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曖昧， 姿勢曖昧， 這些是屬於情侶間才有的親密， 蘇默言和鬱遙心裡都明白。

　窗外的雪沙沙下著， 廚房裡填滿了暖黃色的燈光， 她們穿著毛衣， 暖暖地相擁在一起。

　鬱遙有片刻閉上了眼睛，像是在享受， 又像在糾結，抑或是兩種情緒都有。

　“我以前不信命，現在信了……”蘇默言緩緩說著， 依然保持著背後環抱的姿勢，她將下巴舒適地擱在鬱遙的肩上，如此溫情， 忍不住眯上眼。。

　蘇默言希望以後一直都能這樣，所以， 她想要鬱遙一個準確的答案，讓自己安心。

　“像我們過了十四年還能遇上，還有，”蘇默言說著，握住鬱遙的手，“那晚在跨江大橋上我對你說過的話， 那八句……你記得嗎？”

　蘇默言在一點一點，將這層窗戶紙捅破。那晚，她暈乎乎地對鬱遙說了八句“我愛你”。

　鬱遙當然記得， 也就是那晚，她主動親了蘇默言，是她自己主動的，甚至去扶著蘇默言的頭，讓她們吻得更深。那一晚，那麽衝動，是因為她沒考慮一切後果……

　蘇默言這時才松開鬱遙，轉身走到她面前，望著她，眼睛裡只有她，想對她說的話太多，先說關鍵。

　“我愛上你了，鬱遙。”

　肉麻也好，矯情也好，鬱遙她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蘇默言說了出來，堵在心裡的一大塊石頭，終於落了地。

　鬱遙早已懂了蘇默言的心意，可當蘇默言這樣開口說出來時，她的心情比預想中還要複雜，到此時此刻，她還在猶豫不決。

　在鬱遙沒開口前，蘇默言上前抱著她，笑著，連聲音都變得柔軟，“我沒胡鬧。”

　臉上的神情寫滿認真。

　上次在酒店的時候，蘇默言就想吻她的唇，可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事情，今天，終於又等到機會。

　蘇默言靠近鬱遙，聲音很輕，有些性感，“我想吻你……”

　她不奢望鬱遙有多主動，只要鬱遙在明白她的心意以後，不後退就行。

　蘇默言已經貼了過去，慢慢垂下眼眸。

　然而，鬱遙躲開了。

　一場空。

　鬱遙偏過頭的瞬間，蘇默言的心跌到冰點，她沒想過鬱遙這時會躲開，上一次，她表露心跡後，吻了鬱遙的嘴角，鬱遙明明沒有躲著她。

　可這一次，鬱遙卻躲了。

　蘇默言直直望著鬱遙，等她解釋。鬱遙能看見蘇默言眼底的熱忱，被澆滅了一大半。

　可鬱遙不得不說：“默言，別衝動。”

　別衝動，鬱遙既是說給自己聽，也是說給蘇默言聽。

　“我沒有衝動。”蘇默言很確定地說著，那是因為她跟鬱遙理解的衝動，壓根不是同一種。

　“我們都冷靜點。”

　“我很冷靜。鬱遙，我很冷靜……”蘇默言說著，鼻子開始發酸，眼眶也有些發熱。

　“你考慮過嗎？我們並不適合在一起。”鬱遙越說，頭腦越發清醒，她能很理智的看到她跟蘇默言之間存在的問題，而這些問題，不是一句“我愛你”就能解決。

　“都沒在一起過，怎麽能說不適合？”蘇默言還在掙扎著，鬱遙這樣說她心裡要難受死了，她已經擠不出笑，“我們就像之前那樣……鬱遙，你敢說你不喜歡我？”

　那樣的眼神也可以騙人麽？鬱遙騙走了她的心。

　“默言……”

　“我不著急，”蘇默言稍稍冷靜，朝鬱遙笑，“可以慢慢來，我知道這件事情需要時間。”

　蘇默言開始後悔說今晚這些話，後悔把這層曖昧的窗戶紙捅破，她以為時機到了，可是沒有。

　蘇默言的這番話，把鬱遙心裡僅剩不多的衝動，摧毀得所剩無幾。她和蘇默言真的不適合。

　“不是時間的問題。”

　“那是什麽？”

　鬱遙現在大可以說出自己的顧慮，但蘇默言能真正懂嗎？如果蘇默言不懂，就算她願意為了自己去改變，這種強迫性的存在，又能維持多久。

　她和蘇默言的觀念，一個在地上，一個在天上。蘇默言是鷹，鬱遙沒把握把她變成自己手裡牽著的風箏，鬱遙也不想讓她變成一紙風箏，就算變了，鬱遙也害怕斷線的那天。

　還是那句話，鬱遙不敢輕易去談一場不計結果的戀愛，而蘇默言給她的感覺，就是如此。

　總之，蘇默言很好，但不適合自己。

　鬱遙的沉默，讓蘇默言陷入無盡的胡思亂想。

　她在想著鬱遙所說的不合適是什麽？

　蘇默言剛覺得自己開始了解鬱遙時，鬱遙又把她甩了十萬八千裡。

　或許，這就是她們之間的不合適。鬱遙並沒那麽喜歡她，如果鬱遙和自己一樣，那她們之間，有什麽是不能靠了解和磨合來解決的？

　可是，鬱遙連相互了解的機會都不給她。

　鬱遙比她大了八歲，成熟理性，蘇默言試著站在現實角度思考，鬱遙那麽優秀，而自己一無所有，差距太大，的確不合適。

　短短半小時，蘇默言開始質疑自己，怎麽會有跟鬱遙表白的勇氣。

　“我明白了，”蘇默言咬了咬唇，心裡很難受但還是笑，“我也覺得，我該冷靜一下。”

