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街乃是京城最大、最繁華的街道, 名字叫禦前街,再往裡那條禦街直通皇宮,今天為師就帶你去這禦前街裡最大的酒樓:樓上樓, 咱們吃一頓新鮮的。”
李銖熟門熟路地走了進去,在二樓尋了個雅間,她們三人圍桌而坐,一旁的小二卻沒有退下去,而是呈上了紙筆。
江三言往紙上一看,才發現上面羅列著許多食材, 還有味道什麽的,只需要在後面的空白方格裡打個勾或是寫上數字就可以點菜了。
她又看向桌上,中間凹陷下去一個大圓盆的形狀, 看起來像銅鼎, 又似乎不是。待到小二布置好一切,她才知道這是燙鍋子(火鍋)。
深秋已隱隱帶了一絲寒意, 三個人圍著桌子吃了個酣暢淋漓。李銖又叫了三杯清爽的西瓜汁, 才衝著自家沒見過世面的弟子道:“此處的燙鍋子遠近聞名,不說這食材和味道的花樣多,就連這些個飯後的小點心和各種果汁也是獨此一份。”
“不錯,雖然別的店家也多有效仿, 但這味道和花樣啊就是比不過樓上樓。”錢小喬看向額頭布滿薄汗的江三言, 她輕輕笑了笑,將自己的手帕遞了過去。
“走吧, 再去前面走一走,咱們就該回了。”
結果三人剛出門,江三言就遇到了熟人。
“江舉人,還真是湊巧, 沒想到你也來這麽早。”伍期澤眼睛一亮,卻不是因為江三言,而是因為她身邊的錢小喬。
他拉著辛戰山往前兩步,佯裝見禮道:“想必這位就是錢府大小姐吧,在下伍期澤,這位是辛戰山,我們都是賜縣的舉人,與江舉人在府學乃是同窗。”
“二位有禮了。”錢小喬淺淺應了一句便和李銖往後站了兩步,就差把不想理會寫在臉上了。
“是有些湊巧,二位同窗若無事,我們就先走一步了。”江三言也不傻,知道李銖與錢小喬無意理會,再加上她對這兩個人的印象一般,並沒有想要深交的打算,便語氣生硬地表達告辭了。
伍期澤尷尬地站在原地,都沒來得及措辭一下怎麽往下聊,人家就避之不及地走了,他一時不忿,朝著辛戰山抱怨道:“看到沒,大戶人家就是大戶人家,那些有錢人根本不把我等讀書人放在眼裡。”
辛戰山摸了摸胡子,敷衍兩句便在前面帶路了,他來京參加會試多次,拒絕不了伍期澤的熱情相邀,便答應一同進京。
這一路上他或多或少也看明白了,這個少年舉人心裡憋著一口氣呢,因為縣試和府試都被江三言壓了一頭,所以對那人家頗多不滿,偏偏一見面又假裝善意,就是個偽君子。
這邊,江三言她們三人離開後,走進一條相對清幽的街道,途徑一家客棧時,又停了下來。
李銖打量一番道:“這魚躍客棧乃是我一位世伯所經營的,若為師不來京城,便會推薦你來此處投宿。”
錢小喬聞言一笑:“這倒是巧了,若我不來京城,也打算推薦三言來此投宿呢。”這魚躍客棧的東家可不是一位普通人,還是一位禦筆欽封的義商。
東家姓宋名程,在京城有十幾家魚躍客棧,廣受來往學子的青睞,之所以能被封為義商,是因為他還出資建立了多所育兒院。專門收留一些棄嬰遺孤,若是趕上災年,幾乎可以說是災民的活菩薩了。
當然僅憑這十幾家魚躍客棧的收入,是遠遠不能來支持育兒院運行的,而真正提供錢財物資的正是滿京城佔地最大、生意最好的樓上樓。若說樓上樓為何會支持這位宋掌櫃,是因為樓上樓的東家桃兮,是他的夫人。
江三言不知其中緣由,便答道:“能讓先生和小喬一起推薦的客棧,必有其過人之處,若我來年未中,必來此投訴。”
“閉嘴。”
“不許不中。”一句話說的另外兩人齊齊斥責,過後又同時笑開。
江三言面色微紅,自知又說錯了話,她正想開口再說些什麽,身後便傳來了一聲熟悉的驚呼。
“江舉人,還真是真真湊巧,你也來此投宿嗎?”伍期澤誇張地驚呼一聲,心底卻道真是陰魂不散,怎麽到哪都能遇到這個女人。
江三言面色一冷,語氣疏離道:“我們只是恰巧路過,並不打算在此投宿,告辭。”
“我就說嘛,江舉人雖與我等一樣是貧寒學子,卻以女兒身成為了錢家的乘龍快婿,如今又怎會把這等小地方看在眼裡,失禮了,失禮了。”
伍期澤的話音一落,引得客棧裡的幾人探頭看過來,這話裡的信息量太大,女子?還是舉人?還成了乘龍快婿?不會是字面意思吧?
