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默言剛掛斷電話, 鬱遙走進了病房。
“我買了面條。”鬱遙細心拆開包裝。
蘇默言一聞到香味, 心生感動, 是她最愛吃的排骨面, 不知道是鬱遙有心, 還只是個巧合。
時間已經十點半, 薄安其她們應該快來了。
“你回去吧。”蘇默言轉過頭,還是這句話。
“先吃麵條。”
鬱遙已經將面條送了過來, 蘇默言看著她手裡的那碗排骨面,沒放蔥花,放了一杓豆豉, 淋了一層香噴噴的麻油。
蘇默言望著面條發了會兒呆,這是自己最愛的口味,一點一滴, 鬱遙還記得一清二楚。
鬱遙看了看蘇默言打著石膏的左手,她是左撇子, 不會用右手吃飯。她索性拉了一條椅子,在蘇默言身旁坐下,淡淡道,“我喂你……”
“我自己……”說一半,蘇默言才發現自己傷的左手。
“趕緊吃點吧,時間不早了。”一旁的小護士催促。
“沒事。”鬱遙又看了眼蘇默言, 她真的比以前瘦了,本來巴掌大的臉頰,又消瘦了一圈。蘇默言一個人, 怎麽能照顧好自己……
鬱遙夾著面條,輕輕吹著熱氣,蘇默言怕燙,她就多晾涼了會兒。
看到這一幕,蘇默言心頭一熱,好久不見,她照顧人時,還是這麽溫柔。
“來。”
當鬱遙把面條喂到她嘴裡,她們的眼神又遇上時,蘇默言心跳慢慢加快,她意識到自己,又在想些不該想的東西……
鬱遙與她面對面,距離這麽近,眼神似有似無在她面頰上掃過,又停留幾秒。
一年不見,也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燙不燙?”鬱遙拿了一張紙巾,想去幫她擦嘴。
“我自己來。”蘇默言伸手去抓紙巾,剛好觸到鬱遙的手指。
蘇默言盡力不去看鬱遙,卻總有種無處可逃的感覺。
“慢點吃。”鬱遙極有耐心,她語氣平淡。再會裝的人,有時候眼神也難以藏住情緒,鬱遙亦是如此。
蘇默言心不在焉嚼著,嘗不出味道。
她們的眼神交集在一起,帶著藏不住的眷戀。
是自己多想了嗎?蘇默言總覺得,鬱遙還在乎著自己。
她忍住不去聯系鬱遙,花了近半年的時間去釋懷。
結果,因為今晚的再遇,因為鬱遙喂她吃麵時,看她的眼神,曾經種種,又如海潮般重新襲來。
“我不吃了。”蘇默言隻吃了兩口,就別過了頭,再這樣下去,她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
“聽話,再吃幾口。”鬱遙很少哄人,對蘇默言卻是個例外,一年過去,蘇默言還是不懂得照顧自己,曾經就是,沒人管著,三餐都不會準時吃。
她越是這樣哄自己,蘇默言心裡就越難受。
或許鬱遙可以繼續跟她做朋友,但她做不到。如果她們不能做戀人,蘇默言不可能跟鬱遙做普通朋友,那樣,簡直是對自己的折磨。
“鬱總……”蘇默言繼續和鬱遙保持著距離,繼續下著逐客令,“你走吧,我朋友馬上就來。”
“你怎麽了?”鬱遙禁不住問,蘇默言已經很久不叫她“鬱總”,她總覺得蘇默言一直在躲著她,今天見面更是如此。
蘇默言不想解釋,也不知道怎麽解釋。難道要說,鬱遙,我還是忘不了你,你離我遠點,別再來招惹我……
病房外,一陣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很是急促。
“蘇默言,你買包煙怎麽買到醫院來了?!”
走廊外響起薄安其澈亮的嗓音,蘇默言就知道,是薄三兒她們來了。
兩秒後,薄安其,明漫和明承一起出現在病房內。
“言言,你怎麽弄的?!”
