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姑娘之後如何, 樂小義沒有再管,事實上,如果不是惹事的三個兵痞都有一點修為在身,並非真正意義上的普通人, 這個閑事樂小義是不會管的。
正如幾年前柳清風對樂小義所說, 武修自身擁有比凡人強大的實力, 如果不顧天和, 濫殺無辜, 會引起不可估量的後果。
三個兵痞死後, 那姑娘抱著老婦人嚎啕大哭,樂小義歎了口氣, 轉身走了。
樂小義和吳拓在城中轉了一圈, 期間與吳拓聯系上的人接了頭,吩咐了些事項。
殺人放火劫財劫色的亂事到處都有,城中街道上也躺著不少餓殍, 這些屍體倒在路邊,沒有人清理, 散著一股股腐敗的惡臭。
“這樣下去不行。”樂小義開口,“城裡的糧食全被官府收走了, 官兵們又毀了百姓的漁船,死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繼續發展下去, 很可能會爆發瘟疫。”
吳拓點頭, 複問樂小義:“少爺如何打算?”
這個情況可能出了臨水在別的地方也大同小異,要想徹底扭轉局面,只能摧毀夷州的統治層,也就是造成這種悲劇的九皇子一眾, 但是眼下樂小義和吳拓隻得兩人,九皇子勢力如何他們並不清楚,貿然行動後果不可預料。
況且,就算九皇子伏誅,又如何保證後來的人不會繼續壓榨民脂民膏?不出手則已,一旦要做這件事,就得考慮後果,倘若因為樂小義乾預此事而讓這裡的百姓陷入更加水深火熱的境地,豈非弄巧成拙?
樂小義考慮的也是這些,蘇言卿也叮囑過她,她身份今時不同往昔,不可一頭腦熱率性行事,她得像姬玉泫一樣考慮周全。
“先讓人查一下九皇子的勢力如何,這臨水城中,除了九皇子一系之外,可還有別的與官府敵對的勢力。”
樂小義有條不紊地做出安排:“我們的時間不多,先了解清楚情況,或許目前只能從側邊提供一些幫助,若此行西去能順利從尉遲氏手中奪回撫魂草,穩住劍神宗的局勢,再派人過來支援。”
況且,樂小義心裡還有別的想法。
龍都九子,或許並非人人都是施以□□的昏君,有了全面的了解,方能做出更穩妥的決定。
吳拓心裡暗暗一歎,若非他知曉樂小義在劍神宗的經歷,他都要懷疑樂小義的年紀。
然而事實上,樂小義從進入劍神宗外門,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位置,看起來時間不長,但每一步都腳踏實地。
他眼前這個人,不過二十余歲的年紀,她的心智卻遠非常人所能及。
一些世家大宗的小輩,因受家族勢力庇護,從小肆無忌憚,幾百歲的人了,依然行事無度。
放眼整個神荒浮屠界,像樂小義這樣的年輕人,無外乎姬玉泫、蘇聽雲等眾,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天賦卓絕,背靠資源雄厚的大山。
而樂小義,在被柳清風收作弟子之前,她什麽也沒有。
吳拓從樂小義身上看見了劍神宗的未來。
樂小義安排的事情,吳拓一一答應,見得天色漸晚,樂小義和吳拓便回了程岩所在的小院。
日暮之後,程岩未歸,樂小義心有疑惑,但並未太過在意,她給的時間本就緊迫,心想或許程岩只是在忙,說不定今夜都不會回院子。
樂小義回到屋中,又去了一趟浮屠宮,紫雷的威力一點沒有減少,幾乎在她進去的瞬間,她就被劈暈了,直至在屋中醒來。
樂小義:“……”
或許短時間內她都不必再去天梯試煉,等修為有所突破之後再去。
她拉開窗看了眼天色,月上中天,吳拓守在廊下,樂小義問他:“程岩還是沒回?”
吳拓正要回答,忽聽院外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隨即哐啷一聲響,像有什麽東西砸在門上,門板隨之倒了下來,上邊趴著一個渾身是傷的人。
“是程岩。”吳拓認出此人身份,臉色一變站了起來,快步朝程岩走過去。
樂小義也推開屋門,先朝院外望了一眼,未見追擊之人。
吳拓行至程岩身側,伸手探了程岩的鼻息,確認人還活著,這才查看查看起程岩的傷勢。
“沒有銳器傷,是被人赤手空拳打成這樣。”吳拓眉頭緊皺,抓起程岩的衣領提著他步入屋中,撿了張草席鋪在地上,讓程岩躺好,給他喂了一枚丹藥。
樂小義跟著進屋,看清程岩的傷勢,她眉頭稍皺:“程岩今日是去打探消息,他受傷想必與此事有關。”
這裡的人比樂小義預想的更加猖狂,僅僅只是幾個不疼不癢的問題,險些給程岩帶來殺身之禍。
“等他醒來問一問吧。”吳拓道。
程岩躺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才漸漸轉醒,他睜眼看到自己躺在屋中,吳拓和樂小義都在身側,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想起自己昏迷之前發生的事。
他咬了咬牙,一臉痛恨地歎息道:“我沒想到會這樣。”
這時,便聽樂小義問他:“發生什麽事了?程大哥何故一身是傷地回來?”
