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在許放放等人的阻攔下,夏青喬放棄了跟著一起去的念頭。
顧衍書和沈決坐上了開往北京遠郊的車。
等到達清山縣的時候,再往裡開,車窗外的光景已經荒涼起來,偶有矮舊的房屋,被積雪壓得頹喪,田野和山間,也只是蕭瑟的白茫茫一片。
到了山腰,車就開不上去了,只能徒步到達目的地。
導演組順勢準備打開直播。
因為上次突襲直播留下的陰影,顧衍書對於直播有點排斥,微蹙起眉:“現在就要開始直播嗎?”
“對。我們要全方位展現環境的艱苦。”跟拍PD一邊和VJ還有場記捯飭著直播設備,一邊回答道,神色是難得的認真,邊答還別討論起來,“誒,這個鏡頭怎麽連不上,畫面怎麽播不出去啊。”
顧衍書也就不好再說什麽,站在旁邊等著,山間的寒風凜冽地刮過,比平時還要凍人,沒忍住,低咳了幾聲。
沈決皺著眉,走過去,一把把他的羽絨服拉鏈拉到最頂端,領子立起,埋住了他的下巴,然後把毛絨絨的帽子往他腦袋上一扣。
“轉過去,我幫你貼兩個暖寶寶。”
顧衍書也不想拿自己身體開玩笑,於是聽話地轉過了身。
沈決熟練地揭開兩個暖寶寶,從顧衍書的衣服下擺探了進去,外套,毛衣,襯衣,最後觸摸到最裡面那層薄薄的T恤。
顧衍書瘦得厲害,衣服就顯得空蕩,沈決進入得很輕松,指尖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清晰感知到顧衍書排列整齊的肋骨和脊椎。
溫熱的觸感順著一勾,顧衍書繃緊了身子。
沈決明顯感受到掌心下身體的變化,趁著顧衍書看不見自己,低頭帶著壞笑,又勾了一下。
顧衍書再傻也知道沈決是故意的了,惱羞成怒,反手一把抓住沈決的手腕,剛準備轉過身罵沈決一頓,跟拍PD就一拍手:“啊!終於連上了!直播開始!”
“……”
然後兩個人就以一方把手伸進另一方的衣服裡,而另一方抓著一方的手腕欲說還休的姿勢出現在了屏幕上。
顧衍書瞬間想從山上跳下去。
還是沈決淡定,熟門熟路地貼好暖寶寶,然後把包裝袋朝鏡頭前晃了晃,一本正經:“顧衍書生病了,幫他貼暖寶寶。”
[好的好的,我們都懂,我們沒有多想,我們也不會開車]
[謝謝沈老師照顧我們家小書]
[小書生病了還來助農,什麽人美心善大天使]
……
沈決看向顧衍書,一臉,你看,我是好人。
本來想揍某人一頓的顧衍書也只能做罷,把小臭臉藏進衣領和帽子裡,埋頭往山上走去。
山路崎嶇,又堆著雪,結著冰碴,沈決緊緊跟在顧衍書後面,一邊和觀眾交代著情況,一邊護著他往上走。
和節目組談好的農戶在山裡深處,左右人家稀少。
柴扉半掩著,顧衍書敲了兩下就自動開了。
試探著往裡邁了一步:“有人嗎?”
話音剛落,院子就躥出一小團毛絨絨的乳橘色踉踉蹌蹌地朝顧衍書跑來,直直跑到顧衍書跟前,然後“吧唧”一聲,在顧衍書腳前倒下了。
顧衍書:“……”
他確定剛才沒動。
低頭,看著那一小團毛絨絨的橘色,盯著它又黑又圓的大眼睛,表示疑惑。
小橘團抬著腦袋看了他一眼,然後“喵嗚”一聲,再次倒下裝死。
顧衍書:“……”
他好像被碰瓷了?
