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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教妖女是她的白月光》第165章
樂小義離開村莊, 翻山越嶺的途中經過一座寺廟,在外面駐足片刻後,邁步走了進去。

 院子裡有個掃地的小沙彌, 樂小義雙手合十與沙彌見禮, 遂繞過焚香的爐鼎, 來到供奉金像的佛堂。

 她去佛前跪下參拜, 進上香火, 磕了頭,祈願姬玉泫平平安安。

 以前,她也不信鬼神。

 姬玉泫為她死後, 她無數次祈求神明救救她的小泫。

 神凰恩準了她, 讓姬玉泫再一次鮮活地出現在她眼前,夙願已償, 她別無所求,隻願往後, 姬玉泫平平安安,無病無憂。

 ——從此你和她, 就是咫尺天涯的陌路人。

 想到神凰對她說的話,還是會心痛, 會忍不住哭出聲來。

 但這已經是她拚盡一切所能達到的最好的結果。

 她還能在遠處看到姬玉泫, 還能從別人口中聽到她的名字, 這就夠了。

 也許將希望寄托在虛無縹緲的神明身上荒唐可笑,但姬玉泫活過來,比任何事都重要。

 如今, 便是來為當初祈禱過的還願了。

 拜謝之後,樂小義起身,忽然看見不遠處盤膝坐著一個光頭小尼。

 見樂小義注意到自己,對方偏偏頭,微微一笑。

 她的瞳色很淺,但眼神頗為平和,眉目柔軟仁慈,讓人一眼看過去,仿佛心上灑了甘露似的,奇異地平複了傷痛。

 可奇怪的是,方才樂小義進來的時候,佛堂裡明明空無一人,這小尼是何時出現的呢?

 “阿彌陀佛。”小尼雙手合十,念了一聲佛號,“施主,佛渡有緣人,貧尼觀施主面慈心善,卻為傷心之事所困,不若讓貧尼為施主卜算一卦,替施主解憂。”

 她掌心串珠碰撞,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

 樂小義向小尼回禮道謝,遂依言走過去,從她遞來的竹筒中搖出一支簽。

 中平簽,上書卦文:藕斷絲未盡,福禍兩相依。

 樂小義心頭一歎,將竹簽交還小尼。

 小尼觀簽沉吟,遂對樂小義道:“柳暗花明,絕處逢生,施主系念之人雖不在身邊,但終有重逢之時,還請施主順其自然,不要過於哀痛。”

 樂小義沉寂的眼眸裡現出些微光亮,訝然地看著小尼慈和的臉龐,默念道:“終有……重逢之時。”

 是她期盼的那個重逢嗎?

 縱使希望微乎其微,但小尼的話卻像在她乾涸的心裡注入一汪活泉。

 樂小義垂下眼瞼,越發恭敬,頷首道:“多謝大師指點迷津。”

 若還有重逢的機會,那在重逢之前,她得振作起來,好好努力,一往無前。

 樂小義再抬頭時,那小尼已不見蹤跡,唯她抽的那一簽留在香台上。

 不管在哪個世界裡,都有她尚無法企及的高人,小尼也好,神凰也罷,這些奇人往往隱居深山,不問世事,化繁為簡,返璞歸真。

 樂小義再次合掌一拜,轉身離開寺廟。

 來時滿心傷痛不能自已,有幸得高僧開解,走時倒多了兩分曠達和灑脫。

 回到先前暫時落腳的破廟,姬玉泫和硯如初等人已經走了。

 樂小義沒去別的地方,就在破廟中打坐,吸納天地靈氣,一直挨到停留的時間達到極限才被血契拽著,強行脫離幻千世界。

 心一沉,一跳。

 依照她以往的經驗,從幻千世界回到神荒浮屠界,會回到她離開時的地點和時間。

 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時間法則,她從幻千世界前往凰棲界,在凰棲界度過一年又兩個月,再回到幻千世界時,距離離開才過去不足一個月。

 凰棲界中經歷如同一場黃粱大夢,她至今仍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姬玉泫是在她離開月寒宮後回來的,想必神凰大人救治她也花了不少時間。

 之前她想過,從凰棲界離開後會不會直接回神荒浮屠界,由此便不知神荒浮屠界內時間如何流轉,但琉璃帶著她從凰棲界回來後,仍在幻千世界裡,那麽此次回去,想必……

 樂小義心尖一顫,睜開眼來。

 姬玉泫就在她身邊,她們的手還是離開時的樣子,握在一起,十指相扣。

 樂小義波瀾不驚,姬玉泫卻被這一幕嚇了一跳。

 深邃的桃花眼也掩飾不住她的迷茫,她看向樂小義的目光充滿探究與疑惑,以至於,她忘記了松開樂小義的手。

 樂小義掃了一眼她們合在一起的雙手,眼底劃過無奈的歎息之色。

 她輕描淡寫地松開姬玉泫,道:“先前樂某一直借貴寶地養傷,不過眼下樂某傷已痊愈,就不再久留,正好與姬姑娘知會一聲,明日樂某會和祁伯父一起離開,這段時間,承蒙姬姑娘關照了。”

 說完,樂小義推門出去。

 窗外雷聲響起,走前沒落下的雨嘩啦啦落了下來,從屋簷滴落的雨水落到廊前的泥地裡,偶有雨飄進來,濺在樂小義的肩膀上。

 她側頭望向遠方黑壓壓的天空,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她的生辰日。

 在生辰這天,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簡直,恍如隔世。

 每年她的生辰日都會下一場大雨。

 今年這場雨,是不是要洗去前塵過往的恩怨情仇呢?

