默言聽了,心裡好暖,想抱她。
其實在江邊的時候,蘇默言就想抱她。
已經很久沒有過想抱一個人的衝動。
“說了…你會哄我嗎?”蘇默言的回答依舊不走尋常路,她知道鬱遙不擅長哄人,當年就是。
果不其然,這個問題難到了鬱總。
鬱遙還沒回答,蘇默言已經走到了她跟前,緩緩將頭靠在她肩上,和那晚一樣,蘇默言靠在她肩上。
“我不抽煙,你讓我抱一下…”蘇默言悶悶說著,聲音很低。未得到鬱遙的允許,她已經伸手環住了人家的腰,先斬後奏。
她不知道蘇默言在難受什麽,但當蘇默言瘦小的身子貼到她身上,悶聲悶氣說了這麽一句時,鬱遙有些心疼了。她會說理,但不太會哄人。
此刻,除了讓蘇默言抱著她,似乎沒有更好的辦法讓對方排遣心事。
十歲那年,蘇默言也是這樣抱著鬱遙。
還記得,鬱遙幫她擦著眼淚,告訴她:別哭,媽媽很快就會過來找你了。
而今……
“你知道麽,我媽走了,”蘇默言深吸一口氣,抱緊鬱遙,“再也不會過來找我了。”
她母親已經去世七年,她早該釋懷了。只不過今晚發生那些糟心的事情,又再遇了鬱遙,回想起當初的點滴細節,她忍不住想哭。
“再也不會過來找我了……”重複時這句話時,她的聲音有絲顫抖。蘇默言松開鬱遙,說了抱一下就是一下,她不想讓別人覺得她太脆弱。
沒有半點啜泣,可鬱遙看她時,她的臉卻被淚水打濕了。
“她只是換了種方式陪你。”鬱遙說著,伸手捧過她的臉,幫她擦著眼淚,一如當年。
“我也這麽覺得……”蘇默言笑了笑。
哭著笑最讓人心疼,鬱遙望著她泛紅的雙眸,衝動了一回,鬱遙不自禁拉過她,慢慢抱進了自己懷裡。
沒說一句話。
蘇默言貪婪地抱緊鬱遙,跟抱明漫和安其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她覺得鬱遙懂她,總能給她想要的。
她剛剛想錯了,鬱遙會哄她,而且,比任何人都會哄她。
風夾雜著幾滴雨點,刮在她們身上。
“進去吧,”鬱遙摸摸蘇默言的腦袋,“下雨了。”
“嗯……”
天氣預報說,下半夜有雷雨。
“洗完澡,早點休息,明天還要上班。”回房前,鬱遙跟蘇默言道了晚安,平時她十一點就睡了,今天算是特殊情況。
第二次在鬱遙這過夜,蘇默言直接把行李箱搬了過來。
大浴室留給蘇默言用,鬱遙用主臥的浴室。
蘇默言衝著澡,哭了一場過後,果然舒坦。
洗了澡,換上睡裙,蘇默言擦著頭從浴室出來,鬱遙臥室的門是緊閉的,或許睡了吧,蘇默言在門口站了兩秒,朝次臥走去。
雨越下越大,還夾著電閃雷鳴。
蘇默言將窗簾拉死,鑽進被子裡,連頭都蓋住。
她討厭雷雨天,她母親就是在這樣的夜晚出了車禍。
許是真累了,盡管隱約能聽到雷鳴聲,蘇默言用被子蒙住頭,還是暈暈沉沉地睡了過去。
眼前的黑色慢慢眼變成一幀幀畫面。
很混亂。一會兒是十幾米的海浪將她卷入大海,一會兒又是雷雨夜晚一輛白色汽車跌入懸崖……
她還看到了她母親,臉上血跡斑斑,慢慢斷掉呼吸。
“不要!不要……”蘇默言從夢中驚醒。
窗外的雷雨依然猖獗。
翻來覆去,黑夜裡,始終無法入眠。
她一閉眼,就是那些畫面。
開燈看看時間,才過了半個小時不到。
在床上輾轉了好一會兒,蘇默言掀開被子,下床。
凌晨一點,蘇默言穿著一件低胸吊帶小睡裙,走到鬱遙的臥室門口,雖然有點猶豫,但還是敲響了房門。
蘇默言喜歡把自己打扮得成熟點,這樣她能多一份安全感,睡衣更不用說了,都是性感省布料的風格。
不像明漫,恨不得從頭到腳,把自己包成一個粉色少女。
鬱遙剛好還沒睡,她靠在床頭,正看著一張老照片。聽到敲門聲,便猜到是蘇默言,她隨手將照片放在床頭櫃上,起床去開門。
一拉開門,鬱遙最先注意的,就是蘇小姐“極簡式”設計的小睡裙。
蘇默言一開口:“我想和你一起睡……”
鬱遙目光遲疑地望著她,語氣也很遲疑,“跟我一起?”
蘇默言怎麽覺得,鬱遙看自己的眼神有點怪,她抱了抱胳膊,解釋,“打雷,我做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