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居然直接被汽水嗆了一下， 低著頭咳了好幾聲，阮南不知道她在笑什麽，怕她真嗆到， 皺了皺眉，伸手幫秦居然在背上拍了幾下。

　秦居然臉咳得有些發紅， 看著阮南， 豎起大拇指：“令伯令父的名字，當真是生龍活虎， 威風堂堂。”

　“我的不好聽？”阮南不自覺地撅起小嘴。

　阮南。

　又軟又難。

　秦居然微笑了一下：“好聽， 特別好聽。”

　秦居然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已經快晚上六點了，她練車還得兩個小時， 秦居然站起來：“車在哪兒，我送你出去？”

　阮南看了她一眼：“大伯讓我教你。”

　秦居然怕的就是這個。西語這種冷門操作， 不會不講就是了。開車這種身體性的操作，一旦會了，就很難裝成不會。

　秦居然輕咳了一聲，目光有些閃躲：“不用不用，怎麽好麻煩阮小姐呢。我自己練練就行。”

　“沒事， 不麻煩。”阮南說著就往車邊走。

　秦居然趕緊拉住她，阮南看了一眼她格外緊張的手， 挑眉問：“怎麽了？”

　秦居然：“快到點兒了，你先回去吃飯吧，我這還需要好久。”

　要是換了往常，秦居然估計巴不得讓自己留下來。這麽緊張趕她走的時候還是十分少見， 她在怕什麽？

　阮南回她一個假笑， 慢悠悠地把手抽出來：“不用， 秦校花秀、色、可、餐。”

　傲嬌小嬌妻踩著高跟鞋頭也不回地上了教練車，秦總惱火地撩了一下頭髮硬著頭皮跟上。

　上了車之後，秦居然眼珠子一轉，直接插上鑰匙擰動，就要掛擋踩油門走。

　“安全帶。”阮南出言提醒。

　“對哦，我總是忘記汽車要安全帶，還總想著像小電驢一樣找頭盔呢。”

　秦居然說著熟練地單手把安全帶系上。

　“……”

　可能意識到剛剛的動作太熟練，秦居然睜大眼睛看著自動擋的檔位：“阿阮，起步該用哪個擋呢？”

　阮南看了她一眼：“一檔。”

　秦居然嗯了一聲，手上笨拙地一使勁，直接推到了一檔旁邊的三檔。她卻像是沒發現一樣，就要踩下離合起步。

　車身轟鳴聲響起，阮南道：“你掛到三檔了。”

　“哦哈哈”秦居然假笑了一下：“這個兩個檔位我總是搞不清楚。”

　吸取了剛剛的教訓，秦居然這回沒有直接改正，而是看著阮南問：“阿阮你能教教我怎麽樣才能不掃擋嗎？”

　這個問題倒是真誠，這種教練車配置一般，可能又經常使用，一三掃檔是經常出現的。

　阮南想了想，讓她把手放在檔把上，自己用手掌包裹住秦居然的手：“從中間往左前方推，先左再前。不要下意識往前。”

　她的手比秦居然小一點點，指尖涼涼地處在秦居然手上，抓著她的手十分耐心地給她講解。

　六點天空已經變成了一種深沉的藍，透過車窗映照在阮南臉上，是一種少見的認真。

　秦居然嘴角忍不住掛上了一個笑：“那三檔呢？”

　阮南讓她把手掌伸開，用後手掌輕輕往前一推：“三檔直著向前推過去，這樣，不用握死，輕輕一推。”

　秦居然學著她的樣子一推，果然掛上了。

　“對，就是這樣。你挺靈活的。”阮南誇了一句。

　秦居然嘴角笑意更濃，抬起頭，眼睛亮亮地看著阮南：“阿阮，你教我開車的樣子，好迷人哦。”

　意識到她可能又要語出驚人了，阮南戰術性地後仰了一下，可惜還是沒能躲過秦居然靠上來的眼神：“阿阮，以後姐姐也這樣教你開車。”

