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沉一聽暮天闊這話,便知道裴文曜肯定都告訴他了。不過他並沒打算徹底將話說開,再怎麽著也得給太子殿下留個面子啊!
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說開了只會更尷尬。而且他昨天那麽明目張膽地戲耍暮天闊,若是對方惱羞成怒追究起來,就麻煩了。
“太子妃怎麽想到親自來接孤?”暮天闊問道。
“呵呵。”楚沉乾笑了兩聲,開口道:“我不小心在殿下的書房裡看到了許汶涼的供詞,心中有些迷惑,想找他當面解個惑,不知殿下可否允許?”
暮天闊聞言開口道:“孤對此人也頗為好奇,那便陪著太子妃一起去看看吧。”
楚沉聞言頓時一臉喜色,挽著暮天闊的手便上了馬車。
刑部大牢陰暗又潮濕,楚沉一進去便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堯國地處北方,氣候較為乾燥,這不見天日的牢房恐怕是整個王城最令人不適的地方了。
看守帶著暮天闊和楚沉去了一處較為乾淨的問詢室,並未直接將兩人帶進牢裡,想來是顧忌裡頭的環境太糟糕。
沒一會兒功夫許汶涼便被帶了出來。
楚沉打眼一看,發現許汶涼長得竟然還不錯,與他腦補的油滑市儈形象全然不同,甚至還帶著幾分書生氣。
“在牢裡過得如何?”楚沉問道。
“冷,餓,潮。”許汶涼道:“度日如年。”
楚沉道:“我問你幾個問題,若是你答的讓我滿意,我便想辦法讓你在這裡頭住的舒服一些,如何?”楚沉說這話的時候看了一眼暮天闊,對方略點了點頭,那意思是默許了楚沉的要求。
“貴人說話算話?”許汶涼問道。
“童叟無欺,不像你。”楚沉笑道。
許汶涼聞言皺了皺眉,想要辯駁卻忍住了。楚沉開口問道:“第一個問題,你供詞裡說前後帶了近百人來王城,這些人你是如何找到並說服他們相信你的?”
“並未刻意挑選,遇到一個是一個。至於說服,在下自是憑著一腔真誠,為人者以誠立本,我說得真心,他們自然便信了。”許汶涼開口道。
要不是早有準備,楚沉都要信了他的鬼話。一個大忽悠跟他講以誠立本,真是天大的笑話。不過不得不說,這許汶涼倒是天生有做大忽悠的優勢,因為他長相和氣質都帶著一股天生的文氣,往那兒一站,一張嘴就有一種懇切和真摯的感覺,很容易讓人失去防備之心。
“這樣吧,我給你出一個題目,三日後你想好了寫在紙上讓人交給我,若我滿意自不會虧待了你。”楚沉道。
許汶涼聞言忙道:“若我答的好,貴人能將我放出去嗎?”
“不好說。”楚沉道:“不過肯定不會讓你吃虧便是。”
許汶涼聞言連連點頭,一臉感激。
暮天闊沒想到楚沉會提這種要求,當即也一臉好奇地看向楚沉,便聞楚沉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若我現在要你去找數百人來為我做工,且要求這些人不僅要踏實認真忠誠,還要身體健康吃苦耐勞,你會以什麽樣的方式去哪裡招人,又會如何約束他們,並保證他們會信任你呢?”
許汶涼聞言開口道:“貴人這個問題不需要三日來回答,我現在便可以給你答案。”
楚沉聞言開口道:“你說吧,我聽著呢。”
“貴人不需要答案,你雇我為你做工,這些人我自會幫你找來且替你約束好。”許汶涼開口道。
“你倒是聰明,就是油滑了些。”楚沉開口道:“你自己言而無信,棄人與不顧,所以小人之心的以為我也會卸磨殺驢,空手套白狼……不過你應該聽說過一句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我給了你一次機會,是想看你是否盡心,而不是想看你自吹自擂。”
楚沉說罷看了暮天闊一眼,開口道:“走吧,不在這裡浪費時間了。”他說罷拉著暮天闊朝外走去。
“貴人留步,我所說並非自吹自擂,貴人要的人我都可幫你找來。”許汶涼道。
楚沉道:“你若是無法讓我信任你,我又怎會信任你找來的人?”楚沉說罷帶著暮天闊出了那屋子。
許汶涼聞言一怔還想說什麽,卻被看守按住了。他看著楚沉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打算再給他機會了?”兩人出來以後,暮天闊問道。
“此人有點東西,可惜心術不正。”楚沉道:“若是他能真心悔過,倒是可以給他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但這機會就要看他自己能不能把握住了。
楚沉素來相信,除了大奸大惡之徒,大部分人的內心總難免會有善惡的交戰,就連他自己也沒有自信一生都不會犯錯。人犯了錯,該罰,但改過自新的機會能給的他也不會吝嗇。
浪子回頭金不換,這話雖爛俗,卻也不無道理。只不過不是所有浪子都會有回頭的機會。
兩人回到東宮之後,暮天闊直接帶著楚沉去了寢殿。楚沉一踏進去不由怔住了,便見寢殿內所有裝潢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桌椅板凳、花瓶擺設,就連內殿的榻都換了新的。
“你說修繕,我以為只是隨便弄一弄呢。”楚沉驚訝道:“你這是打算……大婚的時候再搬過來住?”
