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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君!劍下留魚!》第149章 初帝
彝城長街上, 裴焱急步中訴與身旁之人:“如果那厲鬼不可信,基於它所說的話而建立的‘事實’,更不可信。”

 眾人疑色。

 “我現在意識到……之前所做的推斷, 聽起來合情合理,但其實脫離了現實。”裴焱沉聲:“只要試著代入一下, 就能感覺出來,關於初帝的部分, 明顯不合理。”

 裴焱:“你們想, 作為平定天下、統一東靈的開國之君、一代戰皇, 這樣一個人物, 若因自己一己情思惹怒自己身邊第一輔國軍師, 以致自己被其迫害身死, 是否格局太小?”

 下界神獸犼:“格局是啥?爺不懂!”

 裴焱:“……”

 裴焱:“初帝與伊呂之間若會因男女之情而生嫌隙, 當真能攜手打下東靈江山?他二人從最初扶持到後來一統東靈,所經歷的阻力、困難、危險、猜忌、挑撥, 絕不會少。若無對彼此的信任……尤其是尊重,和一定君臣相處之道,怎可能相扶相伴那麽多年?”裴焱歎了一聲:“常言道:士為知己者死。退一萬步, 就算初帝當真對伊呂生出情愫,這必定也是基於他二人之間多年相濡以沫、共進共退的默契和君臣之誼。初帝身為上位者, 伊呂輔助他多年,若然得知, 更多是複雜、無措,還是惱怒?怒到要弑君?”

 只是喜歡他啊!又沒有殺他妻兒進而搶佔他。

 無憂“啊”了一聲, 出奇憤怒了:“所以那個厲鬼從頭到尾都在騙我們?!!”

 裴焱點了一下頭:“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此厲鬼過於陰毒殘忍,這樣的心性, 我很難想象號令這些不死騎的伊呂先生會選擇他去輔助,甚至在他死後數千年,堅守以他為基石而存世的‘初帝信仰’。”

 “所以無淵殿下的意思是……?”紫霄仙子眸中驚詫,語聲亦怔。

 “厲鬼不是初帝。”裴焱篤定道:“單憑伊呂以一陣攔殺六界妖魔的才智,我等便該想到:初帝不可能是它,它根本駕馭不了伊呂,初帝一定另有其人,是一位……足以讓伊呂俯首稱臣,在其死後數千年,仍願為他傾盡所能,守護東靈、護衛百姓、鎮守此北地邊城的——稀世明君。”

 瞠目,震色,一瞬間呆呆地看著面前之人的臉。

 伊呂笑了一下,眼眶猛然紅徹。

 這張臉……刻在了腦海中數千年,死亦難忘。

 眉眼、顰蹙、點滴痕跡,都太過熟悉,便如還是當年。

 ……

 “小心。”

 狹隘的山壁窄道上,僅容兩人同過的石棧,一百輕甲兵手拉著手慢慢通過。

 蜀城以天險為據,易守難攻,他聽從了自己的諫言冒險從此樵人天棧潛入蜀城之內奇襲。

 此時東靈北地、南地、西南各有一人即位稱皇,此戰乃勝負關鍵且迫在眉捷,因蜀地方言無人能懂,自己亦冒險跟來。

 作為稱位未久的新帝之一,他仍如以往一樣溫靜少言,因著武功最高,多見身先士卒,此時亦走在所有人前面領著自己與身後百名鐵甲兵慢慢蹚過這峭壁懸崖上的窄道。不時有碎石被踢落萬丈懸崖。

 伊呂滿頭冷汗地踩著他的腳印慢慢往前,一隻手被他緊緊握在指間,手心皆汗濕。

 久久見進入蜀城的山壁洞-穴就在前面,伊呂才輕不可聞地舒了一口氣。看著他踏上天壇後,心弦微松,伊呂被他牽著小心地挪進了壁穴中。

 等到眾人都踏進了壁穴裡的山道,在此稍做休整時,突然山壁一側掉落下來兩塊碎石。伊呂此刻雙腿虛軟,正坐在那方山壁下揉捏自己的腿,有感頭頂落下來少許泥沙,心下立時一緊,未及起身,身側的山壁突然坍塌陷落下來。

 “伊呂!”新帝驚喝一聲,速度極快地撲過來一把將他推了出去。

 坍塌陷落的山石全部砸在他身上,大量泥沙裹挾著將新帝整個埋在了泥石下。

 “吾主!”伊呂臉色大變,和百名輕甲兵一起奮力將他挖了出來。

 碎石嶙峋尖銳,挖開的時候數次劃破了伊呂和兵士們的手。等到新帝被他們挖出來,便見其露在外面的手、頸、臉上,亦滿是被碎石掩埋相挫劃出來的道道傷口,尤其臉上,鮮血混在黑石泥沙中髒汙不堪,黑紅一片。

