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清棠解鎖屏幕。

　[程湛兮]：我結束了， 現在回家，好困

　屏幕左上角的時間顯示：1:37。

　鬱清棠雙手握著手機，指尖落在虛擬鍵盤上， 蝴蝶飛舞似的打出了幾個字， 它們靜靜地停留在聊天框裡， 昭顯著主人迫不及待的心情。鬱清棠看著她們，慢慢地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掉了，看著空白的輸入框出神。

　凌晨三點。

　程湛兮：【晚安】

　鬱清棠拿過手機看了眼，關了臥室的燈。

　程湛兮睡到了除夕中午， 醒來後第一時間撈過手機， 解鎖後停留在睡前的聊天界面。

　鬱清棠早上七點給她回了早安。

　程湛兮唇角勾起來，回她一條午安，興致勃勃地去更衣室把今天要穿的衣服拍給她看。

　掛在玻璃衣櫥裡的一條紅色長裙，繡有繁複精致的花紋。

　程湛兮洗漱完換上裙子， 從弧形樓梯下來，程淵兮坐在沙發用Ipad刷財經新聞， 聽見聲響回過頭來， 看著妹妹的身影，目光頓住。

　程淵兮站了起來。

　兩人一個眼神對視， 兄妹倆多年的默契， 程湛兮立刻配合地放慢了下樓的腳步。

　台階還剩下最後幾級時， 穿著襯衣西褲的程淵兮站在樓梯最下面的平地，一隻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向前伸出，彬彬有禮地微微欠身。

　程湛兮把手放在了英俊青年的手心， 一隻手輕輕地提起裙擺， 款款走了下來。

　程淵兮：“中午好， 京城最耀眼的明珠，美麗的公主殿下。”

　程湛兮就著提起的裙擺行禮，頷首淺笑：“中午好。”

　之後她將裙擺放下，遮住了底下穿著的拖鞋，問道：“飯好了沒有？我有點餓了。”

　程淵兮把手收回來，往廚房的方向看了眼，說：“快了吧，芸姨已經忙了一個小時了。”

　“爸媽呢？”

　“吃了早餐又上樓了，一直沒下來。”

　兄妹倆交換了一個眼神，挑了挑眉，心照不宣。

　程湛兮把手機塞給他，說：“給我拍張照片。”

　程湛兮把拖鞋脫了，走到了一樓客廳落地窗前的地毯，赤足踩在上面。

　程淵兮舉著手機，看著鏡頭裡她不停地調整姿勢和角度。

　“哢嚓。”

　“哢嚓。”

　接連兩道相機的聲音響起，程湛兮輕輕地跺了一下腳，回頭說：“我還沒準備好呢。”

　程淵兮面不改色道：“太好看了，哥哥沒忍住。”

　程湛兮：“……”

　程淵兮說：“待會發到咱家群裡，爸媽肯定要誇你是仙女。”

　程湛兮哭笑不得。

　不能怪程湛兮對自己容貌太自信，她偶爾覺得哪裡有瑕疵，她家人就旗幟鮮明地表示反對，沒有！世界上沒有人是完美的，除了我女兒/妹妹！小時候她換牙，掉了門牙的時候特別醜，哭著不肯去上學，程家人輪番上陣，愣是把她忽悠到覺得自己缺牙的時候才是最漂亮的，快快樂樂去學校。當然，後來門牙又長出來了，程家人用別的辦法哄她恢復了正常的審美。

　程湛兮：“先別拍，等我說好了你再拍。”

　程淵兮放下手機，看著她說：“好。”

　又折騰了大概快十分鍾，程湛兮拉了拉長裙裙擺，讓它垂落得恰到好處，剛好露出雪白的腳背，扭頭衝她哥道了聲：“好了。”

　程淵兮在心裡無聲地歎了口氣，舉起手機拍了一張。

　他走上前，把照片給程湛兮看。

　大紅色的及踝長裙，栗色的長卷發隨意撥到身前一側，身形高挑，曲線窈窕，腰肢盈盈一握，露出的半個腳踝纖細精致，足背雪白，踩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

　落地窗外有湖有水，她赤腳站在窗前，瑩瑩的碧波為她的背影蒙上了一層悠遠的濾鏡。

　程湛兮看了看窗外的風景，猶豫道：“我是不是該直接出去拍？”

