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初, 太陽緩緩在東方緩緩升起,江三言皺著眉醒來, 第一時間便覺得後腦杓陣陣鈍痛,待洗漱過後,她才愣愣地坐到了書桌前。
昨夜的記憶並沒有隨著桂花酒遠去,反而愈發清晰。兩人緊緊相擁,呼吸交疊,淺淺的一個吻,是兩世為人都沒有體味過的柔軟和溫度。她不自覺地伸手摸了下唇角,耳根慢慢紅透。
於是當日,江三言打定主意一整天都待在房內,誰叫都不出門,待到中午實在腹中饑餓, 她悄悄推門出去, 走到前廳卻沒看到自己躲著的人。
問過錢府的家丁才知道,小姐一早就出門了,且留了話要晚歸。她無聲笑了笑,看來想躲的不只自己一個,錢大小姐原來也有失去從容的時候。
錢小喬去哪裡了呢?她當然不是因為羞惱昨夜的那一吻才躲出去,而是去忙生意上的事去了。這麽些天趁江三言備考,她幾次三番的造訪後宋街,總算用誠意打動了宋前輩。
樓上樓。宋程與桃兮坐在一起, 看著對面的女子, 忍不住滿目讚賞。
“我錢家遠在賜縣, 且做的也是酒樓生意,雖然遠遠不及樓上樓,但做樓上樓的一個分支還是綽綽有余的。只要兩位前輩答應試考慮一下晚輩的提議, 今後這百鉞二十一府便有無數個似錢家這般甘願做樓上樓分支的人。
最重要的是,一旦樓上樓的名號打出京城,遍布各府,兩位前輩便會因此坐擁更大的財富,也就能建更多的育兒園,去幫助更多的人不是嗎?”
錢小喬在樓上樓一連吃了幾日的燙鍋子,將這裡的經營模式也摸了個差不多,銅鼎造價不菲,但以錢家的財力來說還不算什麽。最重要的是一些食材的處理方法,以及這燙鍋子的鍋底,各個味道的底料才是關鍵。
有道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且不說破解鍋底需耗費多少人力物力和時間,她都不會做不告兒去的不義之徒。
所以才有了這一次又一次的拜訪,把自己的誠意擺在眼前,將所有的利弊分析清楚,最後能否得償所願就看兩位前輩是否願意讓樓上樓更進一步了。
宋程淺笑,錢小喬所說的這種模式她很熟悉,作為一個穿越者,怎能不知加盟店所帶來的品牌效應呢?她們只需提供給做好的底料,然後培訓一些食材處理的方法,在做一些對酒樓裝修風格的統一,以及對服務人員的約束,每年便能收入大筆的加盟費用。
若是成功必然會帶來更大的財富,也方便她們去做更多想做的事,但關鍵在於她與桃兮都已年近四十,又想多寫時間陪陪女兒,這個模式一旦推行,必然要費大功夫。
兩人對視一眼,桃兮將昨夜商量好的話問出來:“小喬今年多大了?如此熱衷商場之事可願意也再進一步?”
錢小喬眸光一亮,知道自己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她展眉一笑答道:“晚輩今年剛滿二十,兩位前輩美意,我怎能辜負。”
宋程輕笑一下,她果然沒有料錯,這個小輩不僅眼光獨到,且聰慧無雙,看來她們的決定是對的:“在我朝二十歲還不成婚算是不小了,不過我喜歡,就衝這一點我們決定,只要你來統籌負責做好你所規劃的這件事,你就是樓上樓的二東家了,並且各分支每年所交上來的費用有你兩成,你可願?”
錢小喬聞言站起身來,發自內心地躬身行了個禮才應道:“多謝兩位前輩的信任,晚輩必定不負所托,不過若是此事能成,只需給晚輩一成的利潤便可,畢竟這行善之事,我家那位也很是熱衷。”
“好,就依你所言,我們這便簽約,第一家樓上樓的分支就從你們錢家開始。”
合約一式兩份,臨走時,錢小喬湊過去遞給宋程一盒胭脂小聲道:“桃兮前輩雖年近四十,看起來卻似堪堪三十歲、風華依舊,宋前輩也年近四十,不過看起來也真的是年近四十了,平日裡還是多保養一二,我們女子啊不要忘了愛自己。”
宋程手裡端著胭脂,心裡還在震驚,這麽多年了,這位小輩還是第一個看出自己身份的人,不,如此不拘一格,聰慧過人,應稱一聲小友才是。
“怎麽?小喬這孩子又跟你說了什麽?這是送你的?”