 索性並無大礙,粗略拍去灰塵抹了把臉之後,新帝便領著他們與蜀城城門前的“裴”軍裡應外合,以最小的傷亡拿下了蜀城。

 等到隨軍軍醫再為新帝細看傷勢時,新帝臉上已結有滿臉細碎傷疤,後於征戰中慢慢愈好,去了大半,除了右眼眼尾顴骨所在、三道被利石劃刻的傷痕過深,難以去掉。

 後來這三道疤痕便一直留在了新帝臉上。

 “天下沒有帝王會不顧性命去為臣子擋傷。”伊呂因此事多次肅言與他:“吾皇安危遠比臣下重要。若再遇險境,吾皇斷不可再如此意氣用事。”

 新帝便伸手撫了一下眼尾處的疤痕,語聲平和寧淺:“朕是武人,那些山崩碎石砸在朕身上頂多是些皮肉傷,換成你便有性命之憂了。”

 伊呂聽他輕歎了一聲:“東靈初立,你我征途還長,朕心知離不了你。”

 伊呂便默聲看著他臉上的疤痕,未再言。

 後來北上攻伐、西征收降,歷時七年,終於一統東靈各地。他便將整個東靈洲統一為了東靈國。

 伊呂看著他成為了曠古以來第一個統一了東靈大地的帝王,被稱:初帝。

 伊呂立於群臣之首,和眾人一起向著高坐王位上的初帝伏首而拜,口呼千秋。

 初帝起身自龍椅上下來,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親手將他扶了起來:“你是我東靈第一輔國軍師,若無你,朕一人難成大事,是故你永遠不必在朕面前行這些虛禮。”

 伊呂回看於他笑了笑,便又揖首對他行了一禮。“謝吾皇。”

 “國局初定,你等有何諫言?”

 “我東靈連年征戰,半甲子之久,百姓貧苦,耕地荒廢,臣諫言國之初定,減免徭役賦稅,以待百姓回緩生機。”伊呂看著他道:“可以一年為限,鼓勵百姓勤耕勞作,收成之九皆歸百姓自己所有……如此先重農,再興學,慢慢休養生息,強國立民。”

 高坐王位之上,初帝沉靜如山地看著他,一如當年山野私塾初見時,溫文有禮地頷首道:“先生說得很好,倘若你肯,便如此助我吧。”

 伊呂伏首而拜。“誓不辱命。”

 經年日久,百姓漸趨安定,國勢愈強。

 初帝之名亦響徹東靈,備受東靈百姓尊崇稱頌。

 只是無子一事,也一直讓群臣憂心難安。

 “新帝之時,吾主說東靈尚未一統,故不近女色。”帝宮中,伊呂便問道:“如今國局已定,吾皇為何仍是從不提及立後納妃之事?”

 初帝翻閱著手邊古卷,提筆作完一注,放下指間狼毫,抬頭來回看了伊呂:“立後納妃,是為子嗣。”他問伊呂:“朕有子無子,有何區別?”

 伊呂怔色:“吾皇何意?”

 “若是為延續帝位,朕等不及將自己的子嗣教養成一個合格的君王。”他道:“朕想在現有的人中選擇一人立為皇儲。”

 伊呂向他跪了下來:“如今初帝之名深得百姓尊崇,若非吾皇至親血脈,恐怕不能服眾安民。”

 伊呂聽見他歎聲道:“從血脈中選擇皇儲,未免狹隘。”

 “古製如此,並非一朝一夕可改。”

 初帝點了點頭:“朕知道了。”

 之後北恆蠻族進犯彝地邊城,來勢洶洶,一場鏖戰在所難免。

 因其凶名極盛,連敗東靈數將,初帝幾思之後,將政事全權交予了長公主賢寧,命伊呂從旁輔佐,自己親往北地,率軍驅趕北恆蠻族。

 此前未逢敗績的凶蠻北刹一族,被初帝率軍一步步逼退向北,終於退回了彝城以北。

 伊呂受命帶著起意和談的盟書來到彝城,初帝親自出城迎他,颯颯北風中,那個過於清瘦、修長清雋的身影遠遠靜駐於馬上看著自己近身。“你來了。”

 伊呂於朝中忙於政事,片刻不停歇,未見他時,也不知自己如此思念他,待縱馬到他面前,才知胸口激蕩不已,滿腔皆是滾動的熱意,險要沸騰。

 他躍身下馬跪在初帝面前,雙手不可避免地微抖,伏首沉沉地呼道:“吾皇!”