 樂小義長歎一口氣,苦中作樂地想:那她在凰棲界的那一年,又怎麽算呢?

 ·

 樂小義走後,姬玉泫一臉茫然地站在空蕩蕩的房間裡,四下一觀,她對這個房間有印象,的確是樂小義養傷的地方。

 可是,她為什麽會和樂小義一起?

 她低頭看著自己掌心的紋路,剛才這隻手,和樂小義十指相扣。

 那她和樂小義的交情到底好還是不好?不好的話,怎麽會留樂小義在玄天宮的據點裡養傷,又怎麽會和樂小義手牽手前往幻千世界?

 可若關系親厚,她為何什麽也不記得,樂小義對她,也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她不是沒想過問問樂小義到底怎麽回事,可每當她直面樂小義的雙眼,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流淌在她心間。

 樂小義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輕易影響她的情緒和判斷,讓她心裡的疑問梗在喉頭,找不到機會開口。

 姬玉泫的視線掃向床榻旁,忽而心念一動,朝那榻邊的立櫃走過去。

 手按在把手時,開櫃門的動作卻頓了頓。

 她猶豫了,這裡畢竟是樂小義的房間,她不經樂小義的允許動這屋裡東西,會不會不太好?

 可她隻猶豫了一瞬,另一種莫名的衝動說服了她,她要做什麽,何時需要看別人臉色,取得別人的認可?

 何況,是讓她感覺到困惑的樂小義。

 她拉開立櫃的門,裡面只有兩套衣裳。

 五指撫過衣物的材質,隱約有些模模糊糊的印象,這兩套衣服好像是她自己裁的。

 布料的選擇,一針一線,都是她親手完成。

 那麽問題又來了,她為什麽裁衣?她裁的衣,又為什麽在樂小義的房間裡?

 這次去幻千世界和梅如君遭遇,回來後處處透著詭異,她無疑是忘記了一些東西,而這些東西,大部分與樂小義相關,可為什麽是樂小義呢?

 除此之外,是否還有別的事情也被她遺忘了呢?

 她失去理智那段時間發生了什麽?梅如君是不是對她施了什麽有損記憶的術法?

 可真是,傷腦筋啊。

 這種情況,見所未見。

 姬玉泫收回手,櫃裡的東西維持原樣。

 她從屋裡走出來,下意識地看向祁劍心的房間,想到樂小義方才那一句“祁伯父”,又是一股違和的異樣感出現在她心間。

 姬玉泫知道祁劍心是誰,劍神宗前任宗主的閻雲清的大弟子,留在這裡是為了方便照看樂小義。

 她和祁劍心之間還有一項未完成的約定,與劍神宗鑄劍大典相關。

 似乎,她還答應過祁劍心要在鑄劍大典變故之時,護得樂小義周全,倘若出現不可預料的危難,就帶樂小義離開大禹。

 這是她和祁劍心合約的內容。

 但方才她想起祁劍心的一瞬間,腦海中掠過與樂小義一樣的稱呼。

 祁伯父。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奇怪,她和祁劍心並不沾親帶故,除了鑄劍大典的合作之外,似乎沒有別的關聯,她何故要喚對方為伯父?

 又是因為樂小義嗎?

 樂小義。

 姬玉泫閉上眼,默念樂小義的名字。

 記憶裡什麽也沒有,她努力回想,卻只能想起樂小義被她輕薄時,淚眼朦朧的雙瞳。

 破廟中,請求的話未說完就被打斷,樂小義眼裡的委屈失落。

 最後,樂小義故作平靜,敷衍地拒絕她的邀請時,不真切的眼神。

 遇見問題就設法解決,或直接消除問題本身才是她的習慣,僅僅在原地徘徊,迷茫困惑於事無補。

 以她的性情,根本不該在這件事情上耗費那麽多的心力。

 若換了另一個人,忘了就忘了,如果影響到她的決策,動搖了她的理智,也許她就直接把人殺了了事。

 但她對樂小義提不起殺心。

 不僅不想殺,她還想把那姑娘留下。

 沒有任何目的,就是出於直覺和心裡莫名的衝動,不想讓她走。

 好比她看見樂小義的眼睛就想親樂小義的唇,是一種讓人忘記思考的本能。

 在樂小義屋外站了一會兒,房簷上滴答的雨聲喚回姬玉泫的思緒,她勾了勾唇,感覺這一切真是荒唐。

 但更讓她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她竟想任由這種荒唐支配她的理智。

 偶爾讓一件事超出意料,沒有把控,不知其終點在何處,不知其會導致怎樣的結果,似乎也挺有趣。

 姬玉泫為自己近來的荒唐做了個簡單的總結。

 她慣來不會委屈自己,她對樂小義產生的莫名衝動與她忘記的東西無關,僅僅只是,她想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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