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恣站在台上, 白色的風衣垂搭下來,他身量極高,便顯得腿修長筆直,氣勢無比壓人。
面頰上的單邊鏡片被他摘下來, 有些神經質地反覆擦拭著, 邊沿反射出的金光細微,卻無比灼眼。
“這就是你們交上來的答案?”鏡片已經被打磨的透亮, 洛恣的焦躁卻沒有絲毫緩解。他壓抑著怒火, 冷聲嘲諷道, “我要看的, 可不是這些垃圾。”
台下寂靜無聲。
半透明的光屏佔據了半面牆壁, 上面投映著關於“菲利斯玫瑰戰役”的分析策論, 是底下某一新生所作。
裡面的理論當然不算多獨出機杼,卻也稱得上言之有物邏輯自洽。卻偏偏被洛恣罵得失色, 好似那是一團令人作嘔的穢物。
誰也沒想到他們的主課導師、洛恣院長會這樣重視一門策論。
他在堂上依次翻看, 冷面如羅刹, 對那些上交的作品棄之如敝屣, 批評得極為難聽。
平心而論, 指揮系的新生們雖然將心思用在了別處, 但是對導師布置的任務也算是很上心。那些策論拿去外面,說不定還能被誇讚一聲構思精巧,洛恣卻像如何都不滿意。
黑發的少年坐在角落, 從他的視角可以看到導師深皺的眉頭,像是蓄著無盡的躁意。
霽摘星想到昨日三皇子所說的話——
“出這個課題給你們, 要麽就是極其欣賞這屆新生,要麽是極其厭惡,要找個理由辭去主導師的職位。”白澄池道, “依我對洛恣導師的了解,一般是後者。”
可霽摘星總覺得對方並非如此。
他的脊背又挺直了些,像是側描勾勒出的漂亮弧線,黑沉的眸眼落在光屏上,若有所思。
“我聽說你們這一屆,招進指揮系的分數很高?”洛恣將那被擦的光可鑒人的鏡片戴上,他冷漠地坐在導師椅上,筆挺的腿懶散搭上另一隻,高高翹起,是一個很不屑的姿態,“如果都是這個水平,我很失望。這也能算作優秀的話,只能說明現在的生源水平越來越差了。”
簡直毫不留情。
“導師閣下!”台下的某個新生,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
身為天之驕子的他們,大抵從未聽過這麽直白的斥責與貶低。
帝國學院雖然階級也很嚴明,但是因為入學學子身份都頗高,還有些特殊的緣故,師生間的階級也是有機會可跨越的。先前便也有過機甲系新生挑戰導師的前例在,真正實力強悍的學子,便連學院都會有意偏袒。
站起來的新生叫譚浮木,要說他為何那樣沉不住氣,大概是因為現在被投映在光屏上的策論,正不巧便是他的。
被公開處刑了許久。
大概是被洛恣的幾次類比給氣急了,譚浮木的眼睛都有些發紅。此時他不快地抿著唇,仍帶著世家出身的傲氣:“您既然要說這篇戰役分析……爛得出奇,那是不是能告知一下,它哪裡這樣不堪?”
顯然,譚浮木不服氣。
不要說他,這下面很多新生,都是不服氣的。
洛恣冷冷看了他們一眼。
他的指尖微微滑動,光屏中投映的那篇策論,便被圈出一截。
“從溝渠斯坦尼襲進,以艾爾斯汀機甲陣列前進,第一梯隊機甲戰士點燃聚焦核變……”洛恣總結了一下,“這就是你的戰略?”
“是的,閣下。”譚浮木目光坦蕩,他之前用智能架構逆推過成功率,戰略突襲成功的幾率在34%以上,無限接近往前。
這在一場大型的戰役中,可以稱得上是十分恐怖的成功率了。
“那可真巧,薛上將和你的戰略思路近乎完全一樣。或許你可以回去查看一下族譜,你們大概是失散多年的父子,我為薛上將後繼有人感到祝賀。”
毫不留情的辛辣諷刺穿透了新生尚且淺薄的臉皮,譚浮木的臉微微有些漲紅:“……我是參考了一些資料,但是戰略內容都是我自己整理的。畢竟玫瑰戰役何其出名,策論有所相通,我想導師閣下應當能理解。”
這場戰役已經經典到每一個成功率在1%之上的策略,都被人研究過一次,要想不拾人牙慧,對他們這樣剛剛成年入學的新生而言,的確太過勉強了一些。
畢竟指揮系的成績更看中實操得分,理論本身便是弱項。
可是那位洛恣導師顯然不這麽認為。
他又輕輕劃動著指尖,隨心所欲地讓光屏上的內容呈現為不同的篇章。
“斯比爾提出的同化攻堅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