 初帝下馬快步行到他面前,伸手抱了一下他的頭。

 帳中炭火高躥,伊呂看著他出征一年,明顯更為清瘦的臉龐,心下微疼。“吾皇還是要照顧好自己才是。”

 初帝眸色溫然,頷首為應,與他同食之後,於帳中議過軍事、朝政。

 “朕立賢寧為皇儲如何?”

 伊呂聽得一震:“……長公主?”

 片刻後,思忖道:“吾皇不在朝中的這一年,朝中局勢穩定,長公主確有能為,可當大任。”頓了一瞬,伊呂道:“只不過長公主是女子。”

 初帝便道:“女子又如何?”

 “東靈尚且沒有女子為皇的先例。”

 初帝聞言靜了良久,後道:“朕這一生想要看到的,除了百姓安寧穩定、東靈長治久安,還有男女無分尊卑……”

 他看伊呂:“你可還記得……當初朕率‘裴’軍起義時,因朕所召諸將多為女子,少有降將願意歸順,更無百姓願意入我‘裴’軍旗下。”

 因時勢便是男尊女卑、男強女弱,古製如此,無人不明。

 是故初帝將朝政大權交給長公主時,亦有頗多官員諫言勸阻。

 伊呂看著初帝,默聲不言。

 “朕的先父便同先生一樣是位私塾先生,他只有……”頓了一瞬,初帝道:“他只有朕這一子和賢寧一個女兒,卻想讓我二人都入村中私塾聽學,只是村吏一直不允,即便私塾只有寥寥數人,空位良多,也不容女子進入,猶如女子是何不祥之物。”

 語聲漸緩,他道:“後來我父便叫賢寧搬著小凳坐在窗外聽學,風霜寒暑,日日如是。”

 “他雖是私塾先生,卻也無能讓自己的女兒進入學堂聽學……”初帝看向伊呂,語聲便溫:“是故朕偶然於山野間,看見先生自設的私塾中坐著幾名女童時,心中有些觸動。”

 伊呂心下一窒,仿佛看見了那名私塾先生一面授課、一面憐惜地望向窗外自己的女兒時,那慨然無力的模樣。

 初帝靜默良久,回看他道:“世人多輕女子,東靈一直以來便是如此……但朕已見過太多女子生來的卑微、所受的不公。如今朕奮力了一生……”他頓:“……想改一改這世道,你覺得可嗎?”

 伊呂一瞬間似看見了他眸中幽抑深藏的光亮,氣息無由地沉了下來,驀然起身向著面前帝王跪了下來。

 “吾皇想做的,就是伊呂想做的。只要是初帝之命,東靈百姓無人會不認同,伊呂亦然。”

 初帝聽得靜聲許久,而後輕輕舒了一口氣,便笑道:“那就好。”

 伊呂一震,這才恍然驚覺,那似乎是自己第一次看見他如此展顏而笑。

 “如此……真好。”他笑罷,又如此這般輕喃了一句。

 後來北恆蠻族撕毀盟約,於大軍撤走後背信棄義偷襲彝城,致百姓傷亡慘重,初帝大怒,領一萬精銳鐵騎複又趕回彝城。

 北蠻一族聯合了北部各個大小氏族,總計十萬人馬已然候在了彝城郊外。

 大軍不及回援,彝城除了百姓、和傷亡慘重的邊城守軍,就只剩了初帝率領趕回的一萬精銳鐵騎。

 伊呂於交戰前夜,日夜兼程趕來,拿出了昔年於蜀地行軍時所得的“不死蠱”:“可讓百姓……”

 卻被初帝斷然拒絕。“朕是他們的君王,朕的職責就是守護他們腳下的國土,和生活在國土之上的他們。而不是為了自己的性命讓他們服下不明之蠱,成為沒有痛覺的怪物,拿著鐵犁長鋤擋在朕的身前。”

 伊呂還想說什麽,又被初帝阻了。“君王安定天下是君王之責;戰士馬革裹屍是戰士的忠魂;百姓應當做的,就是繁衍生息、紡耕勞作、延續這片土地上的血脈人息。”

 他背對伊呂,手握戰戟立身在還未掀起的軍帳長簾前,最後與他道:“為君者,可以死,但必須死在他的王道上。貪生者,不配為王。既被尊為初帝,生為萬民、死為國疆,戰死沙場,亦不失為朕最好的歸宿。”

 言罷,掀簾而出。

 伊呂看著他的身影轉瞬消失在眼前。

 “三軍聽令。”手握人皇戰戟,他踱馬於跟隨他而來的那一萬精銳鐵騎面前,黑色甲衣反射著冷月寒光,滿目視死如歸的肅殺寒凜之氣:“家有父母且無兄弟姊妹者,出列!家有妻老而未得幼嗣者,出列!父子俱在軍中者,子出列!兄弟同在軍中者,弟出列!凡出列者,朕命你等據守城中,護衛軍師,助陣彝城守將,以待大軍回援!”

