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風很冷， 順著領口灌進來，秦居然感覺怎麽裹都裹不緊身上的大衣，腳下的步子一步比一步虛， 陌生的街道，她好像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兒走。

　“居居！”

　身後有人大喊了一聲， 秦居然下意識停下步子，暈頭暈腦轉身，是黃鶯拿了一條圍巾追上來， 一跑過來就要伸手幫她搭上， 身後跟著的是同樣追出來的阮南、林為。

　秦居然目光越過黃鶯，像是辨認了一會兒才認出阮南，伸手懶懶地推開黃鶯手中的圍巾，衝著阮南甜甜一笑，大著舌頭道：“阿阮， 你今天真好看。”

　外面太冷， 隻站了一會兒幾個人就都凍紅了鼻子，沒等阮南說什麽，秦居然就往旁邊一晃， 險些摔倒，阮南趕緊走上前一步，將她穩穩地接到懷裡。

　秦居然趴在阮南的肩頭， 攜著酒氣與寒意的呼吸變成白霧， 淺淺地打在阮南的耳際。公寓裡又追出兩個人送她們，黃鶯想幫阮南分擔一些重量， 秦居然卻好像是覺得黃鶯要搶她手裡的阮南一樣， 一伸手又懶懶地推開了黃鶯。

　“居居， 你放開南姐， 她得開車。”

　秦居然置若罔聞，囔囔了一句“她不許和別人開車”之後就又像隻考拉一樣把人纏住了。

　阮南一看這估計是不會撒手了，從包裡摸出鑰匙遞給林為，讓他把車開過來。又有幾個同學正好也回學校，黃鶯問：“南姐，你們一起把居居送回宿舍？”

　阮南看了一眼懷裡的人，搖了下頭：“你先回去吧。”

　“今晚我帶秦居然回公寓。”

　黃鶯忙不迭說好的好的，秦居然像是聽到了什麽開心的事兒，在阮南肩頭像個孩子一樣“蕪湖”了一聲。

　林為把車開過來，皺著眉問：“南姐你一個人能行嗎？這秦居然明顯是喝多了，你一個人在公寓應付的過來嗎？”

　阮南停頓了一下，幫秦居然把散在前面的頭髮撩在後面，道：“不用管了。”

　“對，不用你管！”秦居然跟著頤指氣使。

　林為一挑眉：“我懶得管你，我是關心我南姐。本少爺今天親自給你開車，你就感恩去吧。”

　“嗚~”秦居然忽然把臉埋進了阮南的肩膀裡，聲音裡忽然帶了一絲委屈。

　“怎麽了秦居然？”阮南趕緊邊拍她背邊問。

　秦居然抬起頭，帶著醉意十分嫌棄地看了一眼林為：“這個司機太醜了我覺得他開車不安全嗚~”

　“秦居然你！”林為氣的頭髮都亂了，阮南趕緊一推他：“她喝醉了你就別計較了。”

　林為一邊幫著阮南把人塞進後座，一邊憤憤道：“秦居然，別讓我逮到你裝醉。”

　阮南跟著秦居然一起坐進了後排，車內空調打開，一點點驅散剛才的寒意，秦居然一上車就像睡著了一樣，乖乖地閉著眼睛把身體縮成一團。

　阮南想要伸手扒拉她一下，秦居然還是紋絲不動。林為還想說話，阮南趕緊從鏡子裡比劃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秦居然臉上潮紅未褪，纖長的睫毛安靜地垂著，淡淡的光照在她精致的臉頰上，宛如一個剛剛從城堡裡跑出來的瓷娃娃。

　看到她頭髮被裹到了領子下，阮南輕輕伸手想要替她拿出來，只是手剛一碰到秦居然的脖子她就縮了一下，像是很怕癢。

　阮南一停，又試著弄了一下，果然秦居然又閉著眼睛縮了一下。

　阮南嘴角不禁漾起一個微笑，剛剛不是挺風光的嘛，把合同甩在樊川臉上威脅他，揚言自己可以搖出五個同點兒的骰子，還有……

　阮南將後背靠回椅子，腦海裡像電影一樣慢慢回放著剛剛的那一幕……

　車子緩緩行駛到公寓樓下，秦居然好像是真的睡著了，任憑林為和阮南把她背到樓上都沒有醒。林為幫忙架著秦居然：“放沙發吧南姐？”

　阮南看了一眼沙發，冬天晚上客廳會有些冷，想了一下對林為道：“放我床上吧。”

　？？？

　行吧行吧，林為跟著把人抬回去，阮南幫秦居然脫掉鞋，外套還沒扒下來秦居然就直接躺倒在了床上。阮南看了她一眼，和林為說了句可以了就走出客廳，把牆上那串路虎的鑰匙遞給他，囑咐他開車慢點之後就關上了門。

　阮南脫掉鞋，又去廚房泡了一杯蜂蜜水，小心走回臥室時候卻發現原本躺在床上的秦居然，此刻卻坐起身來，兩眼放光地看著阮南。

　阮南走過去放下水杯：“怎麽醒了？”

　秦居然頭髮亂七八糟的，仍舊呆呆地看著她，傻傻地笑道：“阿阮，衛生間在哪裡呀？”

　……她又不是沒來過自己家，果然，還是醉的。

　“我帶你去。”阮南伸手拉上了秦居然的手。

　“好~”秦居然甜甜一笑。走到門口時候阮南看了一眼秦居然：“把外套脫掉吧，不然會不方便。”

　秦居然像是思考了一下她的話，點點頭張開了雙手。

　阮南一愣，伸手去幫她從下往上解扣子，秦居然就趴在阮南肩頭任由她幫忙往下脫。脫完之後還是不動，阮南輕輕推她一下：“我陪你去？”

