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魔過於陰毒狡詐, 早一時除去六界便少一分危機,事不宜遲,我等須盡快趕往南武皇城。”鬼王聽罷伊呂所言回看幾人。
瓊華公主馬上上前抱緊了鬼王一臂, 整個身子貼得她緊緊的:“祖宗大人說得對!!那我們趕緊去吧~”她理所當然道:“祖宗大人不是說人界五洲之地陛下大都能以鬼息之陣傳送到嘛~”
“是如此。”鬼王並無避諱道:“南武皇城亦有我鬼域所留鬼息之陣,可以至。”她轉而看向伊呂道:“故而伊呂可肯與朕先行趕去?”
一身儒雅溫靜之息的青衣人聞言立時正色:“吾皇有令, 莫敢相辭。”
鬼王聞言眸色一溫,不由露了兩分柔意:“還是喚旋歌吧。”
“是。”伊呂正聲:“旋歌。”
瓊華公主眼睛一眨, 隨即想到什麽, 愣愣道:“可、可是祖宗大人此前說用鬼息之陣傳送陛下只能帶一個人呀?”
鬼王頷首, 然後將手臂從被瓊華公主抱緊的兩手間抽出, 便對她道:“你留下隨同天樞幾人慢慢趕來, 本王帶伊呂先行。”
瓊華公主聽罷:啊啊啊不要!!!我才是祖宗大人的隊友!我才是和祖宗大人最默契的人!!
而後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了鬼王左臂, 邊退邊道:“哦……那……棠兒謹遵祖宗大人的吩咐……”嗚嗚嗚“最默契”只是因為備選的人裡沒有文聖大人!我懂!我都懂QAQ!
“如此, 棠兒的安危便托付於天樞你等了。”
一直隨行於伊呂左右默聲不言的天樞、天璣、天權幾人立時恭聲而應:“謹遵吾皇與軍師之令!”
鬼王再度頷首罷,伸手摟住了示意後走近至身側的青衣之人。“你需同棠兒那般抱緊本王。”
猝不及防被鬼域之主摟住腰身的伊呂愣了一下。
瓊華公主哀怨地看著代替了自己位置的文聖大人:“鬼息之陣傳送, 不是鬼就得貼著陛下才行……”
二人腳下襲卷上來越來越陰冷的鬼氣,將已然貼近的一人一鬼環繞其中,推纏得更近。
伊呂不可避免地緊靠在了女鬼王一側胸旁, 有感挺立柔軟的陌生之感。全身倏然僵了一下,依言伸手環抱她的同時, 耳廓不由自主地微熱。
“再近些。”鬼王未覺什麽,隻更加摟緊了青衣人清瘦的腰, 直到二人全然被鬼氣所覆。
青衣人不聞環繞周身的陰寒鬼氣,隻聞鼻前女子發間若有若無的冷香, 心下大震,手腳都僵麻了。
下瞬腳下漫開一小片陰影,一人一鬼隨即消失在了天樞幾人面前。
鬼王與伊呂走後。
天樞即轉面對初帝後人瓊華公主道:“我等與軍師皆為不死之身, 若遇那強大歹毒之魔當比公主安全得多,是故吾皇帶走軍師而留下公主,望公主勿要介懷。”
卻見公主殿下睜大眼看著鬼王二人消失的地方,突然道:“我剛剛好像看見文聖大人臉紅了?”
天樞、天璣、天權:“……?”
???
洛城,洛府之內。
洛家家主拄著手中檀木杖趕往洛家將碑所在的前院。
白衣淨寒如雪,孤然冷立於前院正中。三人多高的巨大石碑傾倒在白衣人面前幾步外,平躺於院中青草之上。
灰發長須的洛家家主過來看見,本要大怒,待看清碑前所立的白衣仙人,又一時噤聲。
眸寒似鐵,面冷如霜。
孤塵仙君看著手中拔來的這株酷似欲藤花的紫花,周身之息凌寒凜冽,捏著花莖的手泛出晦白深青之色。
難道此次致使萬物入魔的幕後邪物是——
眸光更寒更冽更冷。
服了裴焱一顆固元補血丹已然無礙的洛白立身在白衣仙人不遠處,此刻看著仙人手中紫花也是震愣,下瞬看到洛家之人蜂湧而來,家主亦被眾人圍著趕到,忙上前解釋道:“這位羅浮山來的仙人已經替我們找到了府中引人入魔的契機之物……就是這株紫花,生長藏掩在我洛家將碑之下。”
眾人震色,洛家家主更是看著白衣仙人半晌不知言何。
仙人轉指將手中紫花化成了齏粉,碎落在此前院中。但下一刻眾人便見那落地為齏粉的紫花花株竟在落入泥草間的那一瞬,又重新連接到了一起,慢慢拚湊長回了。
便如當年東靈皇城被剁碎的屍鬼——不死騎。
這難道是有“靈引”指引的不死之花?
