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澄池回到寢室中, 淡白燈光亮起,空蕩蕩客廳中並無其他身影。沒看見那個人,白澄池的唇角微向下壓了一壓,露出有些不鬱的神色, 然後又去廚房中逛了一圈, 看到小鍋裡熱著吊好的金湯,這才眉目舒展些。
霽摘星的湯慣來熬得極好, 便是鍋中這道湯將葷腥都濾去, 那澄澈金湯也如一塊軟黃的玉般品相誘人。白澄池將小半鍋湯都喝盡, 味鮮卻不膩, 那股熱氣似乎傳遞到四肢百骸都暖了起來, 他神色也好看不少。
雖然霽摘星沒在宴會上表達對他的仰慕, 有些出乎意料,但他這道湯, 到底是說明霽摘星暗含的關注與細致。
白澄池又在上下三層溜達一圈, 探查過後發現霽摘星應該在書房中, 便輕叩了叩門。
“請進。”
話音剛起, 白澄池便自覺推開門。霽摘星正在桌案上繪著什麽圖, 旁邊是虛擬沙盤, 黑發的少年會時不時停筆,在戰役沙盤上規劃著不同的形貌,借著觀察變化來改變筆下的內容。
而發現三皇子一直站在門口注視著他時, 霽摘星便也擱置下手中筆,輕抬起眸:“嗯?”
那些散落的黑發因他的動作而垂下, 積匯到了凝白清瘦的鎖骨上。霽摘星唇邊是含著笑的,或許是因為眼睛盯著虛擬沙盤太久的緣故,眼角帶出一分薄紅, 好端端生出些無邊的稠艷。
白澄池有點被他抬起的一眼煞住。
幾乎像是鬼迷心竅一般,他耳邊似乎長久地靜默下來,雙S的精神力卻沒能讓他聽見周邊的細微聲響,只能聽見霽摘星那樣輕的一聲疑問,和仿佛荒蕪的身體中,拚命攢動的心跳聲。
因為那溫好的湯而消去大半的惱怒,此時已經無影無蹤了。
白澄池一緊張的時候,神色便會分外的凜冽。比如此時,他金色的瞳中便如同有著化不開的堅冰,眸眼傲慢不可一世,走近時,便帶來極強烈的壓迫感。
“今天晚上的宴會,你沒有出席?”
白澄池問道。
他語氣中甚至帶有一點委屈,原本他打算在宴會上,霽摘星來向他抒發仰慕的時候便邀請少年跳開場舞,誰知道半天沒找到人,以至於他十分孤僻的在宴會上晾了一夜。
霽摘星被問的有些茫然。
“今晚有宴會麽?”他道,“我提前離開了。”
白澄池這才想起霽摘星的出身——他大概是不懂這些默認的規則的,多半也沒有作為舞伴受邀過,於是心情這才更好了些。白澄池頓了頓道:“以後我可以教你跳舞。”
這話憑空而來,似乎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霽摘星顯然已經習慣白澄池的“莫名其妙”了,他輕聲笑了一下,答應道:“好。”
那雙黑沉的眸落在白澄池的禮服上,霽摘星真心實意地讚歎:“您今晚的演講很出彩。”
他果然一直在看他。
白澄池矜持地勾了勾唇角,肉眼可見的心情大好。
於是霽摘星乘勝追擊:“我提前離開,也是因為有一些疑惑的緣故。”
霽摘星將他的手稿攤開來,首張用紅墨勾勒出的標題很是顯眼。
“菲利斯玫瑰戰役分析”。
“這是我們導師布置的課後作業。”霽摘星細密的睫羽垂落,微有些顫動,那些細微的變化都讓白澄池覺得很有趣,緊緊地盯著他。霽摘星道:“受到的因素影響很多,很難推測出正確的引導方式。”
白澄池在目光落到那行標題上時,微微頓了一下,神色有些微妙。
“你的導師是?”白澄池拿起手稿,看向霽摘星所記錄的內容。
讓他更訝異的是,這份課業其實完成的很好,已經初具可計劃實施的雛形,看得出非常有想法和靈氣。
“洛恣導師。”
白澄池:“……”
他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有點狠。”白澄池道,“是洛恣的話,在他那的及格分向來是A以上。按理來說,這難度簡直可以做你們的畢業課題——但是洛恣導師是不會體諒你們是新生的。”
霽摘星如鴉翅般的眼睫顫了顫,顯得有些無辜。
少年人微微仰頭,雪白的膚暴露在眼前,身上新雪消融過後與極淡的藥香混合在一處,讓人有些目眩神迷。白澄池的動作微僵了僵,他看向霽摘星,少年與他捱得極近,以至於白澄池的神色有些奇怪,他製服背後被細汗泅濕,耳垂與指尖都熱得厲害。
“你打抑製劑了嗎?”三皇子退後一步,忽然間這麽問道。
霽摘星有些奇怪:“沒有。我還沒有分化,用不上抑製劑。”
等他正式分化為Beta以後,就更用不上了。
白澄池皺眉,那些燥熱的溫度並未褪去,甚至一直到他蒼白俊美的面頰上,都添了些繾綣旖旎的熱度。
“噢,”他乾巴巴地答,“我好像聞到你信息素的味道了。”
這句話說完白澄池就後悔了。畢竟信息素是極為私人的,Omega的尤其是。“我聞到你的信息素”這句話說出來簡直和登徒浪子沒區別,以至於白澄池尷尬異常。
“對不起。”他果斷道歉,揭過了這一幕,“我可能是到易感期了。”
不等霽摘星再答覆,白澄池便取用了霽摘星桌上的一支筆,在那些手稿上剖析出更關鍵的信息來。
黑發的新生立即被三皇子的動作所吸引了,全神貫注於課題之上。
相比起直接告訴他答案的直白,白澄池做的更多的是引導和點題,他給霽摘星提供了許多不同的思路,只不過因為今天仿佛很急躁的緣故,並不像平時那樣每一處都細致剖開來講。
當然,三皇子仍然是一個耐心的好導師。
霽摘星梳理完思路後,又露出了他平日最溫順無害,討人喜歡的笑容。
蒼白的膚上,唇瓣是泅開的艷色,分明霽摘星的樣貌是精致羸弱的漂亮,卻偏偏因為五官上的某一點細節,而變得無比勾人而特殊起來。
“謝謝您。”
白澄池猛地起身。因為動作的倉惶,甚至撞到了桌角上,發出了一聲沉悶的悶響。
因為體質是評定出的最強級的緣故,白澄池也沒撞痛,倒是書桌差點被撞壞了。
霽摘星:“?”
“沒問題了吧。”三皇子冷漠地道,那神情更顯得有些煩躁了,“我去洗澡。”
白澄池緊接著離開,而霽摘星的確也沒有多余的疑問了。
霽摘星將被劃滿而顯得有些雜亂的手稿整理,編輯為電子稿發送給導師後,又回想起方才白澄池的神色。
或許他這段時間應該熬一些清火的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