暮天闊伸手從背後抱住楚沉道:“孤等不及大婚之日,今夜便想搬過來,和你一起暖暖房。”
楚沉平日裡和暮天闊之間極少如此親昵,暮天闊這麽抱著他,便等於是在釋放某種信號。
“暖房?”楚沉問道。
“是啊。”暮天闊聲音帶著幾分笑意道:“新房子裡有許多事情可以做,而且是兩個人一起做的事情。”
楚沉聞言下意識想跑,“我餓了,咱們先去用早膳吧!”
“餓了正好。”暮天闊摟著他低聲道:“孤這裡存了好多東西要給你。”
楚沉:……
老話誠不欺我,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
楚沉覺得暮天闊變了。
從前暮天闊在他眼裡是個內斂又深沉的人,楚沉跟他相處那麽久,最大的感觸就是此人他看不透。
他常常分不清,暮天闊什麽時候高興,什麽時候不悅,什麽時候憤怒。大概是在大楚做質子太久了,暮天闊養成了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性情,不輕易流露任何感情,也不喜歡讓別人感知到他的情緒變化。
但是最近,楚沉發覺事情發生了變化。
他發現最近自己經常可以很清楚地判斷出暮天闊的想法,而且好幾次都判斷的很精準。只不過,這種判斷大都是在同一個方面……
暮天闊從前不是挺禁/欲的嗎?
楚沉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啥對方最近像是變了個人似得,在某些方面表現出了過分的熱衷!
楚沉後來也沒力氣想了……
就連暮天闊事/後叫他起來吃東西,他都愣是沒吭聲,就那麽趴在榻上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楚沉在寢殿的新榻上醒了過來。
“殿下,醒了?”重陽一臉笑意地守在榻邊。楚沉揉了揉眼睛下了榻,重陽便扶著他出了內殿。在內殿與外殿之間有一道屏風,屏風後有一方矮榻,重陽扶著楚沉坐到那矮榻上,而後吩咐了一聲,隨後便有侍從端著洗漱的用具進來了。楚沉被他們伺候著洗漱完,這才稍微清醒了一點。
“殿下,屬下伺候您更衣。”重陽取過一旁的衣服,親自幫楚沉穿上。楚沉打量了一下這身衣服,發現是新的,便問道:“這袍子挺講究,誰做的?”
“孤找人幫太子妃做的,還合身吧?”暮天闊從屏風後走了進來,身上穿著一件和楚沉那件看起來一模一樣的外袍。
兩件外袍看起來相似,實際細節和花紋的紋路略有不同。
暮天闊上前拿過玉帶,旁邊的重陽見狀便自覺得退到了外頭。
“穿這麽花哨做什麽?”楚沉一邊抬著手,任由暮天闊幫他扣好玉帶,一邊隨口道:“太松了會掉,扣緊點。”
暮天闊沉聲道:“扣的太緊會傷到孩子。”
“你現在知道顧忌孩子了?”楚沉略帶不滿的道:“昨晚你折騰的時候,我讓你慢點,你怎麽說的?”
暮天闊聞言一怔,表情十分精彩地低聲道:“孤有分寸,別說了。”
楚沉隻當他心虛了,故意學著暮天闊的語氣開口道:“孤與你的孩子是天之驕子,皮實,不怕折騰。”楚沉說著自己動手緊了緊玉帶扣,而後從屏風後出來,隨即便愣在了當場。
只見屏風外頭,依次立著陸璟、暮天/行、裴文曜、重陽、林東……還有好幾位楚沉不怎麽認識的青年。
眾人表情各異,其中好幾人臉都紅了。顯然,方才楚沉說的話他們全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楚沉:……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