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著面前女妖淚流滿面的臉, 裴焱震震地睜大了眼。
手腳發冷,極度不適,難以回魂。
下一刻一聲幽惻慘笑響起在耳邊:“你看盡了我的前塵, 此刻有什麽想說?”
裴焱一震回神,便見面前白發女妖凝淚的眸直直地望著自己, 眼角的淚仍在自顧滑落。
裴焱閃躲著避開了她的眼神,暗暗往後退了一步。
她的話, 便像是讓自己死前交待遺言。
卻見面前女妖抬起手來慢慢拂去自己的眼淚:“你放心, 我不會殺你, 我反倒要謝你……謝你身懷冰魄回心修靈妖丹之余竟還持有赤心神血珠。”
冰魄回心修靈妖丹?
裴焱想起來:是之前從乾坤飾裡隨妖刀萬劫一起飛入白蛟體內的、自己從妖市得來的丹藥。
他想罷, 才倏然驚醒:她是不是恢復神志了?
“你的冰魄回心修靈妖丹修複了我部分靈識, 兼之赤心神血珠控我元神下, 你用探靈之術在我識海一路看來, 替我理清前塵,讓我徹底恢復了神志。”面前女妖眼中的淚已經流盡, 轉而殘留在眸中的是深沉噬骨的仇恨之意,她道:“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從她的識海來看,她和妖王暗薊說是血海深仇也不為過……
但裴焱於她手中傷重數次, 隻覺此女隱有瘋癲狂態,仍是警惕, 聞言沉默著看她。
暗雪低頭看向了他的鮫尾。
她臉上淚痕未乾,裴焱真怕她看到自己和離洛幾乎一模一樣的鮫人魚尾受到刺激再發瘋, 於是暗自凝力想把魚尾收起。
幸有體內神器相助,一直在療元助他, 這次終於把魚尾收了起來。
暗雪目光微黯,慢慢轉回了目光,同時徹底抹盡了自己臉上的淚痕。輕言道:“你是離洛後人, 無論如何……我不會殺你。”
裴焱仍自看著她。
如果離洛是離歌公主的兄長,無淵是離歌公主所生,也算是離洛的後人。
“但你必須助我出千澗池。”
裴焱便道:“你出千澗池……是為了找妖王暗薊報仇?”
面前女妖的眼神陡然轉豎,金眸燃火,恨意深沉難掩:“暗薊不死,我心不甘,魂不安,死亦不寧!”
裴焱也覺得妖王暗薊實在該死,於是凜然肅目,回看面前女妖道:“我該怎麽助前輩?”
暗雪的赤金蛟瞳直視於裴焱丹田處:“你體內有神器之息,以你體內神器之力合我半神妖體之威,當能衝破千澗池內的妖封結界。”
雖未十分明了,但裴焱點頭便道:“我體內確實有神器。”
暗雪眸中如熾,毫不遲疑:“如此你便留於我丹田墟境之內,將體內神器之力運之以極,傳與我,由我合我二人之力,衝破妖封!”
說罷,紅白相間的身影即消失在裴焱面前。
她一走,裴焱便覺所處之地動蕩起來。
所以眼前這個白茫茫的地方就是她所說的丹田墟境?
如果這是她的丹田墟境……自己之前在她威壓之下動彈不得,是不是也有這個原因?
裴焱想完聽到她的聲音再度傳來,催促自己運起神器之力。
未多遲疑猶豫,裴焱打坐於地便開始運轉體內神器之力。
深水寒淵一般的千澗池中,巨大的白蛟自深處遊出,赤金色的豎瞳比任何時候來得都要炙亮。
蛟身周圍慢慢凝起一層又一層的妖元微波,整個澗水傾湧動蕩起來!
下一刻,白蛟面向千澗池一處水壁所在,倏然張口而嘯,強大的妖力元波猛地向千澗池一處壁障衝去!
巨浪滔天,水紋一樣的壁障在妖力元波下隱顫扭曲,蕩開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然而沒有被破開。
怎麽回事?!
赤金色蛟瞳微微睜大,巨大的白蛟在傾湧不止的澗水中呆滯了一瞬。
下一刻暗雪的身影重又出現在丹田墟境內。
“為何會破不開?!”暗雪厲聲道:“你體內不是有神器嗎?以神器之威,合我半神妖體用到極致,當能破此處妖封池壁!”
