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危前往第一個位面時,對自己能力的掌控還不熟練,因此他和霽摘星降落的地點出現了些偏差——這點偏差,便導致兩人直接失散了。
要快速磨礪能力,汲取能量,姬危選擇的當然不是那些和平穩定的位面,多是具有高危『性』、能量混『亂』的位面空間。譬如他現在所處的小世界,在一年前陷入崩塌,出現大量不明病毒,形成的喪屍攻城略地,與同樣獲得特殊能力的人類相互對抗。
這個小世界,似乎被稱為“末世”。
而在末世背景下,姬危和霽摘星失散了。
姬危比自己想像中要冷靜一些。
他現在身處的是南方第二大的基地“魔池”,是以那些強勢的異能者為主體形成的基地,在這其中普通民眾的地位極低,奉行強者為尊,將最好的生活資源和戰略資源都分配給最頂端的那一截人——因此魔池的資源雖然算不上充沛豐富,但至少在中心城區、異能者及其親眷們所居住的地方,尚且欣欣向榮,十分繁盛。
許多設備不僅維持著末世前的水準,對那些高覺醒度的異能者而言,甚至有了比末世前更加奢靡享受的時候。
而姬危在末世位面的身份,便是新入基地的異能者之一。
只是他的實力,在基地當中並不算太受重視。
姬危覺醒的是力量系異能,早早被打上了潛力不高的標籤。姬危只是暫且憑藉著目前的三階異能者數量不算太多的優勢,才勉強進入中心城區,地位尚屬中等。在明天,他這具身體便會前往一位五階風系異能者的住所,向對方宣布效忠,以換取庇佑。
在姬危確定了自己能力所及的範圍內,都尋找不到和霽摘星相關的訊息後,他便如計劃中的那般,第二天去了那名異能者的住所中。
那位風系異能者是近來基地首領的新寵,因為異能升階強大無比而春風得意。
但今天,他的心情卻十分沉鬱。因為他發現非但沒有像往常那樣,收到來自底層人的誠惶誠恐的討好與投誠,甚至有一位來自外界的、目中無人的力量系異能者想要挑釁他。
他的不悅已經到達了頂點。
因為地位升得太快,已經讓許多人暗中窺伺,風系異能者急需一件事來威懾四方,更需要藉此來確立自己不可撼動的強大地位。而送上門挑釁的姬危,成為了他最好的靶子——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有人幸災樂禍,有人為新人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性』而默哀。
四面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的惡意,卻沒能讓姬危產生其他累贅情緒。他好像天生就不會被這種惡意影響,很順利地進入了高階異能者的府邸,如願以償地又跟隨他進入了試煉場。緊接著,其他所有人都似見證了歷史,又像見證了一場傳奇般。
他們恍如夢中。
姬危的神情,自始至終都十分平淡,甚至有些時候像因為無聊,而有些出神。
但幾乎不用動用所謂的異能,那位高階異能者的身體便像是斷線的風箏一般飛了出去,所有強大的風刃都被姬危輕易化解在手下。姬危的神情甚至有點不耐,他不明白為什麼對方在放完狠話後,遲遲沒有做出對應的反應。
而他的耐『性』並不算好。
尤其是對霽摘星不在場的情況下,連偽裝都欠奉。於是只是語氣平平地詢問對方:“要繼續嗎?”
被他一腳踢出場地,感覺到異能在被剝奪與吞噬的對象惶恐無比。他控制不住下頜地讓口中的腥血流淌下來,意識在很久後才回歸。他的生命體徵接近潰散,精神緊繃在一線。在姬危發出那句姑且算作問話的疑問之後,像是終於抓住了活下去的最後機會,風系異能者無比痛苦地爬起來,口齒不清地說:“我認輸,認輸。 ”
於是姬危停下了繼續動手的舉措。
他和對方並沒什麼仇怨,與其說是留情,倒更像是懶得下手。
魔池基地的競爭十分殘酷,在決鬥中認輸的異能者的地位權勢都將被勝者取代。而姬危在成功接收那位風系異能者的權勢之後,非常平淡地開始打起了上面的人的主意。
現在他已經是基地管理之一,已經有向副首領挑戰的資格了。
其他圍觀人員經過一陣打擊,尚且神思不屬,滿腦子都只剩下……
力量系異能強者,竟恐怖如斯!