　程淵兮一句話打消了她的念頭。

　“外面冷。”

　“也是。”程湛兮道，“等天氣暖和了的。”

　程淵兮說：“待會兒把照片發到群裡。”

　程湛兮低頭操作手機，唇角帶笑，說：“好的。”

　程淵兮坐回沙發，重新捧起了Ipad，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很快震動了下，程淵兮打開一家四口的群，看見了兩張照片。

　兩張？？？

　程淵兮睜大眼睛，來回檢查了好幾遍，確實是兩張，就是他在程湛兮沒有調整好以後自作主張拍的那兩張，最後一張沒有。

　程淵兮心情複雜地放下了手機。

　程湛兮把剩下的那張精心拍攝的發給了鬱清棠，剛發出去十幾秒，她連忙長按撤回。在相冊裡反覆檢查自己的照片是不是盡善盡美，最後才重新選中發送，長出一口氣。

　她坐在地毯旁的白色躺椅裡，兩手捧著手機，一動不動地等鬱清棠回消息，時不時莫名其妙地笑起來。

　芸姨叫吃飯。

　程湛兮從自我世界裡脫離出來，把手機放在茶幾上，去盥洗室洗手。

　程頤和宋青柔從二樓下來，見到洗完手出來的程湛兮，宋青柔吃了一驚，道：“這是哪裡來的仙女？怎麽降落到咱們家了？”

　程湛兮也震驚道：“我下凡的時候沒見過你啊，你是天上哪座宮的？聽眾仙家說嫦娥仙子最為貌美，莫不是廣寒宮的？”

　宋青柔沒繃住：“哈哈哈哈。”

　笑到半途又摸自己的眼角，哎呦地說：“不行不行，要長皺紋了。”

　程頤道：“我都好幾條皺紋了，你越來越年輕，再這樣下去人家會不會說我們倆是父女。”

　宋青柔打了他胳膊一下，眼睛彎成了月牙。

　一家人笑著坐上桌，面前擺滿了可口的飯菜。

　***

　泗城。

　鬱清棠系著格子圍裙，在廚房忙碌，台面上放著各種處理好的食材。

　客廳裡傳來熱鬧的歡笑聲，陌生而遙遠，將這裡獨立成一個小世界。

　鬱辭有一個弟弟，也就是鬱清棠的親舅舅。舅舅在衛庭玉的幫助下在海市定居，攜家帶口回老家過年。舅舅有一雙兒女，都在上學讀書的年紀，今天上午一進門就爺爺奶奶地乖巧叫起人來，把二老高興的，鬱清棠的外公笑得眼睛都快沒了。

　舅舅指著旁邊的鬱清棠道：“叫姐姐。”

　姐弟倆互相看看，倒也講禮貌，就是明顯透著生疏：“姐姐。”

　鬱清棠來到泗城的時候，舅舅舅媽就已經在海市工作，一年到頭只見一回，鬱清棠又是個臉盲，腦海裡著實沒有留下一點印象。

　鬱清棠看著面前的一對夫婦，平淡卻不失禮地道：“舅舅，舅媽。”

　舅舅看著她客氣地笑笑，寒暄道：“聽說你現在當老師了？”

　鬱清棠“嗯”了聲。

　舅舅道：“女孩子當老師好，穩定。”

　鬱清棠又：“嗯。”

　舅甥間的對話到此為止，舅舅進靈堂給姐姐上了柱香，出來去找外公和方文姣說話，舅媽把帶來的東西放下，提醒兩個孩子別到處亂跑，老老實實看電視。

　鬱清棠進廚房燒中午的飯菜。

　客廳在放綜藝節目，舅舅的兩個孩子看得哈哈大笑，鬱清棠的外公外婆笑得一臉慈愛，方文姣問孫子孫女：“要不要吃零食？奶奶房間裡有很多。”

　倆孩子看得入迷，沒有聽見方文姣的詢問。

　方文姣便撐著沙發起來，把房間裡的一大袋零食拿出來，到他們跟前問。

　倆孩子從袋子裡各拿了兩包出來，又很講禮貌地道：“謝謝奶奶。”

　方文姣布滿皺紋的手摸了摸孫子的頭，碰了碰孫女的發頂。

　舅媽在一旁道：“媽，你別太慣著他們了。”