裴焱蹙眉看著她眉間戾色,下一刻想到……“我體內只有一半神器。”
暗雪睜目:“怎會只有一半?!”
裴焱心裡難免複雜起來,便道:“我所有為神器水神鏡,它可分陰陽兩鏡……我體內此刻只有水神鏡之陽鏡。”
暗雪追問道:“那陰鏡在何處?”
裴焱:在我原本想娶來當老婆的人那裡……
然嘴上並不答,隻道:“不在妖宮……在仙界。”
暗雪眉間狠狠一蹙,知道無計可施,便咬牙錚聲道:“再試一次!方才一擊,妖王暗薊或許已經察覺……我們再試一次!這次你一定要不遺余力地運轉神器之力傳於我!”
裴焱眉間仍舊蹙著,便“嗯”了一聲:“好。”
他應罷,面前身影又離。
澗水之中,巨大的白蛟周身湧蕩起更為劇烈的水浪,淵水如沸,比片刻前更為強大的妖力元波慢慢凝起,在白蛟的厲嘯聲中重重擊向同一處水壁所在。
與此同時,丹田墟境之內,裴焱咬牙傾一身妖力和體內神器之力一起運轉傳於此處丹田墟境。
不行,還是不行!
暗雪看著那處水壁在妖力元波下翻湧波動後漸漸開始收勢,妖瞳含恨。
然卻是下一時,仍在衝撞那處水壁的妖力元波陡然增強,水中白蛟有感丹田墟境內的神器之力一時大漲,那處水壁在她妖力元波下的反應驟然更為劇烈。
微微睜大的妖瞳中,便見厚重的妖封結界在持續翻湧的水紋下變成了沸騰的水窪,下一刻“啪”的一聲破了開來。
她看著面前陡然撕開的池壁出口,赤金色雙瞳猛地睜大。
——破開了。
心中極恨所燃起的業火還未及高高竄起,下一刻就驚見被破開的妖封結界出口處,慢慢浮現出一道白影。
冽冽仙息隨之侵面湧來,寒意懾人。
——是仙!?
巨大的蛟爪正欲凝力擊出,面前仙人的身影倏忽不見……下一瞬竟是直接化入了她體內丹田墟境內!
——他如何能隨意進入自己丹田墟境?!
然下一刻,白蛟便陡然察覺極為相近的神器之息在己身墟境內契連運轉。
原是此仙體內亦含神器!且似是……
下瞬,暗雪便見化入己身丹田墟境內的仙人止步在了那漂亮的小鮫妖面前。
隨後,一把將那鮫妖抱入了懷中。
原來如此。
他所道水神鏡之陰鏡在仙界,便是在此仙體內。
——這仙妖二者是一對。
原來將水神鏡之陽鏡的神力運之以極,能使陰鏡隔空共鳴,破開一切阻隔被陽鏡召喚前來。
所以合陰陽兩鏡同時運轉的神力,她方破開了千澗池的妖封結界!
想明這一點,水中白蛟再不遲疑,隨同千澗池中翻湧而出的海水撲向池壁之外,瞬間衝出了千澗池。
看著洶湧的池水倒灌入妖宮之中。暗雪金瞳燃火,直向感受到的那股氣息直衝而去!
……
於丹田墟境之內,裴焱因傷勢初愈又運力太過,眼前陣陣發黑。
他有感所傳神力陡然增強,心頭微怔,下瞬便感此處池壁的妖封結界終於被破開。
收力罷掙扎起身,站立不穩,未及調整內息,便覺一股極熟悉的氣息倏然靠近,裴焱不可置信,“唰”的一聲抬頭……被來者一把抱入了懷中。
“裴焱。”
此聲熟悉地太過,於此六界之內也隻一人如此喚過他,裴焱呆愣愣地抬頭看著他:“你……你……”你怎麽來了?!
白衣仙人面色亦很蒼白,望著他的眼神中唯剩憂狂,隻又喚了他一聲,便猛然低頭覆住了他的唇。
裴焱再度愣住,被他親得腦中渾噩混亂,半晌才回過神來……立時倉促地推開他往後退:“你你……別、別動手動腳!”
裴焱不由得面紅耳赤:我他媽現在已經知道我們倆都是男人了!這、這……這就不合適了!