“她說你看起來還是二十一枝花,我是真的老了,所以送盒胭脂讓我多保養保養哈哈……。”
“貧嘴……。”
兩日後,是殿試出結果的日子。
在金鑾殿外聽完排名後,江三言和一甲的另外兩人,便在太監的引領下來到一處更換衣物的地方,三人輪流進去,換好衣物後再上馬遊禦前街。
她一路上除了宮牆便見滿街行人,待回到宅子裡展開禦旨仔細觀看後,才從那種不真實感裡抽離出來。
“我中了一甲,小喬你看。”江三言緊緊抱住眼前的人,一顆狂喜的心才慢慢安定下來,眼前人總有一股能讓人心安的力量,有妻如此,她何其幸也。
“恭喜三言。”錢小喬語笑晏晏,伸手相擁在一起。不管是未來伴侶,還是錢府的好女婿,她都選對了,人生如此何其幸焉。
三日後在瓊林宴上,江三言便接到了任職的口諭,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當今陛下對這位女進士的態度有些微妙。
周契北招手把褚源叫過來,然後問道:“朕記得江三言會試答卷上對監察一道頗有些心得,愛卿以為讓她外放到各地專司巡查、考公之事如何?”
褚源看起來長相忠厚,但能混到翰林大學士豈非等閑之輩,他心思縝密,沒有漏掉外放到“各地”這一詞,心思一轉便答道:“陛下此舉乃是天下百姓之福,但江三言資歷尚淺,如此重用,恐不能勝任,再者說巡查、考功之事一直由吏部負責,她若到了地方,官職但凡低微一些,都難以行事啊。”
周契北眼中閃過一絲暗光,他大笑一聲:“愛卿深得我意,朕就是要重用她,讓天下百姓知道新法令並不是說說而已。”
“任吏部郎中,這吏部除了正三品尚書、正四品侍郎之外,接下來就是正五品郎中和六品員外郎了。單以職位來看,這江三言的造化,比那位入了翰林院的七品編修狀元郎高了不止一星半點。”
“但巡查我朝二十一府治下整整五百個縣,這一遭沒個十年八年的哪能有機會回京啊,再者說五品郎中乍一聽有些唬人,若是放到地方去,也就能鎮住那些個七品小縣令,各府大員動輒就是正三品、正四品,誰怵她呀。”
“說起來聖上的心思也難猜,一上來就進六部之首的吏部任職。但這巡查起來要十年、八年?依老夫看是少的,五百縣下來,稍稍遇到些阻撓,至少要十幾年,到時候誰還記得這位新科女榜眼啊,這人啊熬上這麽一回,能不能回來都說不好,至少我這把老骨頭是折騰不起了。”
瓊林宴後,各方議論紛紛,一時間都摸不準當今聖上是對這江三言委以重用還是不待見了。
說起來這位女榜眼還師從李銖,左丞相之女,還是陛下推行新法令的始作俑者。
周契北聽聞之後眯了眯眼睛,朕就是要你們猜不透。
第四天按例是去拜見當朝宰輔,學習為官之道以及一些官場上的一些規章制度。江三言原本是想獨自前去的,但思及與李錙的師徒之誼,便遞帖子與其他人錯開一天,和錢小喬一起拜訪當是尋常走動了。
“你隨老夫來。”李錙背過手去,一路往書房走去,他想起那位的書信,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切都沒有改變,唯一變了的是他們李家的機緣。
“無論陛下是何用意,都不是我們為人臣子所能揣測的,你只需謹記在其位謀其政,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激濁揚清,不畏權貴,方對得起這正五品郎中之職。”
“下官謹遵丞相教導。”江三言鄭重地行了個大禮,這位已年近五十的當朝左相,看起來精神抖擻不過四十歲的年紀,且心系百姓,一心為社稷,在官場上頗有賢名。
無論是李銖這邊的關系,還是身為下官,如此為國為民的當朝重臣都足以讓她敬重萬分。
“至於銖兒,你們師徒一場也是各自造化,若真遇到什麽難事,就提一提老夫的名頭,多少能派上些用場。”李錙願不想說這些的,但想起老友信中所言,他忍不住多言幾句,就當時為了女兒吧。
回賜縣的路上,江三言與錢小喬又同乘一輛馬車,她心事重重地道:“此次回鄉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我便要走馬上任,這第一個地方便是各府襄南府,據說是褚源褚大學士所求。
去年他的家鄉有一女子告禦狀,按例要先笞五十,也就是杖刑五十下,結果沒捱過就死了。
此事未能上達天聽,褚大學士卻惦記至今。今後我們必定會聚少離多,成親一事,你若反悔,還來得及。”
“是嗎?我此時反悔當真來得及?”
作者有話要說:本章錯字在下一章更新前修改,明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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