　方文姣不同意道：“怎麽叫慣呢，我一年才能見著我孫子孫女一回，還不能給點好吃的？”

　鬱清棠的外公道：“就是。”他的笑容收了些，對著兒子嚴肅道，“工作不忙的話多帶孩子回來瞧瞧，我和你媽也沒幾年活頭了。”

　舅舅連聲稱是，又說不會的，爸爸肯定長命百歲。

　鬱清棠的外公道：“還長命百歲，我都快被氣死了，算了，大過年的不說這個。這次回來打算待幾天？”

　舅舅道：“初七上班，我們初六走。”

　兩個孩子互視一眼，看到彼此眼睛裡的歎息。

　爺爺奶奶家什麽玩的都沒有，還要呆這麽久。

　方文姣高興道：“好好，房間都收拾好了。”

　三代同堂，和樂融融。

　鬱清棠拉開廚房門，神情淡漠，出聲打斷了客廳的歡笑：“吃飯了。”

　一家人陸續起身，兩個孩子看完那段節目才過來，舅舅出言責備，外公反過來說了舅舅兩句。

　舅舅家的男孩軒軒問道：“有沒有飲料？我想喝飲料。”

　女孩婷婷說他：“就知道喝飲料。”

　鬱清棠把手裡盛湯的碗放下，道：“有，我去拿。”

　軒軒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腿，看起來很高興。舅舅坐他對面，低聲說：“記得跟姐姐道謝。”

　男孩說：“知道了。”

　鬱清棠拿來飲料和杯子，收獲了兩句道謝。

　席上舅舅和舅媽誇了她的廚藝，辛苦了做得很好吃。如果不知道他們間的關系，還以為鬱清棠是這家的保姆。

　飯後幾人都要午睡，鬱清棠洗完碗帶兩個孩子上樓，指著事先收拾好的兩間相鄰的房間，說：“左邊是姐姐的，右邊是弟弟的。”

　兩個孩子再次禮貌道：“謝謝表姐。”

　鬱清棠轉身回房。

　姐弟倆看著她的背影，不自覺地摸了摸手臂的雞皮疙瘩，表姐長得漂亮是漂亮，就是太冷冰冰了。

　反正一年就見一次，熬過這幾天就好。

　鬱清棠把房門上鎖，走到書桌前，拿起了放在上面的手機。

　屏幕顯示有新消息通知。

　鬱清棠點進去，看見置頂的程湛兮頭像旁邊有紅色數字，心一下子變得很靜。

　從早起忙到現在的疲憊也一掃而空，她沒急著點開，先去洗了手，簡單地衝過澡換了乾淨舒適的睡衣，坐在床上，才去看程湛兮給她發了什麽內容。

　鬱清棠眉眼柔和地點進了程湛兮的聊天框。

　【午安，我醒啦】

　【昨天睡得太晚，今天沒起來早飯，我好餓】

　【我媽說過年要穿新衣服，所以給我訂做了一條裙子，紅色的，我拍給你看】

　【[裙子的照片]】

　【怎麽樣？是不是很喜慶？】

　【我換好了，我下樓了】

　[系統提示：程湛兮撤回了一條消息]

　鬱清棠：“？？？”

　隔了十幾分鍾。

　【點錯了】

　再接下來是一張照片，鬱清棠點開，呼吸一頓。

　她瞳孔輕微放大，一點一滴不錯過任何細節，看著照片裡穿著露背紅裙的程湛兮的背影。

　長發自腦後都撥往身前一側，露出光潔的美背，兩側的蝴蝶骨微微隆起，振翅欲飛。長裙設計的開口線條一直延伸到纖腰，收緊，擋住更深處的風光，性感而嫵媚。

　鬱清棠盯住照片裡那截緊致的腰線，又往上看她雪白的背，修長白皙的脖頸，耳朵上戴的珍珠耳環。

　程湛兮上午睡飽了，中午就不睡了，坐在三樓書房的桌前，一邊看書，一邊把手機屏幕設置常亮模式，時不時偏頭看一眼。

　經過了兩三個小時沉寂的手機，跳出來一條消息。

　鬱清棠回復她了。

　程湛兮迅速拿起手機。

　鬱清棠：【你要出門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程湛兮一時間竟然不知道鬱清棠想表達什麽意思。