白衣仙人微怔於原地,回看著他,便也想起了分別前,面前之人逃離自己之景……眼中不由地浮現黯然澀意。
便依言放開了手,隻直直地看著他。
裴焱被他看得極不自在,霎時心如擂鼓。
不知是心虛還是緊張別扭,他咳罷數聲便想問洛寒州為何會來此……又一下子沒法像以前那樣自然熟絡又親昵地開口。
“你……”好半晌終於想起,被妖王帶離中洲島的前夜,自己對於他好不容易思索出來的策略……好像是問他能不能做兄弟?
裴焱掙扎良久,嘗試著想要開口……
抬頭那瞬卻一下子注意到了仙人兩側肩頭暈染開的大片血跡,裴焱馬上跳起來:“你肩上的血……你怎麽了?!”
仙人聞言怔色,回望他的眼中黯然澀意無形中淡了一層。
他很快將身上血跡隱去了。
“我無事。”仙人低聲與他道:“你勿憂心。”
不、不是……我、我才沒有憂心你。
裴焱回過神來老臉一紅,訕訕地別過了臉去。
對,既然都是大男人,又有什麽好憂心的……( ω )
妖宮主殿內,妖王暗薊驟然睜開雙目。
腦中方見千澗池內海水倒灌之象,強大的妖力元波已迎面擊來。
“黑蛟族暗薊——”
層層疊疊的妖力護壁浮現在妖王暗薊周身,妖力元波“砰”的一聲擊在護壁上,炸裂爆開,與此同時大殿上方的半空中,巨型蛟尾自上而下劈落,妖王暗薊所在的妖宮主殿一刹那間被劈裂開,殿簷向兩側崩裂的同時,妖王暗薊坐於王椅之上,一隻手向上架住了當頭劈砸下來的巨型白蛟蛟尾。
“若不將你抽筋扒髓、挫骨揚灰……”深沉噬骨的女聲回蕩在妖宮上空,下瞬那條被妖王暗薊單手架住的巨型蛟尾“轟”的一聲,仍舊重重砸下。“難平我此生之恨!”
飛礪四射,沙塵揚落,整個妖宮震了一震。
妖宮內眾妖、妖將聞聲立時凜然而出!便見妖宮上空,一身黑甲長衣的妖王暗薊與一紅衣白發的女妖鬥得天昏地暗。“那是誰?!”
無摧、無災、無恨趕來,不及出手,被二妖相鬥的妖力勁息掀飛,整個妖宮飛沙走石、暗無天光。
眾妖驚目:此女妖未免太強!
烈風君無恨一眼看清,神色更為震異:她手中所握,竟似妖刀萬劫!
裴焱與洛寒州於暗雪轉換人形之時化出了她的丹田墟境,落在了妖宮下方,此時正與無摧、無恨及妖宮一乾妖將對峙上。
“入了千澗池竟還能不死!且不過兩日就從池中逃脫出來!”無災不識孤塵仙君,第一個冷視面前妖、仙,冷笑道:“原是勾結仙人成奸來助你!真是恬不知恥!你也配做我妖宮之妖!”
“老子可從來沒想做你們妖宮裡的妖!”裴焱傷重初愈,方才傾力用盡神器之力,內息尚不穩,被白衣仙人護在了身後。
“難道不知是你們的畜生妖王爹硬把老子帶回來的嗎?”
無恨、無災聽他狂妄語氣,目中都是狠戾!
白衣仙人於此時回目看他:“非你自己離開學院,是妖王強形將你帶回了妖宮?”
裴焱想到那夜情形,心裡愣了一下:難道他之前以為自己是因他而逃,當日不辭而別?
不覺咳了兩聲,裴焱小聲“嗯”了一聲:“是、是被妖王暗薊抓回妖宮……”不知為啥裴焱現在跟他說話特別不自在。
感覺自己既像是在跟他解釋,又像是把兩人的關系一下子又拉回了之前……可是他們兩個現在怎麽可能還拉得回去!?