孤塵仙君眉間緊蹙,臉色愈冷,下瞬指間一動複又將紫花拔出,捏在指間;同時另一隻手揮出仙力,將前院中倒地的洛家將碑重又扶起,恢復了原樣。
花香有毒,可引人增強內心暗欲。
白衣仙人察覺出這一點,便帶著手中毒花之株轉步欲離。
洛家家主於此刻恰時道:“竟有魔物將此歹邪之花偷偷植於我洛家將碑之下害人!真是險惡至極!”他緩步走近兩步,幾分殷切地看著白衣仙人道:“幸得仙人拂照,我洛府、乃至洛城之危才能得解……”
白衣仙人未看他,隻冷言:“未得解,受花香影響中毒者不遇刺激便有可能還未魔化,日後何時魔化,無人知。”
洛家家主一怔。此意指家中很有可能還留有眾多隱患,只是還未顯露出來。
他怔一時,下瞬卻是想到了另外的事:“此花被植於我洛家將碑之下,如此來此拜祭將碑者是不是大多都中了毒?”
孤塵仙君平聲無溫:“必然。”
洛家家主雙目一瞠:“若是必然中毒,那!”
洛白替仙人解釋道:“雖是必然中毒,但平日未受人欺辱、亦或心中無痛亦無怨、心緒平穩磊落坦蕩不記仇者……這三類人應都不會受花香之毒影響。”
洛家家主聞言,微滯聲,而後眉間憂攏,多看了洛白一眼:“月前林妃娘娘省親回宮順道來此拜祭過我洛家將碑,小白可還記得?”
林妃娘娘父兄戰死,卻被陛下趁此機會有意削權打壓了家中勢力,心中必然對陛下有怨。
洛白聽罷家主所言有些會意過來,愣聲道:“家主叔公的意思,難道是擔心林妃娘娘會……”
“只怕她回到皇城一見皇上就會想起父兄戰死而陛下不仁,受此花香之毒影響,會當即入魔對陛下不利!”昔日長時為南武拚殺的老將思及此處眉間憂重,滿目都是對南武皇帝安危的憂忡——足見洛家忠君衛國之思。
“皇上若有何不測,值此多難之際,南武必要動蕩……”洛家家主言至此處,臉色愈沉,少許,隻得十分忐忑又希冀地轉目看向院中冷立的白衣仙人,語聲極為懇切:“一君之安危、一國之安危……不知可否請仙人援手,趕去阻止這一場南武危厄?”他語聲越發憂凜:“洛城在南武皇城正東一面,算算日程,那林妃明後兩日便會到皇城……仙人您……”
看見洛寒州從洛府內出來,裴焱立時迎了上去。“你怎麽樣?”他牽住仙人的手於指間攥了攥,便又問:“你和小白尋到引人入魔之物了麽?”
白衣仙人柔斂地看了他一眼,輕聲:“……我無事。”又伸另一隻手,將紫色藤莖之花遞至了裴焱面前:“引人入魔之物是它。”
裴焱垂目一見,目色當即一凜,不由寒聲:“這個……怎麽那麽像我們在傾城妖谷裡見到的欲藤花?!”
白衣仙人面上亦轉而冷冽:“嗯。”
“難道此次使各界生靈入魔之事是那兩個妖魔……”
他之所想便和白衣仙人一般無二。
洛寒州看著他,再度微微頷首為應,語聲沉抑:“我亦作此懷疑。”
裴焱不由地更加握了握掌中他的手指,而後凝聲問:“那我們接下來如何?”
目光垂落微遠,孤塵仙君淡漠寧聲:“去南武皇城。”下瞬耳聞洛府內傳出的哭嚷聲和竹杖笞聲,又道:“待助洛白布陣以困魔人後。”
裴焱亦聽聞了洛府裡傳出的聲響,正驚疑怔愣,便見那一身白衣的少女腳步輕快地出了洛府來。“祖爺爺我已央戚大夫代為照看了。可緩因受花香影響而高燒不退者病症的丹藥我也都按祖叔公您吩咐的,揉碎撒在清水裡給他們服下了。”
孤塵仙君點了點頭。“去布陣吧。”
因洛寒州若離洛城,城中被藤影陣困住的魔人便會無人束縛、為禍百姓,洛白看家主一再央求仙人去往皇城阻止林妃危害南武之帝,便自請將它們引至城外一處無人的小山上,布陣以困。
“我師父伊呂最擅陣法,我從他處所學最精的也是陣法。”少女洛白站在小山腳下回頭對白衣之仙與藍衣之妖道:“但是要困住成百上千的魔人,我的道行還不夠,定要輔以靈具、道器才行。”
裴焱不懂這些,轉頭看向洛寒州。
白衣仙人默聲許久,自乾坤飾中取出了一方長約一丈的檀木錦盒。
“此中之物,是我父作為道人時常用的靈具、道器。”靜一瞬,寂靜道:“今日送予你。”
洛白震在原地,半晌後伸手撫了撫面前錦盒,而後伏首跪在地上向著白衣仙人行了一個大禮,磕著頭道:“侄孫洛白多謝祖叔公、多謝曾祖叔公。”
“像你曾祖叔公一樣以道人之身遊歷四方,斬妖除魔、衛道蒼生……不易。”白衣仙人另畫一道辟邪仙咒推入了少女額心。“你身為洛家後人,若想繼他之後接著去做,便去做吧……望能不悔。”
洛白眼神灼灼地回看向仙人,伸手毫不猶豫地抱過了仙人手中錦盒,而後正聲應道:“嗯!祖叔公放心,前路已明,死亦不悔!”
仙人眼前仿佛掠過了那個手執桃木柄之劍擊退妖邪的高大身影。
前路已明,死亦不悔。
他再看了那檀木錦盒一眼,而後凝眸於少女雙眸中,再度點了下頭。
“嗯,他亦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