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寒夜街道,風刮在臉上什麽也感覺不到。
合拴,抵門,漏花窗傾瀉星光,青瓷台上搖曳燭火,畫屏深深,從此生了再也分不開的人影。
仰頸,人間春芳皆佔盡。
舉腕,蟬翼薄衫都嫌重。
親昵,頭一回淺嘗輒止,下一回難解難分,再下一回當是不分彼此。汲取得肆無忌憚,節製甩了,禮教拋了,盡管僭越就是,沒了矜持一說詞。喘息,是梨花初雨後的薄霧,且偷須臾,間隙在呼吸稀薄時分,連唇上甘甜都來不及回味,連眼中情意都來不及采擷,一呵香氣炙熱地漫上來,乎地一下被扯回。
每一回疏離,都隻為更緊密的重逢,每一寸清醒,都隻為更全力的沈醉。
一番糾纏,盡情,一聲聲是多情。薄汗透衣,盡興,一滴滴是柔意。
長潮時候,山水一片滿潮紅。抬眼醞巫山,低眉釀楚雲,雲裡霧裡,如一隻誤入溫泉水蜷著冰冷又嘗著溫熱的小水蛇,隔著輕紗一齊探仙源。輕紗?桃源之妙何須輕紗?至此細滑掛不住絲絹,任香衣半落殘燭暗。
謾說索取的滋味,品嘗兩情相悅的感覺,撫摸溫情纏綿的輾轉。親吻有些不夠了,絲絹流走後裸露的每一寸肌膚都想了解,也都想被了解。
不合時宜?何為時宜?門外秋聲,屋內春生,最何時宜。
解不開的喚作牽絆,解得開的視作衣衫。命運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糾纏?如若不去用力扯它,都不知道她們聯系得這麽緊密。
呼吸滯澀之間,一張熟悉的青色帕子滑落。
「原來你一直都帶著。」
她帶她上過京城,去過海裡,這是她唯一的念想。
方致遠從她手中奪過帕子,輕輕將人抱起。愛人扯著衣襟,噙著羞澀,輕輕將頭輕埋在脖間。
暖帳微攏,慢卷薄紗,倚雙鴛鴦枕,玉腕相對纏,深深偎人懷,溢出一聲耳畔輕喚:「交與我。」
香濃無須思量,情至不必徙倚。
來,來交橫。
來,來泚墨宵情。
來,來一劇醉夢化蝶。
莫問明朝是何朝。
***
釵斜枕邊,火燒了白玉。
雪中生嬌,腕落了梅花。
珠落瓷盤,受用著春興。
豔霞旖妮,品弄著軟語。
咬銀牙,解香羅,耳鬢廝磨揉鴛被,勾抹複撚學鸞凰,上下兩處皆要成就。
搖。
搖清影蘭枝,同一輪滿月落在雲端。
晃。
晃少年輕狂,要酒醉要飯飽要滿足要心安。
縱。
縱山川之秀。
橫。
橫秋水之綿。
捭。
捭春草蔥蘢。
闔。
闔莊思持重。
『畫船撐入花深處,香泛金卮。煙雨微微,一片笙歌醉裡歸。』
「笙曼……」
「雨霂……」
潰不成軍是雨。
近在咫尺乃遠方。
蜂穿於小泉,蝶飛於玉峰,
是狂蜂浪蝶。
濤連於天邊,浪掀於紅潮。
作驚濤駭浪。
碎昆山片玉,起一世塵囂。
有浮雲驚龍,醉一碗元宵。
美夢。
夢裡她走了一萬裡,就為去取一瓢天山水,嘗一口桃花蜜,聞一曲黃鸝啼。
從此一朝再無求。
錦帕上字跡娟秀。
血落於其上生出了真正的紅豆。
愛人的身影落在眼中,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永遠,那一刻,被她喚作永遠。
夜深,雀繞三枝而不思歸。
不過盤桓而已。
算作洞房花燭。
作者有話要說:
捭:撥動。闔:閉藏。
『畫船撐入花深處,香泛金卮。煙雨微微,一片笙歌醉裡歸。』出自歐陽修。
有船,有花,有雨,有笙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