…
霽摘星醒來了。
在新的位面,他的處境相比姬危的新身份,還要更落魄一點。
姬危好歹是受邀進大基地,是基地中地位中層的異能者。但現在霽摘星的地位,卻十分的不尷不尬。
在這個位面經歷末世之前,霽摘星出身極好,是世代的書香世家。母親為一家大公司的總經理,父親則是重點大學的教授,社會地位極高。只是在末世之後,一切秩序被打破重新組成,霽摘星的父母在喪屍『潮』中意外喪生,而霽摘星雖然僥倖逃出,情緒卻極為混『亂』低沉。
霽摘星也並沒有成為幸運兒之一,擁有天賜的異能。
他身體並不算好,學過幾年的護身術,後面也放下來了,在混『亂』的末世當中,並沒有自保能力。現在的暫時安穩,也全得益於他的師兄——霽父曾經資助的貧困生,後來的研究生學生之一,顧善。
顧善的出身實在不怎麼好,父親早亡,母親辛苦將他帶大,不幸得了重症,日子十分艱辛。
而霽摘星母親設立的慈善基金,曾經救助過顧善母親,霽父又正好是顧善學業的資助人之一,可以說霽家對顧善的恩情,比海還要深。
顧善也的確是感激的。
所以在他接到霽父生前的最後一個電話,拜託他照顧同在實驗室的小兒子時,顧善也一口應下,並且最終履行承諾,哪怕在喪屍圍攻,千鈞一發的時候,也優先保護著霽摘星逃出。
他對霽摘星的感情,並不只有感激。
更因為這個小師弟出身優良,談吐溫和,相貌更是出挑的極為吸睛漂亮,所以在很久之前,顧善便對霽摘星有種模糊的好感。
但是兩人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以至顧善甚至有點自卑,並未將這種感情宣之於口,對霽摘星,更一直是敬畏又愛惜的。
但後面變化太多,也太離奇了。
顧善覺醒了雙系異能,且等級不低。他強大無比,帶霽摘星投向北方第一大基地獨狼的時候,便吸引了許多人跟隨。異能者們組成一支隊伍,而顧善無疑是這具隊伍的首領,在末世後的他,反而比末世前煥發出更耀眼的光輝來。
哪怕到了大基地當中,他也以當之無愧的強大實力,成為了副首領之一。
看到他光輝的人更多了。
相比起來,霽摘星因失去雙親,受的打擊太大,始終沉鬱寡言,除了被顧善保護外,幾乎沒有任何特殊點。就算是相貌出『色』,在末世當中,這甚至不能算作一個優點。
顧善不僅強大,且溫柔風趣。在末世前喜歡他的男女尚且不少,在末世之後,就更是了。
他開始有許多的情人,常跟在身邊的伴就有三個。
但顧善心裡的白月光,卻始終是導師的兒子,漂亮有才情的小師弟,如今近在眼前的霽摘星。
他現在身邊,也的確不缺人。別人的仰慕和奉承,無數人看他如同仰視神明的目光,像是一種溺人的蜜糖般浸入骨髓。
曾經的自卑和怯懦,早便已經消失了。
可哪怕他身邊美人如雲,卻始終有一點不滿足。
霽摘星的父母,的確對他有恩,但這麼久以來,也該還清了吧?
顧善毫不愧疚地想,正好,要是霽摘星真正“跟”了他,他也可以照料霽摘星一輩子,豈不是也沒有違背承諾,兩全其美?
顧善的暗示做的並不遮掩。霽摘星就算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後面卻也意識到了。
但他失去雙親不久,更處在憂患狀態當中,哪裡有談情說愛的心思。顧善並非良人,情人無數,他答應下來,和出賣身體也沒什麼區別。
被拒絕後的顧善,不說下不來台,卻也有些尷尬。
也是從那天起,顧善的情人們開始收到一種隱秘共識的訊號,將目標都轉向了總是沉默寡言的霽摘星來——
有的是心存嫉妒,早便察覺出了顧善對他的不一般,只是不敢得罪金主才勉強按捺;有的卻是知情識趣,願意討好顧善,才特意作為助攻。
顧善從來不隱瞞,霽摘星是自己導師的兒子,自己的師弟。卻很少有人知曉,霽父與霽母對他的恩情,於是所有人都覺得,顧善願意這樣照顧自己的師兄弟其實再厚道不過——畢竟在末世當中,親兄弟都要靠不住了。在這種境況下,霽摘星竟然絲毫不想著要“回報”,的確是太過白目了點。
而如今霽摘星過來的時機,正好在那些隱秘暗示都到達白熱化,變得光明正大;而顧善也再沒有耐心,準備收網的時候。
霽摘星把腦海裡的所有信息整理完成,將眼前覆上了白霧的眼鏡摘了下來——那是他末世之前就戴上的金邊眼鏡,即便沒怎麼養護也光潔如新,價格昂貴。只是鏡片上卻帶有一點微小裂紋,不是很影響視線觀看,只透出一點莫名落魄意味來。
秩序局科長的身體一向是完美數據,這樣視力上的微小缺陷,讓霽摘星覺得有點新奇。他一邊拿著乾淨稠布擦拭鏡片,一邊適應身體,而這個時候,門外也傳來喧鬧的聲音。
“大小姐。”青年的聲音溫和,音『色』圓潤悅耳,其中透出一點為難意味,“他的確在這裡,只是我怕顧首領會因為您的舉動生氣……”
緊隨而來的,是一個女孩子驟然升高的音調,她像是惱火急了:“顧哥才不會因為這種人和我生氣!”