　程湛兮：【不出門，在家吃年夜飯】

　鬱清棠：【裙子很好看】

　程湛兮有點琢磨過來，唇角勾出笑容，打字道：【出門就不好看了嗎？】

　泗城老城區的二樓臥室，昏暗的光線掩蓋住了鬱清棠微紅的耳根。

　她低著頭，輕咬下唇，打字道：【出門冷，加件衣服】

　程湛兮撲哧笑出聲。

　鬱清棠的手還停留在虛擬鍵盤上，腦子裡思考著待會兒怎麽把這段糊弄過去，手機界面一轉，跳出了程湛兮的來電顯示。

　鬱清棠輕輕地呼吸了兩口氣，接起來：“喂。”

　程湛兮奇怪：“你聲音怎麽那麽小？”

　“家裡有人來了。”

　“誰？”

　“舅舅家四口人。”

　“住樓上啊？”程湛兮記得鬱清棠家的老房子不大，二樓一共就三間房，離得也都挺近的。

　“孩子住樓上，兩個孩子。”

　“會不會吵到你？”

　“還行。”

　“他們要住多久？”

　“初六走。”

　一問一答，程湛兮從她的字裡行間聽出來和舅舅關系也不熱絡，便不再多提。轉而調戲她：“你覺得我的裙子好看，那為什麽不讓我出門？”

　鬱清棠解釋：“沒不讓你出門，天氣冷，穿這麽少會著涼。”

　程湛兮道：“過兩天我要參加一個晚宴，裡面有空調，不會著涼，我可以穿這件嗎？”

　鬱清棠想了想，道：“不是說過年媽媽給你定做的嗎？你穿到晚宴會不會不好？而且……”她聲音更小了，“洗了來不及乾。”

　程湛兮張口咬住自己的手背，才沒讓自己在鬱清棠說話的時候笑出聲。

　她一本正經地道：“我還有差不多的露背禮服裙，到時候你給我參考參考？”

　鬱清棠咬住了牙。

　她非得……非得露背嗎？！

　鬱清棠不說話了。

　程湛兮：“嗯？人呢？”

　鬱清棠對著麥克風發出了沉沉的呼吸聲，無言地表達憤怒。

　程湛兮笑了聲。

　她家寶貝越來越喜歡吃醋了，是個好現象。

　程湛兮笑道：“騙你的，其實宴會廳開空調也會冷，我都穿得嚴嚴實實去赴宴。”

　鬱清棠從床頭滑下來，把自己從頭到腳滑進被窩裡，她被溫暖柔軟的被子包裹著，假裝是程湛兮在抱著她。“你……”鬱清棠欲言又止。

　“什麽？”

　“沒什麽。”

　“沒什麽是什麽？”程湛兮幾乎抓住她說話的規律，每次她咽下去不說的話，都是重要的事。

　鬱清棠整個人都在被窩裡，眼前一片黑暗，她深深地呼吸著，幾度張口，最終仍道：“沒事。”

　程湛兮沉默下來。

　她很擔心鬱清棠。

　即使她們每天都會發消息通電話，語言親密，偶爾還能聽到鬱清棠無意識說出的情話，讓程湛兮仿佛飄在天上。但是看不到她的神情，觸摸不到她的體溫，總讓程湛兮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非常不安。

　程湛兮看向書桌右上角的日歷，邊思考邊用筆在上面勾勾圈圈。

　經歷了長久的沉默，程湛兮擱下筆，呼了口氣，說：“我初十回去，行麽？”

　鬱清棠眼角滑下一滴淚。

　“好。”她聲音裡聽不出真實情緒。

　“還有十天，你乖乖在家等我。”

　“好。”鬱清棠的聲音顫了顫，又一滴淚落下來，滲入鬢角裡。

　“我會回去的，別擔心。”

　鬱清棠的眼淚越來越多，她用手抹去，在自己會泄露出哭腔前，說：“我要睡了，午安。”

　“午安。”