裴焱:性別不合,愁死老子了。
白衣仙人目中卻已現了一抹柔光,兀自凝望他一眼,下瞬轉回。
無災眼見他二者被眾妖所圍猶自眉目傳情,更是譏笑,冷冷道:“一介仙界豎子,也膽敢獨自闖入我妖宮,今日便讓你與這下賤的……”
話音未落,仙人袖下一道清光溢出的靈藤倏地飛出,無災隻感勁風襲面,根本來不及躲,下瞬劇痛即由臉上直擊妖魂,不禁慘叫一聲翻滾在地,半晌難抑顫抖。
白衣仙人則是面冷如霜,目下無塵,環視妖宮眾子、一乾妖將,語聲冰冷:“吾之仙號:孤塵。”
原本將二人團團圍住的妖將、眾妖聞言,刹時驚震。
難道是羅浮山那位專殺妖魔的劊子手仙君!?
他們中有聞孤塵仙君叛出羅浮山、叛出仙界者,然聞與不聞皆不影響妖魔界對“孤塵仙君”此名號的惶懼,聞者更是懼意更深——身在仙門尚且約束不了此仙,更何況叛出後?!
而他手中靈植法器,便是六界皆聞可直接傷殺妖魂的萬萬年靈器——錦屏靈藤。
難怪隻受一擊,八皇子叫聲如此慘厲!
無摧、無恨對此仙自然有所忌憚,緊緊盯著二人言行,並未貿然出手,隻暗中在尋殺招使出的契機。
裴焱便見白衣仙人動用錦屏靈藤後,背後白衣之上隱約間又映出了血跡。
不覺聲怔:“洛寒州,你……”
知他應是看見了自己背上傷口再度滲出的血,仙人立時又無聲將之化去了,同時輕言:“無事。”
裴焱想告誡自己:孤塵仙君之強,實不必自己為他擔心。
然心下卻已揪起。
眼睛不由自主地看著他背後被隱去血跡的地方。
——他難道……受著很重的傷?
然,就在他猶疑的檔口,無恨、無摧眼中戾氣一凝,瞬間發難。
孤塵劍幾乎同時馳出,擋住無恨刺來之棘火長-槍的同時,錦屏靈藤凌厲抽向更遠處的魁梧熊妖。
無摧嚇得熊毛炸起,瞬間飛退,堪堪躲開了靈藤就地滾出。
這邊烈焰刹時一揚,無恨周身如穿火甲,斥喝一聲半空中抓出無數火矢,盡數擊向白衣仙人。
烈焰明光炸開,裴焱與洛寒州一左一右避開。
雖未傷及分毫,但裴焱已經確定他跟自己一樣受傷不輕,否則以他往日對戰時所為,此種程度的攻擊,洛寒州根本不會避開,只會迎面回擊。
——他可能傷得比自己還重。
不待他想多,地上慘呼多時的火蛇妖爬起來憤恨喘息,對準裴焱即揮出一道蛇焰。
裴焱不及反應,塵沙凝壁牢牢擋在了他身前。
裴焱轉頭去看洛寒州,便見他背後白衣上果然又映出了血跡。
“不用管我!我有神器護元自己能對付!”裴焱說罷垂手凝出水鞭,面上神色不改,即向無災和一眾圍上來的妖將大力抽去。
一妖一仙頓時和妖宮眾妖戰作一處,妖刃鞭影飛馳,寒光明滅。
只是未久,白衣仙人眉間兀地緊擰,臉色更寒。
兩道身影無聲出現在不遠處,無歡和無厭凝目看著面前戰況。
“這次還是看戲?”流風君無歡微一挑眉,束音問向身旁之妖。
無厭看了一眼妖宮上空和白發女妖激戰的妖王暗薊。“若不出手,任淵兒逃了,父王必要追究。”
無厭言罷,眼前紅光一閃,妖刀血影即飛馳而出,凜冽擊向白衣仙人。
孤塵仙君瞬間以錦屏靈藤揮開無恨、無摧,孤塵劍凝懸飛回,險之又險地擋下了無厭的妖刀。
然下一刻,唇邊即湧血。
“洛寒州!”
無恨一見藍衣之妖分神,手中棘火長-槍當即向其刺去!
裴焱才將神器之力用之以極,非是一時半會兒能恢復,隻勉力和無災及眾妖對招,且戰且退,不與硬接。
這時見無恨長-槍直刺,威勢凌厲難以避開,便想咬牙與之硬接。
然下一刻棘火長-槍未至,一道亮白色銀圈將長-槍撞飛了出去。
“你!”無恨憎目如火直視來人:“真當父王會舍不得殺你麽?!”