看到蘇默言手臂上打著石膏,薄安其和明漫才意識到,蘇默言說得不是些小傷小痛。
鬱遙站起身。
“鬱總?你怎麽在這?”
薄安其和明漫的目光都鎖定在鬱遙身上。
她們仨無話不談,薄安其和明漫都知道,蘇默言一年前,一聲不吭臨時去日本,也是因為鬱遙。起初,蘇默言說只是去國外散散心,冷靜冷靜;後來,蘇默言又說,她想在日本長期發展,不打算回國。
蘇默言和鬱遙曾經有過一段曖昧的感情,明漫和薄安其都知道。
“默言,因為我受傷的……”如果蘇默言不幫她去搶包,也把手肘摔得骨折。
“輕微性骨折,小傷。”蘇默言又看了一眼鬱遙,再說一遍,“鬱總,你走吧。”
薄安其明白蘇默言心裡的感受,蘇默言多倔啊,要麽不喜歡,喜歡一個人就要吊死在一棵樹上,鬱遙現在還在蘇默言面前轉悠,不是傷蘇默言的心麽?
“鬱總,這兒有我們,你回去吧。”薄安其對鬱遙的語氣不算友好。
講真的,薄安其不太欣賞鬱遙這類人,太現實,在感情上又猶豫不決。當初薄安其聽到蘇默言的暗戀對象是比她大八歲的鬱遙時,就知道,蘇默言這回注定要受傷。
看了看病床上的蘇默言,鬱遙還在猶豫著。
“你不適合待在這。”明漫拿起鬱遙的包,遞給她,很禮貌地說道,“請回去吧。”
“鬱總,我們談談。”薄安其是個直性子,她也不想看到蘇默言繼續受傷,鬱遙這樣在蘇默言面前晃悠,蘇默言什麽時候才能忘了那段過往。
“安其……”蘇默言擔心薄安其一時激動,把話說重。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在乎別人的感受,薄安其朝蘇默言一笑,“我有分寸。”
醫院,空蕩蕩的走廊上。
“鬱總,雖然我是局外人,”別看薄三兒平時不夠正經,但她要是正經起來,比任何人都認真,她就是為了好朋友可以兩肋插刀的類型,“可言言是我最好的朋友,我還是要多嘴。”
“什麽意思?”鬱遙不解地看著薄安其。
“你現在有自己的生活了,麻煩你別再來打擾她。”
“她今天為了幫我才受傷……”
“我知道,但是,”薄安其一個轉折,她聽蘇默言說,鬱遙已經有了男朋友,所以蘇默言才死心,“這是最後一次,你以後別再來見她,你知道她會有多難受嗎?!她不想見你……”
薄安其越說越激動,這次回國,蘇默言整個人都變了,變得心事重重。她們從小一起長大,蘇默言對感情有多執著,薄安其比誰都清楚。
蘇默言不想見自己……鬱遙越來越不理解薄安其的意思。
“鬱總,如果言言是你曾經喜歡過的人,那你更不要繼續傷害她,別再來打擾她的生活……”
“薄小姐,我聽不懂你的意思。”鬱遙不明白,薄安其的反應為什麽會如此過激,“默言……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發生了什麽,你自己不清楚嗎?”薄安其冷笑著。
鬱遙臉色沉靜,她應該清楚什麽?蘇默言一聲不吭,跟她斷了聯系,她還能清楚什麽?
“總之,你記住我的話,言言不會想見你,她也不會跟你繼續做朋友。”薄安其又補充一句,“既然都分開了,乾脆一點,別拖泥帶水。”
“薄小姐……”鬱遙還想問些什麽,薄安其已經甩頭回病房去了。
一路上,鬱遙開著車,想薄安其說過的那番話。
有自己的生活,別再去打擾她……
鬱遙依舊想不通,為什麽蘇默言現在變得這樣抗拒自己?