　“手把手，嘴對嘴。”

　“……”

　阮南臉一紅，秦居然一腳油門蹬出去，她不敢開太快，只能一點一點控制著力度往科二的場地開。

　應該沒有超過10邁。

　阮南看著車窗外，幽幽地說了一句：“第二個老太太已經超過咱們了。”

　秦居然不好意思地一笑，剛想說這地方哪來的老太太，前面還就真過去一個老太太。

　……

　車開到科二場地，這個世界的駕照和現實一樣，也是五項，從倒車入庫到S彎道，秦居然故意錯了兩次，後面兩輪都是一把過。

　阮南點點頭：“我覺得應該沒什麽問題。上路練科三？”

　秦居然之前學過兩天科三的基礎操作，見阮南絕對沒有要走的意思，認命地把車開到門口。阮龍騰直接給她們送來兩份兒便當，自己還有事兒就先走了。

　吃完便當之後教練湊過來，知道秦居然這層關系之後立馬轉變了態度，笑眯眯地問他用不用陪著一起上路。

　秦居然怕露餡，先讓他陪著教了兩圈。八點練車的人並不少，一條路上來來回回都是教練車，還在等著的學員也不少。這個教練之前就注意過秦居然，來練車的第一天幾乎就沒有錯的。剛剛這兩圈也開得也很穩，看了一眼副駕駛的阮南，阮南表示有自己陪著就行。

　教練下了車，阮南換回副駕駛，秦居然發動油門，看了一眼阮南笑了一下。

　“笑什麽？”

　秦居然換了個檔：“沒什麽，以前從來沒想過，第一次開車載喜歡的姑娘，竟然是在這種情景下。”

　阮南停頓了一下，看著整條路的路標和路燈，也覺得這個場景很迷幻。

　“阿阮”秦居然把一隻胳膊搭在車窗邊：“在這裡，我可能暫時給不了你很多。”

　沒等阮南回復，秦居然接著道：“其實我不止一次想過，如果不是在這個時候遇到你，如果我已經是秦總了，會不會不一樣一些。”

　“不會。”阮南直接打斷了她的話。

　“我從來不在乎那些。你應該懂吧？”

　也是，總裁家的千金小公主，大三就開上很多人一輩子都不能擁有的保時捷，當然也不會怎麽在乎錢。

　看到秦居然沒有回話，阮南覺得可能是她在自己想關於家境的事，阮南皺了皺眉，有些笨拙地解釋道：“秦居然，我不在乎那些，那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

　秦居然從後視鏡裡朝她挑眉一笑。

　“……”阮南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敏感，低下頭悶悶地回了一句：“你很好。”

　車行到變速超車的區域，晚上視野不大好，秦居然收回心思認真踩下油門，龍騰駕校的位置比較偏，這條路平時沒什麽車走，偶爾過的就是從國道上下來的大車。

　秦居然將車速提到四十換三檔，剛開到路口只聽忽然傳來一聲巨大的喇叭轟鳴聲，緊接著一道白光霎時照亮了整個路口。

　“秦居然！”

　一輛失控的大車伴隨著長長的巨大的喇叭聲從左邊衝過來，上輩子記憶裡的最後一幕傳來，秦居然一瞬間停了一下心跳，整個臉的瞬間降到慘白。

　阮南想要奪過方向盤，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秦居然”

　“秦居然”

　阿阮不能死。

　一瞬間的呼聲讓秦居然驅趕走了短暫的空白，在大車即將撞上來的一刹那，秦居然做了一個和上輩子不同的決定——

　她用力踩下了油門。

　換擋加速，踩下油門，車輛在即將被迎面撞上的那一刻躥了出去，車尾在電光火石之間被大車掃到，失控的車速下，即使是小面積的撞擊都讓秦居然的車在原地漂移出了180度。

　秦居然松開油門，迅速換檔之後直踩刹車，身體如同絕境之下執行指令一般，穩穩地把車泊到了路邊的安全區域。

　沉默，仿佛周圍的一切都陷入了死寂。

　失控地大車已經衝過了兩側的防護欄扎進了周圍的地裡，不過好在是停下來了。整條路上練車的學員教練全部往大車的出事地點趕去。

　“秦居然”