被激發的情緒膨脹,女孩更肆無忌憚地闖了進來。
霽摘星抬起眼。
他的近視度數其實不算深,因此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少女的面龐。來人年紀不大,大概二十不到,面容白淨,便是嗔怒時都帶著嬌俏意味。
此時她的眉擰起,不善的目光飛了過來,然而那滿腹要爆發的怒叱,在看到霽摘星時,忽然頓了一下。
霽摘星也看清了女孩身邊的人,是個二十多的年輕男人,斯文俊秀,和霽摘星一樣戴著副眼鏡,氣質有些微妙的近似。
他是顧善的情人之一,最近尤受顧善的歡心。
至於那位“大小姐”,自然就是獨狼基地的首領的掌上明珠了。
大小姐苗淼淼喜歡顧善,哪怕知道他有許多情人,這件事人盡皆知。
但是苗淼淼對那些情人的忍受程度卻低得很,尤其是這其中,擁有特殊地位的霽摘星。
在大小姐看來,顧善哪裡都好,又哪裡是顧善對霽摘星圖謀不軌,意欲『逼』迫。分明就是霽摘星挾恩圖報,又故作清高地吊著顧善的心。
這下,眼見著霽摘星要“陰謀得逞”,大小姐被人攛掇了兩句,便坐不住地跑過來了。
苗淼淼覺醒的是雷系異能,她脾氣暴躁至極,明明在來之前還想著要將霽摘星這個白蓮花暴揍一頓好好出手,但見到霽摘星之後,卻不知不覺地停下了手。
無他,摘下眼鏡的霽摘星,竟然顯得十分好看。
眼角平時被鏡框擋住的紅痣在那瞬間艷麗的勾魂奪魄,一雙桃花眼水光瀲灩,抬起看來之時,是柔和溫順的,是模糊『性』別、超出審美的驚人穠麗。
苗淼淼雖然看過霽摘星幾次,但都很不爽地無視過去了,這次正面相對,被他的美貌衝擊,竟然一時覺得、覺得……她好像明白,為什麼顧善哥哥會喜歡這個一無是處的小白臉了。
皮相實在是好看。
苗淼淼旁邊的青年,平時和霽摘星接觸的也不算多,這時望過去也實在吃了一驚。覺得霽摘星一摘眼鏡,簡直和平時是兩個人一樣。那種感覺難以形容,但瞬間便顯得出塵漂亮許多。
不能讓顧善看到這樣的霽摘星。
他想。
他的決定是對的,要是霽摘星上位,他很可能就會被替代掉。沒有異能、不受庇佑的人在基地中的待遇,他不敢想。
霽摘星擦拭完眼鏡,這時候慢吞吞地戴了回去,率先問,“什麼事?”
發呆的大小姐被驚醒,臉上一時是極不好意思的緋紅。只是她雖然沒動手,語氣卻依舊兇惡。
“你不覺得你是個廢物嗎?”
“整天待在基地裡,就靠著顧哥養。像你這種人,要是沒有顧哥,恐怕早就死在出去找物資……不對,是死在前來基地的路上了吧?”那張嬌俏面容,浮現了明顯的惡意與不屑,“就這樣還整天喪著臉,不知道的還以為顧善哥欠了你。你就想這樣引起顧善哥哥的同情是嗎?真是心機婊,白蓮花!”
霽摘星:“……”
大小姐的話對他的殺傷力級別,約等於零,所以霽摘星神『色』平靜地讓苗淼淼開始懷疑,霽摘星到底聽不聽得見自己說話?
她又開始痛罵,無非就是些菟絲花、吸血鬼、白眼狼之類的詞,但霽摘星平靜的注視,又讓她的聲音莫名低下去,最後憤憤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解釋!”
剛被批完“不知羞恥”的霽摘星,想了想道:“你說得對。”
大小姐:“……”
“我會盡快離開。”
大小姐只差冷笑一聲,眉『毛』飛到了天上,覺得霽摘星的搪塞都不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