　鬱清棠按住手機的麥克風，過了一會兒才掛斷電話，眼淚模糊地點開微信，再次給程湛兮發了條午安。

　程湛兮回了她一個比心的表情包。

　放下手機，程湛兮的心沉了下來。

　她剛剛好像聽見鬱清棠哭了，是錯覺麽？

　***

　咻——

　嘭——

　一簇簇煙花騰空而起，在寂靜的夜空中爆開，淡銀、金黃、淺紫，一柄柄撐開的巨傘，一朵朵綻放的花朵，拖著長尾的金色流星，一道一道地從天空劃過，點綴著璀璨的夜空。

　老城區的房子裡只剩下鬱清棠一個人，其他人都出門去看煙花了。

　鬱清棠站在院子裡仰起頭，能看到遙遠的天幕時而被照亮，時而歸於黑暗。

　程湛兮十幾分鍾前發消息給她說一家人去看電影。

　鬱清棠問不是說不出門麽？程湛兮回答她說在地下一層的家庭影院看，之後可能一起做個汗蒸，汗蒸房就在隔壁。所以可能沒辦法及時回復她的消息。

　程湛兮要陪家人，鬱清棠識趣不打擾她。

　除夕沒有月亮，鬱清棠坐在二樓書桌前，從打開的窗戶看向外面，只有漆黑寧靜的夜。

　外面家家戶戶傳來團聚的笑聲，鬱清棠關上了窗戶。

　程湛兮從電影院出來，她爸媽和哥哥還在討論電影劇情，她偷偷看手機，皺起了好看的眉頭，鬱清棠沒給她發消息。

　今天是除夕，她在做什麽？出門了嗎？還是在家裡？

　程湛兮發消息問了句，把手機放進更衣室，換衣服去汗蒸房。

　程家人的作息都很健康，過年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家人一起做一些事情，沒必要守夜。程頤和宋青柔做完汗蒸不久就回房睡覺了，兄妹倆也上樓，分別回自己的房間。

　程湛兮打開手機，聊天框裡依舊沒有回復。

　泗城。

　手機響起了一陣鈴聲。

　被窩裡伸出一隻白淨修長的手，撈過了床頭櫃上的手機，在看清來電顯示的同時，手機的主人清醒過來。

　鬱清棠：“喂。”

　耳旁傳來的聲音帶著輕微的鼻音，程湛兮在房間走來走去的步子停下，眉心一跳，道：“你感冒了？”

　鬱清棠把被子卷了卷，說：“沒有，我在睡覺。”

　程湛兮把手機拿下來看了眼時間，還不到十一點。

　程湛兮溫柔問道：“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鬱清棠垂下眼，說，“今天困得早。”

　“外公外婆他們呢？”

　話音剛落，耳畔傳來上下樓梯的聲音，還有舅舅家的姐弟倆說話聊天的聲音。

　鬱清棠說：“已經回來了。”

　“他們出去了嗎？”

　“嗯。”

　程湛兮毫無征兆地把電話掛了。

　耳旁嘟嘟嘟的忙音一聲比一聲急促，鬱清棠心臟急劇收縮，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心口的部位傳出來，越鑽越深。

　不等她抬手按住心口，手機又響了起來。

　上面顯示程湛兮的名字。

　鬱清棠沒仔細看，接通以後才發現程湛兮面色紅潤的臉出現在屏幕裡。

　鬱清棠愣住了。

　程湛兮別扭地偏著頭，借著角度歪斜的鏡頭看屏幕裡的鬱清棠，笑道：“怎麽了？”

　鬱清棠看了她幾秒鍾，一把拉高被子，把自己的臉蒙住，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

　手機放在枕邊，程湛兮的聲音不斷不斷地傳出來，溫柔流入她的耳朵裡。

　“鬱清棠？”

　“我是變醜了嗎？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讓我看看你。”

　“鬱清棠。”

　“鬱棠棠。”

　“默默。”

　手機仰面朝上，鬱清棠小心翼翼地從被窩裡伸出一隻手，借著縫隙裡的視線，用指腹擋住了攝像頭。

　程湛兮的屏幕裡除了右上角以外頓時一片漆黑。

　她空著的手擦掉了臉頰的眼淚，打字道：【你等我一會兒】

　屏幕裡的程湛兮對著鏡頭眨了眨眼，說：“好的。”

　鬱清棠把手機塞進枕頭下面，起身進了洗手間。

　她洗過臉，在鏡子面前站著，直到眼睛看不出哭過的痕跡，才回來重新拿起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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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鬱棠棠現在流的淚，都會在程程子那裡喝水補回來【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