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魔之地。
傳送陣的金光淡去之後,眼前的景便與往屆諸人回憶中一模一樣。
大霧漫眼,幾步就看不清前後。
幾人環顧周遭茫茫白霧。
“是魔霧。”孤塵仙君突然出聲:“魔息為源。”
傳送陣消失之後裴焱就下意識地挨著他,聞言問道:“你的意思這霧是有魔故意放出的?神侍說這霧三千年前匯聚形成,所以他在這裡放霧放了三千年??”
白衣仙人回目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話,自顧往前走了兩步。
裴焱立時伸手去拉他衣袖:“你別亂走啊,這麽濃的霧根本看不清,亂走走散了怎麽辦?”
白衣仙人避開了他的手,看著霧中一個方向道:“客棧在那裡。”
一直在四顧尋找的幾人聽了一驚,都忍不住抬頭仰望了白衣仙人一眼。
——這都能看清???什麽眼力?!
白衣仙人冷道:“聽到。”
幾人再凝神去聽,除了水雲君似有似無地點了下頭,其他人仍舊什麽也聽不到。
裴焱笑了一聲:“倒沒想到你耳力這麽好。”
都堪比蝠妖千耳君了!人家可是蝙蝠!閉著眼黑夜裡亂躥也完全沒問題的!
無憂在心裡呐喊!
孤塵仙君負劍於身,向著霧中一個方向行去。
裴焱不疑有他,跟緊了他往前走,身後三人也緊跟在後,火紅色的“大花鯉”則一直呆在裴焱肩頭。
未久,真的見到前方隱約有間客棧。
再走近,客棧的斷簷朽柱出現在眼前,比回憶中所見時更為破敗了。
無憂忍不住抬起腦袋四顧,疑惑道:“他們嘴裡說的歌聲呢???不會那個人今天心情不好沒來唱吧?!”
話音剛落就像應她的話一樣,一聲粗嘎嘶啞的歌聲傳入耳中。
幾人大腦還未及反應,身上先一抖。
“天邊的山啊!山邊的水啊!水裡的魚啊!遊啊遊啊~一起遊啊~~”
“我屮艸芔茻!!!”無憂伸手一把捂住自己的耳朵:“這這這歌聲也太提神醒腦了吧!!!簡直是在驚魂啊啊啊啊!!!!”
余下之人臉上也盡是一臉難言之色。
歌聲便是從前面的客棧裡傳出,幾人強忍穿魂魔音走進了客棧。
記憶中已然見過多次的、那做劍客打扮的灰衣青年正坐在客棧大堂最中間的方桌旁,一手拍桌一邊唱歌。
“你逐雲啊!我隨風啊!你我隨風逐雲去流浪啊~流到海角~浪到天邊啊啊啊啊~~~~”
真的是浪到天邊了。
他把那張老舊厚重的木桌拍得“啪啪”響,歌聲也同時像擂鼓一樣“咚咚咚”地擂在幾人太陽穴上。
每擂一下,青筋就抽動一次,頭就更痛一分。
幾人站在門口看著他。“……”
無憂在緊捂雙耳也抵擋不了魔音入侵後,崩潰地大叫一聲,就往上衝:“本公主要把他的嘴巴堵起來!!!”
裴焱伸手一把將她拽住,強忍著面部不受控制地自主抽動,對她吼:“不能打斷!你自己說過!”
為什麽要吼?
因為歌聲太響,就算站在身邊,不吼恐怕也聽不到。
無憂用兩隻小手緊緊按住自己額頭兩邊突突直跳的太陽穴。
本公主…………………………………………忍!
幾人尋了客棧裡離那青年最遠的一張方桌坐下,各自都用了法力來阻斷歌聲,但不知是歌聲的穿透力太強還是此地魔霧的作用,皆沒什麽效用,那青年激情忘我的歌聲仍舊一聲一聲、一字一字、契而不舍、不厭其煩地傳入幾人耳中。
三分鍾後。
“忍不了了啊啊啊啊——”無憂一腳踢開長凳就要往青年那邊衝。
坐於方桌另一邊的孤塵仙君轉目看了她一眼。
也沒有多冷,就是面無表情。
小蘿莉突然腦袋一慫,又縮了回來:“還、還是能忍忍的……”
裴焱忍不住露出了點笑意,想到孤塵仙君耳力那樣好,必定比他們更加難以忍受,便轉目看了身旁的白衣仙人一眼。
見他面無表情,眉頭緊擰,臉色極是難看。
——難怪能嚇到無憂。
裴焱畢竟從二十二世紀過來,不比他們深山老林裡的仙魔妖鬼,大城市裡電子噪音聽得不再少數,比賽場上也常有非常吵鬧的呐喊嘶吼……承受能力比他們要強一點。
他見身旁幾人都已毫不矜持地伸出雙手兀自捂住了自己雙耳,唯獨白衣仙人像是嫌此舉有損形象一樣,端坐擰眉,不肯捂耳。
裴焱便撕下衣上一角,於指間一轉,變化成兩團棉花,卷巴卷巴塞了一團進白衣仙人離他較近的左耳中。
似是被噪音擾得頭疼欲裂、心神皆鈍,直到裴焱將棉團塞進他耳中,白衣仙人才後知後覺地回目看向了他。
裴焱對他笑了笑,以嘴型相訴:“不必強忍,還有一隻。”裴焱揚了揚手裡另一隻棉團:“我給你塞上。”
白衣仙人落目在他手裡捏的棉團上,抿唇不言。
或是因為客棧那頭灰衣青年的歌聲實在過於難聽,實難忍受,白衣仙人竟配合地向他傾了傾身,把右耳也送到了裴焱面前。
裴焱一愣,下一瞬禁不住揚唇一笑,把手中棉團塞進了他右耳中。
此舉親昵,同坐一桌的其他幾人都忍不住看了他二人一眼。
——學院裡的傳聞……難道屬實?