 鐵甲長-槍緊握於手中,營帳前萬人鐵騎,一片寂靜。

 “爾等跟隨朕出生入死多年,朕皆視為親友兄弟,此去生機渺茫,但駐地守城非我等長-槍鐵騎所長!”伊呂聽見他踱馬高聲,字字鏗鏘地訴與身前鐵騎:“若等明日北蠻集起攻城,百姓必遭凌虐!我等必無勝算!故朕親率你等於今夜奇襲北蠻王帳!”

 沉聲一喝,他威然肅穆道:“未出列的將士!為了東靈百姓,為了家國安寧……隨朕,出城!”

 “誓與吾皇!共進共退!誓與北蠻!不死不休!”

 伊呂睜目看著他騎馬縱於眾人前首,頭也不回地疾馳而出。

 “吾皇!”聲顫而啞,眼中熱淚終是滾落下來,伊呂看著那道身影消失在彝城城外茫茫夜色中,刹那間心如刀絞、肝膽俱裂。

 後來聽著城外驚起的廝殺聲,遠遠看著一個個倒落的裴軍鐵騎,終未忍住。

 伊呂立於城牆之上,詢聲以問百姓:“可願為救吾皇,服下毒蠱不死,以身作盾拚殺,頭斷血流不悔?!”

 斑駁老舊的城牆下,那些彝城百姓一個個端起了手邊的碗,未曾猶豫地將碗中清水喝下,齊齊用力擲碎了手中的碗,抬頭便對著立身城牆上的伊呂道:“從今以後!此身誓為初帝生,誓為初帝死!能殺死我們的不是敵軍的長戈鐵箭,不是冉冉光陰,只有初帝握於手中的那把人皇戰戟!”

 “此身誓為初帝生,誓為初帝死……能殺死我們的不是敵軍的長戈鐵箭,不是冉冉光陰,只有初帝握於手中的那把人皇戰戟!”伊呂默念一遍,亦將碗中清水喝下,與身後護衛他的七名守將一齊將手中之碗擲碎了。

 吾皇,願你千秋。

 他領著百姓打開城門,向著北蠻王帳所在決絕無回地衝去。

 只是當伊呂領著百姓趕到彝城外北恆蠻族駐軍所在時,北蠻已然在向北退兵。

 他看見那道清瘦頎長的身影,手持人皇戰戟駐立在高高的人山上,四周是手執長-槍早已被萬箭穿身的黑甲鐵騎,腳邊是滾落翻轉的數位北恆蠻族敵將的首級。

 他的甲衣被血染成鐵鏽色,人皇戰戟上高高掛著北恆蠻王的頭顱。垂落在身側的那隻手被血浸沒,一滴又一滴地滴落著殷紅色的血。

 慢慢升起的晨曦微光裡,伊呂看著他腰背挺直地背對著彝城,以戰戟為柱,一動不動駐立在那,仿若遠望,仿若未死。

 “吾皇……吾皇……”一刹那間眼淚湧出眼眶,伊呂顫抖著手腳爬上人山,手足無措地伸手去抱他:“吾皇……”

 於他觸碰到鐵甲的那瞬,面前之人的身體倏然爆開,如內力用盡、真氣摧竭於全身一寸寸筋脈中,他的身體如焰火一樣爆射開來,化成了數不盡的血肉碎沫,點點滴滴覆蓋在了滿地橫屍鐵甲之上。

 伊呂難以承受地慢慢跪下,滿身都是他的血肉。“吾……皇……”

 他跪在越來越亮的晨光裡,跪在那高高的人山與身前塗滿的血肉碎沫裡,手腳顫抖得不能自已,嘶聲而啞,泣不成聲。

 “吾皇……吾皇……吾皇……”

 ……

 眼淚驀然滾出湧落。

 他控制不住地伸出手來,去撫面前之人眼尾那三道尖石劃刻而出的老舊傷痕,伊呂看著面前一身黑衣的女子,驀然慘笑、哭笑、痛徹心扉地笑:“吾主……吾皇……你騙得我好苦。”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作話,我騙你們的,哈哈哈哈哈……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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