　“秦居然”

　秦居然感覺這個叫聲離自己很遠很遠，耳膜上如同裹了一層厚重的布，悶悶的，無論如何都聽不清楚。

　“秦居然你有沒有受傷”秦居然呆呆地坐在駕駛位，感覺到阮南在她身上緊張地摸來摸去，秦居然想搖搖頭，最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表示出來。

　打車司機受傷嚴重，很快就直接被教練拉著往醫院送。人們這會兒才注意到事發當時整個經過的秦居然這輛車，趕緊圍過來問她有沒有碰撞受傷。

　車尾燈已經都被撞碎了，阮南下了車，又將秦居然扶下來，兩人緩緩走到路邊的一個小石階旁，秦居然木訥地原地坐下，幾個教練趕過來問阮南：“怎麽回事兒？你們有沒有受傷？”

　阮南臉色也不大好，盡力平複了一下心情搖搖頭：“它失控的時候我們剛好經過那個路口。秦居然踩了油門，我們躲過去了。”

　“臥槽”幾個教練看了看車尾，都不由地松了一口氣，就掃了個車尾後燈就碎成了這樣，這要是撞上了，絕對非死即傷。

　一個教練在旁邊小聲道：“這估計是太緊張了，把油門當成了刹車，也得虧是踩了油門，不然後果真是不敢想。”

　“剛上路就遇到這種事兒，以後怕是都不敢開車了。”

　他們還在圍著車說話，秦居然抬頭：“阿阮，你能讓他們先走開嗎？”

　阮南點點頭，表示秦居然受驚嚇太嚴重需要安靜，那幾個教練就先把車開回去了。

　阮南走到秦居然身邊，她坐在石階上，整個人的臉色依然慘白，阮南沒說話，就一直在她面前站著，好一會兒，秦居然才像是回過神一樣抬頭問：“阿阮，你沒受傷吧？”

　她眼神中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迷茫和無助，阮南愣了一下，走上前，伸手將秦居然緊緊地抱住。

　整條路上再沒有來往的車輛，月光照在這片荒郊野嶺，秦居然可以聽到阮南的心跳。

　身上那股僵硬緊繃感在這個溫暖的懷抱中一點點褪去。

　如同四肢才有了知覺一樣，秦居然伸手，先是輕輕回抱住她，然後胳膊上的力氣一點一點加重，直到把整個人緊緊箍在懷中。

　少有的軟弱流露出來，秦居然將頭埋在阮南的肩上，她的擁抱很緊很緊，像是怕一松手對方就不見了。

　很久，阮南才一點一點地輕輕撫摸著秦居然的後背：“不怕，居居，不怕了。”

　秦居然沒有說話，只是在她的肩頸處晃了晃腦袋，像是在搖頭：“阿阮，我覺得我以後，可能都沒辦法開車了。”

　阮南手沒有停，繼續輕聲說：“你剛才做的很好，是你踩了油門才救了我們倆，就算是我開，第一反應恐怕也是踩刹車。”

　要不是有過一次經驗，秦居然的第一反應又何嘗不是踩刹車呢？

　上輩子一瞬間的爆裂窒息感再度傳來，秦居然在阮南脖子處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著眼睛，聲音有些顫抖道：“阿阮，我沒有怕我死。”

　懷裡的人頓了一下：“你是怕我也出事？”

　秦居然無聲地點了一下頭。

　“我沒有事，居居，我好好的。我們都好好的。”

　“阿阮……”

　秦居然斷斷續續地聲音傳來像是要表達什麽，又像是不知道該怎麽表達：“上一次的時候，我整個腦子想得都是解脫兩個字。”