無憂最是瞠目,又看無淵又看孤塵仙君,張著小嘴,半天沒能回神。
倒沒有再衝過去非要打斷那人唱歌。
眾人聽了幾個時辰之後,臉色非青即白。
那青年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此時已經腳踩長凳,抽劍而出,一手擊劍,一手拍桌,唱得更忘我了。
裴焱便見白衣仙人額際青筋隱現。
下一刻孤塵仙君霍然立身而起,一臉冷凝,周身寒氣四溢。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便見錦屏靈藤“唰”的一聲對準灰衣青年飛馳而出!
我屮——
無憂在心裡一聲驚呼!
竟然是神經病煞星忍不了了!!!!
“臥槽!”裴焱眼中驚見,不由一急,萬萬沒想到他會出手,一把傾身過去用力拽住了剛剛飛馳出去的靈藤。“別!”
錦屏靈藤被他抓住竟當真停了下來,尖端藤芽往白衣仙人那邊偏了偏,又往裴焱那邊偏了偏,似是遲疑,下一瞬裴焱試著將它往回拽,口中與白衣仙人道:“都已經知道不能打斷他唱歌,你就不要衝動呀,我們再多忍忍,興許他再唱一會兒就停了。”
幾人驚見白衣仙人沒動,錦屏靈藤卻竟然真的被無淵一拽就往回縮了回來,一直縮到無淵手邊,藤芽卷上了無淵的指尖。
我屮艸芔茻——
無憂在心裡咆哮!
他倆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嗎?!
手上微涼,裴焱亦忍不住有點新奇地低頭去看纏在他腕上手上的錦屏靈藤,藤芽卷著他的指尖,還在溫和地生長。
白衣仙人冷若冰霜的臉上除了冷意什麽也無。
裴焱卻敢伸手便去拽他衣袖:“你別衝動,還是坐下來吧。”
白衣仙人冷著臉一拂袖躲開了他的手,似乎是對無淵阻止他出手很不滿,人卻依言重新坐回了。
幾人:“……”
一時無念、無歡、無憂看著他們的眼神都是一個:不言而喻。
這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道十分懶散隨意的打招呼聲:“魚兄早~!”
眾皆一愣。
裴焱和無憂這才驚覺:自到了墮魔之地蠢魚便未說過話?!
幾人都朝裴焱肩頭花裡胡哨的“大花鯉”看去。
橫公魚正伸長了兩片魚鰭伸懶腰,被他們看得魚身一僵:“你、你們幹嘛???”它向來如同炸雷一聲的聲音響起在眾人耳邊,竟然蓋過了那頭青年的歌聲。
“你一直在睡覺????”無憂看著它伸懶腰的動作一臉難以置信。
因為魚睡覺睜著眼,他們竟全未發現!
橫公魚舉起了自己一片魚鰭:“魚兄他妹我暈傳送陣呀!所以才會一不小心睡著!!!不是故意要偷懶!!!!”
無憂嘴角顫抖:“在這種魔音裡……你竟然???睡著了!!!!?”
連孤塵仙君都忍不住對它側目而視。
“什麽歌聲???”橫公魚貌似後知後覺、這才注意到客棧大堂中震耳欲聾、驚魂動魄的歌聲。
它轉動魚身跳到了五人面前的方桌上,向還在持續擊劍狂歌、嚎歌的那位看了過去:“啊!是他在唱歌!!!”
廢話!!!這還用你說??!!!
無憂崩潰道:“我們都聽了幾個時辰了!!!!”
它花裡胡哨的大尾巴突然快速擺動起來,十分自信滿滿道:“我我我!!!我覺得我唱得比他好聽!!!!”
幾人:“……”
橫公魚轉回身子看向幾人,兩片魚鰭興奮地和後面的大尾巴一起做高速擺動:“我能不能去和他一起唱給你們聽??!!”兩隻大大的魚眼裡都是緊張雀躍,它生怕幾人不同意地補充:“我真的唱得比他好聽多了!!!!”
幾人:“……”
也沒人會比他唱得難聽了吧?
橫公魚看他們不說話,就當默許,興奮地幾下就跳了過去。
算了,也不可能比現在更糟了。
眾人便看著它躥到了那青年身前的木桌上,先擺動著大尾巴等那灰衣青年一句歌唱完。
然後在青年要起另一句的時候……它兩片魚鰭歡快地一揚,炸雷一樣的聲音猛地響起在大堂裡。
裴焱後來回想起來,仍舊忍不住渾身一個戰栗,心有余悸道:“當時腦中一片空白,本來還能忍受的腦子裡隻來得及竄出三個字。”
——我的媽。
作者有話要說: 一江春水一江濤,一山更比一山高。
作者君本來想寫個正經冒險副本,不知為啥又沙雕了_(:3」∠)_再給我個機會,我能正經的,我真的能,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