　“你別胡思亂想……”

　“我明白的。”蘇默言低頭重複這句話，再抬頭時，已經有淚水劃過臉龐，心平氣和地說著，“只是……既然一開始你就不打算答應，為什麽還要給我希望，這就是你成熟冷靜的做法嗎？”

　到如今，她們之前所有的甜蜜都變苦澀。

　鬱遙被蘇默言問住了，她的猶豫無疑已經傷害了蘇默言。

　“……不是那樣。”鬱遙忍不住去幫蘇默言擦眼淚，她的心被揪著，不比蘇默言好受。

　鬱遙有時也希望自己可以少想些，這樣活著累。

　“是我心甘情願，自作多情。”蘇默言咬咬牙，狠心抓開鬱遙的手。

　越說越亂，她們現在情緒都不夠冷靜，不適合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我不懂你。”蘇默言離開前，對鬱遙說了這四個字。

　她走了，鬱遙一個人靠牆上，望著黑漆漆的夜，窗外風雪肆虐，呼呼刮著。

　一整宿，蘇默言和鬱遙都在失眠。

　鬱遙想，自己該不該衝動一把，到底該不該讓衝動戰勝理智一回？她現在心裡都是蘇默言，忘不了，她讓蘇默言冷靜，可她自己都沒有冷靜下來。

　明知道跟蘇默言說這番話，她或許會離開自己，既然說了，又在不舍什麽。

　鬱遙還是沒有答案。錯過蘇默言，她會後悔嗎？蘇默言的話不無道理，都沒在一起過，怎麽斷言不合適……

　二選一的題目，恰好最讓人揪心。

　不過很快，蘇默言在逼鬱遙選出答案。

　“我申請離職，明天就走。”

　鬱遙心裡一緊，“…還沒過交接期。”

　“我跟人事部說過了，按臨時辭職處理。”也不過扣一個月的薪水，蘇默言把離職報告遞給鬱遙，“鬱總，你簽一下字吧。”

　“你想好了？”握著筆，鬱遙的手和灌了鉛一樣。

　蘇默言保持著微笑，“嗯，想好了。”

　“接下來怎麽打算？”

　“出去走走，我還是不適合總待在同一個地方。”蘇默言頓了頓，又說道，“過幾天我去日本……”

　不適合在同一個地方待下去，這句話蘇默言說第二遍了，她果然像藍冉一樣，是留不住的人。

　“去多久？”鬱遙的眼睛還是盯著那份離職報告。

　“去那工作。大阪的一家旅行雜志，當攝影師，我喜歡的工作。”蘇默言說這些話時，始終盯著鬱遙的臉。

　去日本這件事情，蘇默言考慮了很久才答應，如果鬱遙有一絲動搖，肯說一句留下來或者別走，她一定會馬上退了機票。

　鬱遙沉悶了很長一段時間，“挺好的。”

　“在這裡簽。”蘇默言彎腰靠近鬱遙，手指圈著離職報告上的一片空白。

　簽下字，就是放手了蘇默言，鬱遙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名字這樣難寫過。

　“什麽時候動身？”

　蘇默言收好離職報告，“三天后。”

　“預祝你工作順利。”

　“只有這些嗎？”蘇默言有些不甘。

　“今天最後一天上班，工作也要做好。”說罷，鬱遙眼睛有些澀，她起身，出去了。

　蘇默言望著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眼前。

　去日本的前一天，是周末，去日本的事情，除了鬱遙，蘇默言誰也沒告訴。

　這是她最後一絲希冀，在明天起飛前，如果鬱遙肯留她，她會為了鬱遙留下來，她還是舍不得。

　下午三點，蘇默言坐在床上，打開微信，點開了置頂聊天，她給鬱遙的備注是老幹部，覺得這個稱呼比女魔頭更適合她。

　——【晚上可以過來蹭頓飯嗎】

　鬱遙也是一整天沒出去，她第一時間看到了“小妖精”的消息，小妖精是蘇默言的昵稱，當時鬱遙覺得挺適合她，就一直沒改備注。

　——【好】

　她明天就要走了，鬱遙心裡一清二楚。

　蘇默言敲響了鬱遙家的門。

　“來了。”鬱遙慵懶地散著頭髮，拉開門。

　“蹭飯當然來早點。”

　“明天……幾點的飛機？”

　蘇默言進屋，“上午十點。”

　“行李收拾好了嗎？”

　她還在說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蘇默言看著她一張一合的嘴，已經聽不進她在說些什麽。蘇默言牽住她的手，“鬱遙……”

　鬱遙一如既往的平靜，“洗手吃飯。”

　蘇默言頭腦一熱，用力一拉，順勢將她壓在牆上，就和那晚一樣，因為緊張氣息不穩。她放低自己的姿態，抱著鬱遙，語氣裡是妥協和懇求，“我不想走，我舍不得你……”

　說完，蘇默言就吻住了她的唇，不給鬱遙思考的時間，直接吻她。

　“嗯……”

　蘇默言含住她的唇，毫不講理，用力親著。漸漸，蘇默言感覺鬱遙的身子軟了下來，她的抗拒也慢慢變成回應。

　鬱遙在回應，一個人的主動變成兩個人的糾纏。

　蘇默言微微睜眼，鬱遙已經閉上了眼，她緩緩摟住自己的腰，壓緊唇，主動又溫柔地親吻著……

　唇舌深交，蘇默言心酥了。就這樣不知道纏了多久，她舍不得鬱遙，也能感覺到鬱遙舍不得她。

　“我不走了，”深吻過後，蘇默言勾著她的脖頸，祈求她，“我們慢慢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