　“即使是有那麽一瞬間的遺憾，更多的，卻是同自己和解去接受。”

　“這次，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隻想躲過去，我想活下來，我更不能接受看到你出事。阿阮，我真的怕了。”

　不知道她說的上一次到底指得是什麽，阮南仍舊緊緊地擁抱著秦居然，在這個寒冷的夜晚給著兩個人屬於彼此的溫暖慰藉。

　過了一會兒警車就都來了，閃爍的警燈和鳴著的警笛讓現場變得格外嚴肅。警察問了阮南幾句話，又安慰了秦居然幾句，誇她反應能力真不錯之後就讓阮南先帶著人回去。

　秦居然坐在保時捷的副駕駛，臉色還是不太好，仿佛是有應激反應一樣，只要遇到對面比較晃眼的車燈就下意識往後躲一下。

　正好遇到一個六十秒的紅燈，阮南從風衣口袋裡拿出一條糖，拆出一顆遞給秦居然。

　秦居然看了一眼，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說不需要了。

　阮南手一頓，沒再堅持，拆掉包裝把糖送進了自己口中。

　水蜜桃糖果淡淡的清香味在整個車室暈開，阮南吃的很安靜，將糖果裹在口中之後就不再說話了。

　保時捷行駛到秦居然的宿舍樓下，今天是周六晚上，雖然已經九點多了，整個宿舍樓前幾乎都是擁抱接吻的小情侶，秦居然怕阮南的車開過去打擾了大家，在走到宿舍後的空地時秦居然就說：“就停在這兒吧。”

　阮南聽了她的話，停下車就要解安全帶。

　秦居然淡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阮南的頭髮：“我自己進去就行。”

　“我送你。”

　“只有幾步路。”秦居然還想勸一下，阮南已經下了車。在秦居然沒有看到的那一個瞬間，阮南深深地吸了口氣，用舌頭輕輕舔了一下上下唇。

　兩人一同走到宿舍樓門前，有人注意到了她們，不過畢竟這個點兒在這兒的都是依依不舍的小鴛鴦，自家對象都看不過來，也沒有多注意秦居然和阮南。

　走到門口時候阮南停下不動了 ，站在秦居然面前看著她，秦居然伸手彎腰，把阮南的風衣直接從膝蓋扣到脖子處，又幫她捋了一下頭髮：“忘掉今天的事，回去早點睡。”

　阮南點了一下頭。

　秦居然也點了點頭，她臉色仍是蒼白的，說話聲音很輕，勉強牽扯起的笑容在路燈的照耀下都顯得讓人心疼。

　“秦居然”

　剛轉身走了兩步，身後就傳來阮南的叫聲，秦居然下意識地一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阮南就直接幾步跑到她面前，伸出兩隻手勾住了她的脖子。

　可能是因為太緊張，阮南用的力氣有些大，整個人掛在秦居然脖子上後，額頭直接撞在了秦居然高挺的鼻子上，秦居然被撞得生疼，下一秒——

　一個柔軟的有些涼意的輕吻就貼上了她的唇。

　瞬間的柔軟讓秦居然忽略了所有其他的感受。

　這個吻的時間太短，短到秦居然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一下之後，阮南立馬將嘴唇離開她，雙手仍環在秦居然脖子上，月光下她的眼睛亮亮的，努力地控制著呼吸，煙灰色的卷發顯得格外柔軟：“你說過，不舒服的時候要吃甜的。”

　說著松開手頭也不回地快步跑走了。

　秦居然剛剛被她猛地撞了一下鼻子，鼻腔裡傳來的酸楚讓眼淚生理性地冒出了眼眶。

　路燈的光打在秦居然的背後，看著地上那個長長的影子，秦居然感覺在這個秋夜竟然聽到了蟬鳴。

　車禍，秋夜，涼風，路燈。

　秦居然伸手摸了摸臉上被笨蛋撞出來的淚水，無名指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剛剛被吻吻過的嘴角，輕輕放在唇邊回味——

　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