蹲下身,把小奶貓拎到掌心裡,撓了撓下巴,裝死的小奶貓立馬瘋狂搖起尾巴,就著顧衍書好看的手指蹭了起來。
搖頭晃腦,喵喵嗚嗚,逗得顧衍書忍不住輕勾了一下唇角。
彈幕頓時表示[一時間我竟然不知道該羨慕誰]
[羨慕沈決吧,一手擼貓,一手擼顧衍書]
[前面的發言有點危險,注意你的動詞]
而院子的主人也從屋裡出來了。
是一對年過花甲的夫妻,大概是常年風吹雨淋,皮膚被風沙刮得粗糲,看上去年齡顯得稍大些。
大抵是第一次見到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人,有些局促緊張,整體卻依然透著一股質樸的熱情。
跟拍PD介紹:“這是吳叔和孫姨。這兩位是沈老師和顧老師。”
顧衍書微頷首:“吳叔好,孫姨好,叫我小顧就行。”
外面風大,孫姨連忙把他們兩個往屋裡引。
邊走邊說道:“這貓還挺喜歡你的,平時有其他客人來都不給摸。”
“它多大了。”
“三個多月,剛打完疫苗。它媽是我們在縣城裡撿到的,撿回來生了一窩,我們也沒精力養,其他的都送了,就這隻身體弱一些,就先留著了。”
顧衍書抱著它,順著它的背撓了兩下,小貓舒服得都要飛起來了。
順勢打量了幾下,臉圓圓的,眼睛圓圓的,嘴巴圓圓的,腿腿短短的,猜測它媽媽應該是一隻被遺棄的英短橘貓。
等看見貓媽媽本尊的時候,果然證實了這個想法,不過很顯然,夫妻倆是把它當土貓養的。
而沈決在旁邊看著都快嫉妒死這隻貓了,伸出手指,想戳戳它,結果奶貓一爪子呼開,不讓他碰。
沈決偏要碰。
奶貓偏不讓他碰。
沈決一巴掌薅住它,就要碰。
它吱哇亂叫,牙都沒長齊的一張小嘴啃來啃去,就不讓沈決碰。
眼看一人一貓就要打起來,顧衍書連忙拍了沈決一下:“有意思沒意思,連隻貓都要欺負。”
沈決不服氣:“為什麽你可以擼它,我就不行。”
旁邊的孫姨笑道:“貓是有靈性的,會自己認人,這隻貓又特別聰明,性子精著呢。”
顧衍書語氣透出淡淡嫌棄:“自己為什麽人煩貓厭,心裡沒點數嗎?”
“……?”
昨天抱著我不撒手的人今天說我人煩貓厭?
沈決就恨現在是在錄節目,不然顧衍書早被他拎起來抖了八百回了。
真的是脾氣漸長,也不知道誰慣的。
沈決在顧衍書那兒討不到好,轉頭和夫妻倆聊起助農的事。
顧衍書又撓了奶貓幾下,就放它自己去玩了,聽起幾人的聊天。
了解到這座村子最開始是種大白菜和蘿卜的,後來為了發展經濟,村裡組織了一個小作坊,開始做辣白菜,辣蘿卜等等農副產品,放到市場上去賣。
本來今年大豐收,結果遇上大雪,以村裡的運輸條件,各種農產品根本運不出去,眼看就要爛在手裡,村幹部想方設法聯系上了電子商務平台,搭建了一條成熟的物流線,才有了轉機。
但是怎麽做好宣傳,把上萬斤辣白菜賣出去就成了問題,正好節目組了解到這個情況,就想到了直播帶貨這麽一出。
這麽想來,曹旦雖然很多策劃確實很操蛋,但還算有良心。
而孫姨越說越愁,說到最後忍不住歎了口氣:“我們也是沒辦法,如果今年冬天賣不出去,來年買種子的錢,一家老小的開支,孩子的學費,都湊不齊,你說說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說著眼角泛起點淚光。
吳叔連忙用粗糙的手指幫她把眼淚擦掉:“哎呀,有什麽好哭的,人家大明星不是來幫我們忙了嗎。全國人民都喜歡他們,就你這幾千斤大白菜有什麽賣不出去的?不哭不哭了。”
跟拍導演也連忙cue流程:“對,我們這次的任務就是幫你們把滯銷的產品賣完,你們先帶我們給觀眾展示一下你們辣白菜的製作流程吧。”
“好,好。”
孫姨連忙止住眼淚,拿出四個籮筐,一人分了一個:“我們先去地窖,一人背五十斤白菜出來。”
沈決忍不住挑眉:“一人多少?”