裴焱轉目看見趕來的、一身粉色羅裙的小女娃兒,心中到底一暖,嘴角翹起。
“哥!!”無憂飛身而至,“啪”的一聲自半空中接回白焰炙魂圈,轉身即落在裴焱身前。“你和孤塵仙君先逃,這裡便交給本公主!”
一旁無災再要用蛇焰偷襲裴焱,被無憂一道妖刃直接擊飛了出去。
緊跟無憂而來的妖王心腹妖將玄蛟、影虺峙立於遠處,擰眉對視一眼,未敢上前和無憂對峙。
無災但見妖力之息相接,她全無所懼,一擊就將自己的蛇焰擊散,分毫未損,心中已然猜到父王拿走母妃豔蛇姬的妖元內丹去做了什麽。
竟將我母妃的妖丹給了無憂融煉!!!
不由恨得眼眶通紅:“無憂——”
一身粉裙的小女娃兒聞聲不過冷哼一聲,警惕環看面前眾妖的同時,抬頭看了一眼頭頂正打得天昏地暗的兩妖。
然下一刻,雙目即微微一瞠,呆住。
無災心中恨意已覆,眼見此機,一道妖刃毫不留情地向無憂心門擊去!
“無憂!!”裴焱心中一驚,強自出手以妖刃回擊,將擊向無憂的那道妖刃瞬間擊散。
然即便有此動靜,一身粉裙的小女娃兒仍未回神。
裴焱有些憂心地看她,胸下血氣翻湧。
妖宮上空激戰的兩妖正因大招相撞,飛退千丈,白發紅衣的女妖喘息警凜之際,不知為何就注意到了下方凝視自己的一道視線,她飛快轉目向下俯視了一眼。
下一刻,眸光一顫,瞳孔陡然一縮。
底下的小女娃兒抬頭仰望著她,睜大的眼中帶一點新奇,一點期待,和一點莫明的親近之意。
她是……
她們腦中,同時劃過一念。
裴焱順著無憂的眼神看到暗雪,才一下子驚醒過來。
難怪此前一見暗雪時就覺得她眉眼熟悉!
除去雪發,她的五官分明和無憂一模一樣。便似一個翻版的、已然長大的無憂。
無憂仍是愣愣地看著她,手握白焰炙魂圈,幾分懵懂想望地朝著女妖的方向走近了一步。
是……我的娘親嗎?
便見上方紅衣白發的女妖,一雙眼瞬間化作豎瞳,赤金色的妖瞳四周慢慢爬滿了殷紅的血絲,隱見癲狂之意:“她是……她就是……是我當年……”
身著血龍鱗長甲的妖首立時向無憂所在瞬移而回。
是她。
是她——
同時,無憂向著白發女妖的方向更加靠近了過去。
眼前一道殘影馳來,雪白的發像人間寒月會下的雪,溫涼,純白,溫柔的幾近綺麗,美好的近乎夢幻。
無憂看著同樣向自己而來的女妖,血脈的牽引之力越加強烈,她眼中不由亮起,直直看著女妖慢慢咧開了嘴:阿娘……
妖刀萬劫瞬間穿透了無憂,血肉如潑墨一般濺出,粉色羅裙立紅。
暗雪憎目,看著她:“你這個,髒東西!”
“無憂——”妖王暗薊暴怒!蛟鱗瘴“啪”的一聲鎖住紅衣白發的女妖,將她一把甩了出去!
仰面慢慢倒下,無憂眼中尚且懵著。
裴焱呆震在原地,雙目睜大,隱見血絲,下一刻未及衝上前,妖王暗薊一把揮開眾妖從後接住了無憂。
不是說……世間所有的娘……都會保護自己的孩子嗎?
眼淚不知不覺凝起……無憂茫然地看著妖宮上方,那道片刻前渴望的身影,已經離遠。
她小小的身子輕輕抖著,眼淚順著眼角滾落了下來。
好疼,疼得沒法呼吸了……
不知道是心裡疼,還是傷口疼,總之全身都疼。
心臟狠狠抽動了一下,她慢慢閉上雙眼,近乎委屈地哭道:“賢王哥哥……你騙我。”
聲落,陡靜。
小手隨之垂落了下來。
妖王暗薊看著她胸口往下被一擊震碎五髒六腑連帶妖元的浴血妖身,血紅雙目幾乎被寒意侵染浸滿,妖力威壓驟然鋪天蓋地推呈開來。
妖宮整個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