程岩搓了把臉,用袖子擦乾淨嘴角邊的血汙,將自己的經歷悉數相告:“今日我去見了我堂兄,他叫程海,是家族的繼承人,我約他出來喝酒,順帶打探消息。”
“一開始很順利,他也把許多消息都告訴我,可後來說到一件事,他突然發了瘋,毫無預兆地動手,我差點被他打死。”
“怎麽突然動手,你當時和他說了什麽?”樂小義捕捉到關鍵信息,追問道。
程岩抿唇,臉色很不好看:“我問他湘悅還好不好,這姑娘是程府的丫鬟,以前我還在程家的時候照顧過我,對我而言她就像妹妹一樣,後來我離開程家,聽說她做了程海的填房,我只是想到她就隨口一問,沒想到程海突然跟我翻臉。”
樂小義聞言,也目露疑惑。
按理說如果程岩和程海兄弟間關系不睦,程海不會應程岩的邀,更不會告訴程岩他所知的消息。
就算那丫鬟先前照顧過程岩,程岩早已離開程家,而且此女又跟了程海,怎麽說也不至於因為這一句話就大發雷霆甚至下如此重手。
必然還有別的隱情。
樂小義與吳拓對視一眼,吳拓心領神會,要想知道程海打人的原因,直接去問程海才是最直接的。
但是眼下還有比之更重要的事。
“那程海都與你說了什麽?”樂小義問,程岩從程海處獲悉的信息可能關乎樂小義能不能按照之前的行程安排離開臨水。
程岩先前服了丹藥,程海沒想真把他打死,所以他身上大都是些看起來猙獰的外傷。
樂小義一問,他便回答:“九皇子領兵來夷州之前,程家是臨水的地頭蛇,所以九皇子控制官府之後,程家為了自保,也與九皇子有所往來。”
“我問了程海九皇子所領兵馬的人數以及九皇子身邊有些什麽高手,包括與夷州相鄰的幾個州城勢力情況,他都告訴我了。”
“九皇子手裡有私兵十萬,他身後跟了一位從龍都帶來的軍師,據說此人修為很高,具體高到什麽境界,他也不知道。除此之外,九皇子身邊有不少先天高手擁護,跟隨他一起來夷州的將軍廉輝就有通穴境修為。”
程岩侃侃而談,樂小義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十萬私兵,其中九成以上都是會一些武功,但是沒有修為在身的普通人,余下一些除開有官職在身的統領,大都也只是後天修為的武者。
按照程岩的話說,這九皇子雖然昏庸,但其身後勢力一點都不容小覷,其規模甚至相當於一個二流甚至一流的宗派,只不過相對而言人數較少,可高端力量非常精銳,若貿然出手,無異於以卵擊石。
樂小義猜測,九皇子身後必然有溯源境的高手撐腰,比如程岩提及的那個軍師,極有可能就是溯源境的大能。
而且,九皇子能在夷州作威作福卻屹立不倒,就連作為地頭蛇的程氏都要低頭討好,樂小義不得不多出幾分猜想,或許九皇子身後不僅僅只有他從龍都帶出來的那些人。
至於具體與哪些勢力之間有糾葛,單憑程岩這幾句話,樂小義難做推斷。
程岩說完後,樂小義又問了幾句,大體是問不出什麽了。
樂小義起身,又從袖口中取出一小瓶丹藥遞給程岩:“今日就到此為止吧,程大哥好好休息,我這裡有一些傷藥,或許對程大哥的傷勢有所幫助。”
程岩沒想到樂小義如此大方,一個小瓷瓶裡足足三枚沁香的丹藥,成色極佳,應在二品以上。
這些傷藥對程岩而言無異於仙丹,他收在懷裡,哪裡舍得因為這點傷就服用丹藥,起身向樂小義道過謝,便各自回了房間。
“程岩所言,有幾分可信?”回到自己的房間,樂小義沒有立即關門修煉,而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吳拓聊起方才問到的消息。
她和吳拓初來臨水,人生地不熟的,雖然程岩說他去嶽州是為了找林言壽,但這不代表程岩此人當真信得過。
樂小義也不再是初出茅廬不經世事的小姑娘,對於剛剛認識的人,在有足夠的了解之前,她都會留些心思,保留真實的態度和看法,就算出了意外,也有足夠的心力應對。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無。
吳拓搖了搖頭:“暫時不能判斷,明日老夫再派人去會一會程家的程海。”
“此事就拜托吳長老了。”樂小義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