“五十斤。”
看著兩個六十歲的老人熟門熟路地背上了籮筐,沈決想著孫姨可能還沒有兩筐白菜重,到底不忍心:“你們歇歇吧,我來背。”
“不用不用。”兩個老人連忙擺手:“我們做了一輩子農活了,這麽點不算什麽。”
顧衍書在旁邊溫和勸道:“這次是我們來直播幫忙的,你們就休息吧。”
說著背起籮筐準備跟沈決一起下地窖。
沈決回頭看了他一眼:“你在上邊呆著。”
顧衍書:“?”
“你膝蓋不能背重物起身,不然又要勞損,在上邊呆著就行。”
“我沒事。”
沈決懶得理他,拎個籮筐拎出T台走秀的架勢:“乖,聽話。不然我就把你穿……”
秋褲兩個字還沒說出來,沈決就被顧衍書冷漠地踹下了地窖。
彈幕:[???乖???聽話???穿什麽???你們兩個在幹嘛!!!]
然而顧衍書並看不見彈幕,只是轉身幫兩位老人做起了其他準備工作,權當一切無事發生過。
等沈決把兩百斤大白菜從地窖背回院子裡的時候,顧衍書已經幫忙切起了洋蔥薑蒜一類的東西。
兩個老人幫忙接過籮筐的時候,一眼看見他大衣上的壓痕和剮蹭,心裡一驚:“這沒事吧?”
沈決漫不經心地撣了兩下:“沒事。這衣服就這樣,洗洗就好了。”
“哦哦,那就好。”兩位老人松了一口氣。
彈幕卻不幹了。
[洗洗就好就怪了,這個牌子的衣服保養最麻煩了,這件大衣廢了]
[百度回來,15000刀一件而已,還好,嗚嗚嗚,還好,嗚嗚嗚嗚,好心痛]
[有錢還是沈決有錢。不過以前印象中沈決都特別傲特別沒禮貌,今天看了一下覺得還好誒]
[對啊,就很體貼,對農民伯伯和阿姨也很尊重,有點改觀了]
沈決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紈絝人設已經開始崩塌,只是順勢拿起刀,站在顧衍書旁邊開始切起菜。
兩個人刀功一個比一個熟練。
孫姨忍不住誇到:“我還以為你們這些小年輕現在都不會做這些了呢。”
沈決想到什麽,低笑一聲:“沒辦法,不會做飯的話找不到對象。”
哢嚓。
顧衍書切著洋蔥的刀一歪。
孫姨作為一個熱心又八卦的中國婦女,一聽這話就來勁:“誒,你們兩個怎麽可能找不到對象。長得又高又帥,性格又好。”
沈決接過被顧衍書切歪的洋蔥,慢悠悠道:“我性格不好,人煩貓厭的,要不然怎麽眼看都要奔三了,還一次戀愛都沒談過。”
哢嚓。
顧衍書的洋蔥又切歪了。
孫姨毫無察覺,繼續誇到:“那肯定是因為你要求高。”
“嗯。這倒是。”沈決再次從顧衍書手裡接過被切歪的洋蔥,慢條斯理道,“我要求確實挺高的。主要我這個人是顏控,長得沒我好看的我都不喜歡。而且要高高瘦瘦的那種,最好脾氣再差點,喜歡打人懟人翻白眼,這樣日子過得不無聊。”
哢嚓。
顧衍書這刀差點切到自己手上。
因為他心裡突然冒出一個詭異的問題。
——自己有沈決好看嗎?
然而這個問題剛剛冒出,就被他給掐滅了。
他真的是被沈決傳染了,怎麽會自戀到去想這種問題。
顧衍書決定在這個話題裡保持沉默。
然而催婚催戀永遠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成年人。
孫姨盤問完沈決後終於還是把矛頭轉向了他:“那小顧呢,你長得這麽好看,追你的女孩子肯定一大把吧?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女孩子?”
話音一落,院子裡所有人和鏡頭一瞬間都齊刷刷地對準了他。
似乎所有人都在等他的答案。
顧衍書舉著刀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該怎麽說,他其實可能不喜歡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