　“不用！我能行！”秦居然大手一揮十分豪邁地走了進去。

　沒過一會兒秦居然就出來了，見阮南還在等她，又彎著眼睛一笑，伸出雙手勾在阮南身上，也不知道要幹什麽。

　“阿阮，你好香呀~”

　“秦居然，你喝醉了，回去睡覺。”阮南費力地把秦居然拖回臥室，正想好好把她扶上床，秦居然忽然就自己倒在了床上，長裙肆意凌亂地搭在床上，秦居然像是委屈巴巴地看著阮南：“嗚嗚阿阮你推我~”

　？

　明明是她自己倒下的。

　阮南把床頭的小貓貓燈打開，爬上床想把秦居然的腦袋放正，費了半天勁發現秦居然就是不動，反而一伸手把她也拉倒了。

　兩人面對面躺在一起，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秦居然的眼睛很亮，好像還有些濕漉漉的，像一隻剛下山的小狐狸一樣，看著阮南道：“阿阮，你好香呀。”

　“……你剛才已經說過了。”

　秦居然一皺眉嘟囔：“不好意思，我忘記了。”

　阮南忍不住打趣她：“所以你今天說的話，都會忘記？”

　秦居然搖搖頭：“沒有。我記得剛才和你表白啦。”

　阮南臉一下紅了，不想再和醉鬼多說，正要起身卻被秦居然又拉倒在了床上，她還一不小心直接把貓貓小燈碰在了地上。暖黃色的光消失，只剩下陽台上星星點點的小白光映在兩個人的臉上。

　“阿阮，對不起。”淡淡的白光下，秦居然的聲音很輕很輕。

　阮南心裡一頓，輕聲問：“對不起什麽？”

　“把你的小貓貓燈弄掉了。”

　“……”

　阮南輕輕歎了口氣，伸手幫秦居然理了理額前的頭髮：“時間不早了，先睡覺吧？”

　秦居然搖搖頭：“阿阮，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喝醉了？”

　阮南挑眉，也輕聲回復她：“還要我覺得？你覺得呢？”

　“阿阮，我沒喝醉。”秦居然說著伸手把阮南的手拉住，放在自己的胸口：“你摸，我的心跳速度是正常的。”

　阮南臉一紅，就算是穿著衣服，那份弧度和緊致都是最先入手的感覺，哪還能摸到什麽心跳。

　秦居然倒是絲毫沒有“耍流氓”的感覺，看著阮南的眼睛，有些委屈地認真道：“阿阮，其實我早就想和你說了。”

　“說什麽？”

　“從你那天在路燈下跑回來親我的那一刻起，我就覺得我不想再離開你了。就算沒有伸舌頭，那個吻也好甜好甜。”

　“那天你走了之後，我一個人在路燈下站了好久好久，我沒有想哭，可是我的眼睛卻止不住在流淚。吻好甜，你好辣，我好喜歡。”

　阮南被她這番土味情話搞得苦笑不得，正要說什麽秦居然就接著道：“剛開始的時候只是覺得你有趣，欺負人的手段都那麽傻，每次看你被我逗到臉紅的時候就覺得很開心。”

　“後來，在天台你被我氣暈那次，我帶你回家，我們一起擠在那張古老的小木床上，再後來，我們大方發帖，毫無顧忌地在所有人面前扮演情敵變情人，我能想到的和你在一起的每一件事，好像都是那麽快樂。”

　“所以從那天起，當我確定你是喜歡我的時候，就一直在準備著。”秦居然像是說累了，又像是覺得有些委屈一樣伸手想抹眼淚，不過壓根沒有眼淚就是了。

　她繼續看著阮南的眼睛，光打在阮南的臉上，她沒有說話，眼神中卻是掩藏不住的期待和認真。

　秦居然勾了勾嘴角：“這段時間，我有在認真了解你的喜好。知道你喜歡紫色，喜歡吃甜辣的食物，喜歡星空和不經意間的浪漫。”

　“我本來也是想準備一場浪漫的。可惜沒想到，最後卻是用這樣的方式說出來了。”

　她語氣中的失落越來越重，像是一場精心準備了很久的驚喜被打破，就連現在都沒得到想要的答案。

　阮南忍不住往前湊了湊，也不管她此刻到底有幾分醉意，看著秦居然的眼睛:“秦居然，我今天，很開心。”

　感覺到秦居然握著她的手松了一下，下一秒，她臉上浮出一個純粹的笑容：“真的嗎？”

　“真的。”

　果然，秦居然的手又捏緊了她一些。

　兩人就這麽四目相對看著，阮南心跳越來越快，一種強烈的預感直覺湧上心頭，阮南感覺一根弦琴弦橫在兩人中間，越拉越緊，直到要彈出樂音的那一刻，秦居然道：“阿阮，我想喝酸奶，草莓味兒的。”

　“……”

　阮南不動聲色地放開手，邊起身邊道：“我去給你拿。”

　就在她剛起來走到臥室門口的時候，就聽秦居然在身後叫：

　“阿阮。”

　阮南下意識停下腳步，下一秒，秦居然忽然就跑過來從身後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淡淡的酒精味兒混合著小蒼蘭香將阮南整個人都包裹住，門口的位置沒有一絲光能照過來，黑暗中，秦居然的聲音帶了十足的迷離，她湊在阮南耳邊輕聲道：“阿阮，從現在起，給我一次認真追你的機會，好嗎？”

　一瞬間的麻酥感擊中心靈，阮南感覺自己仿佛聽到了剛剛遲遲沒有奏響的那個樂音，短暫的沉默過後，她輕輕轉過頭；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