病房裡,蘇默言躺在床上,打著點滴,一言不發。
明漫和薄安其都看得出來,蘇默言還是沒有忘掉鬱遙。
“我讓她走了,以後別再來找你。”薄安其靜靜說著。
“嗯……”蘇默言魂不守舍哼了一聲,心裡仍是不好受。
“你別這樣,天下好女人多的是,你再找一個就是了……”薄安其最看不得蘇默言這副模樣。
明漫拉了拉薄安其,讓薄安其別再說下去,她這樣說,蘇默言心裡無疑更加難捱。
明承聽到這裡,轉過了身。
無論如何他也想不到,自己一直默默喜歡的女孩,原來喜歡女人。
看到蘇默言現在的模樣,明承的心疼大於遺憾,注定只能像哥哥一樣守護她。
有些話,永遠都沒法再說出口。
看到病床旁落了一個女士皮夾,明漫拾起,“錢包別亂放,你收好。”
“不是我的……”蘇默言一看。
明漫打開皮夾一看,裡面有一張照片,是蘇默言,“裡面都有你的照片,還說不是你的。言言,你記性越來越差了。”
“我的照片?”蘇默言呢喃,那的確不是她的錢包,應該是鬱遙的,剛剛鬱遙去幫她買東西的時候,拿了皮夾出來,“什麽照片……”
“你看,這不是你嗎?在日本的時候拍的吧?”明漫將皮夾遞給蘇默言。
蘇默言看著那張照片,看了好久好久。
這是在日本時,藍冉幫她拍的,她坐在屋簷下逗貓。
皮夾裡,蘇默言看到了鬱遙的身份證。
是鬱遙的錢包……
她居然還留著自己的照片。
這一下,蘇默言的心更亂了。
鬱遙究竟是什麽意思?留著自己的照片,還放在皮夾裡,貼身帶著。
“言言?”
蘇默言只是盯著皮夾裡的那張照片,像是被抽走了七魂六魄,只剩下一副軀殼,安靜坐著,走神發呆。
“言言?!”
“這是她的錢包……”蘇默言木木地說著。
薄安其緩過神,看著那張照片,一般的關系,能把別人的照片放在自己錢包裡,隨身帶著麽?薄安其沒好氣地說,“她什麽意思啊,吃著碗裡瞧著鍋裡?還真看不出來她是這種人……”
蘇默言搖了搖頭,“她不是那樣的人。”
不知為何,蘇默言下意識維護著鬱遙,她覺得自己並不算了解鬱遙,但說這句話時,蘇默言的態度肯定,沒有一絲質疑。
“言言,這種女人有什麽好的?”薄安其反問蘇默言。
薄安其平時最恨腳踏兩隻船的人,精神出軌和肉體出軌同樣可恥。鬱遙感情既然有了著落,留著蘇默言的照片算什麽?有事沒事緬懷一下過去的美好時光麽?
“三兒!你就少說兩句吧!”明漫揪了薄安其一把。
“忍不住……”薄安其咬咬牙,“不值得。”
“我想安靜一下。”蘇默言右手揉了揉額頭,“你們都出去吧。”
“讓她一個人待會兒。”明漫最貼心,拉著薄安其和明承出去,蘇默言很強,她要是自己沒想通,旁人怎麽安慰都是畫蛇添足。
一個人的病房,格外安靜。
蘇默言還是看著自己的那張照片。
開始想有關於鬱遙的種種,想起藍冉說過的,“她抱著我,一直叫你的名字……”
蘇默言還是弄不懂鬱遙的想法。
鬱遙回到家,才發現自己的皮夾落下了。
仔細一想,應該是在醫院的病房,她剛剛走得太匆忙。
拿出手機,除了微信,鬱遙沒有蘇默言的其他聯系方式,她換號碼了,也沒告訴自己。
晚間十一點三十分,蘇默言還在看著那張照片,遲遲未睡。
這時,手機響起了熟悉的信息提示音。
——【老幹部:我的錢包在你那嗎?】
這是七月底過後,鬱遙再一次主動聯系蘇默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