江三言面色微變,就連一旁的錢小喬也冷下臉來,她走上前去伸手牽起了江三言手,盈盈笑道:“你這話可說錯了,魚躍客棧可不是小地方,這裡每到會試前的幾個月就開始一房難求了,至於我錢家的招婿之事。”
她語氣頓了頓,收起笑臉,冷聲道“與你何乾,是看不上你讓你妒忌了,還是你覬覦我錢府的家財卻得不到,心生怨憤了?恕我之言,這做人啊,還是善良點,不要讓自己活得可憐又可恨。”
“一派胡言,我妒忌你們?兩個女子成親,簡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韙,我等身為讀書人只不過是說句實話而已,錢小姐何必腦羞成怒、出言不敬。”
伍期澤面色漲紅,臉上的偽善終於裝不下去了,他見客棧裡的人都走過來,自覺站在道德的製高點,說起話來更是不留情。
原以為這兩個女人會失態,或是落荒而逃,沒想到跟她們一道的另一個女人卻帶頭向客棧門前的一個人行起了禮:“宋叔叔。”
李銖行了個禮又指向江三言與錢小喬道:“這是我之前跟您提起過的那個弟子,這位是……是她的未婚妻。”
宋程,也就是魚躍客棧的東家,站在門前點了點頭:“不錯。”
而後又轉頭看向伍期澤道“出言不敬的是你,身為讀書人就可以隨意攻訐別人了嗎?是誰給你的權力,你又如何代表天下人,如此失禮之人,怕是看不上我這處小廟。吩咐下去,我魚躍客棧概不接受此人投宿,至於和他同來之人……。”
“我與他不熟識,我與江舉人是同鄉,對吧江舉人。”一直觀戰的辛戰山不等宋程說完,就急忙站出來撇清關系,他在魚躍客棧投宿那麽多次,還是第一次見這宋掌櫃幫誰說話,再聽人家叫得什麽,叔叔。這樣的人物是誰都能攀上親的嗎?
此時不與伍期澤劃清關系,還等著被拖累嗎?
江三言淡淡點了下頭,她對辛戰山的印象雖然也不深,但卻沒感受到他有什麽惡意,便應了一下。
宋程輕點了一下頭道:“隨我來。”
江三言看著李銖一臉順從的樣子,便和錢小喬一樣,畢恭畢敬地跟在後面,幾人走出去這條街就回到了禦前街上,再走上幾步往右一轉,走進另外一條街,街口立著一塊石碑,上書:後宋街。
“銖兒這次回來準備住上多久,回府了嗎?”宋程將她們三個人帶回宋府,然後一起到書房坐下。
“回宋叔叔,還沒,我這次是專門為了陪弟子參加會試一事,所以爹爹那邊就沒有打擾。”李銖神思暗了暗,語氣也放輕了許多。
“什麽話,回自家,找自己爹娘算什麽打擾,待會就回去,你爹也只是嘴硬,他心裡掛念著你呢。”
宋程說罷又看向江三言與錢小喬,略微打量了一下才緩緩道“你們在哪落腳,如果找不到好去處就來我這,還有…江三言是吧,會試準備的怎麽樣了?有沒有把握?”
“多謝前輩,在下已經有地方落腳了,會試準備的尚可,屆時一定全力以赴。”江三言拘束地站起來拱手行禮,心道恩師的叔叔她應該稱呼什麽,稱一聲前輩應該不冒犯吧。
倒是錢小喬神色微妙地多看了宋程兩眼,而後又看向李銖,她眉毛一挑,眼裡多了幾分莫名的意味,看來這宋掌櫃不簡單啊,也不知她的夫人是何風采。
“哦?準備尚可?既如此我便不考你了,只需記住今後為官要做一個守住初心的純臣,不需一味地迎合聖上,當然更不能結黨營私。”
“這……前輩過譽了,我未必能高中,這為官之道……。”江三言一緊張,不知該怎麽說才好,她還沒有參加會試呢,講這些會不會太早了。
“哈哈,不必過謙,這為官之道不僅適用於朝堂,也適用於別的地方。”
宋程別有深意地笑了笑。這時聽到下人說夫人要晚些回來,便好不做作地下逐客令道:“好了,我要去樓上樓陪夫人了,就不送你們了,銖兒你記得回去跟你爹爹報聲平安。”
回到宅子後,江三言還在反覆思考著那位宋前輩的話,總覺得其中另有用意,可自己又參不透,她看向神思不屬的李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錯字在下一章更新前修改(同學們明晚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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