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神宗內門弟子名牌, 上面清晰地刻著三個字,季宗遠。
樂小義心尖一顫,唯恐自己看錯了, 俯身要去撿名牌。
遠處那人卻在此時發難, 樂小義一把抓起名牌, 翻身避開其人掌擊, 同時翻掌再看了那名牌一眼。
的的確確就是季宗遠。
樂小義咬牙, 這下難辦了。
如果不是重名,那這個被魔氣侵蝕失去理智,不知受困於此地多久的劍神宗弟子, 應該就是季宗遠本人。
季宗遠是柳清風的結拜兄弟, 樂小義肯定不能下殺手,可季宗遠已經失去理智, 又有靈元境修為,她若久耗著, 別說弄清洞窟深處有什麽秘密了,恐怕但是季宗遠這一關, 她都過不去。
怎麽辦?
得知此人身份,樂小義掣手掣腳起來, 於之過了幾招, 皆被壓在下風, 好在季宗遠的招式比之正常狀態下要僵硬許多,樂小義尚且能應付。
可季宗遠到底是如何來到這裡的?他也是浮屠宮的門客嗎?
浮屠宮的門客任務失敗,難道不會強行傳送離開幻千世界嗎?
疑惑越堆越多, 這麽拖下去不是辦法,必須先設法限制季宗遠的行動,再看能不能驅散他體內的魔氣。
樂小義心裡初步有了計劃,躲開迎面而來的一擊,躍上洞窟頂端,倒吊著朝前跑了幾步,再一個翻身落到季宗遠身後,雙手按住他的肩。
季宗遠身上附著著很濃的魔氣,黑色的煙霧從他的肩膀上滲出來,如藤蔓似的纏上樂小義的手。
樂小義體內真氣順著經脈衝出來,用力震開胳臂上的魔氣,隨即真氣經由雙肩灌入季宗遠的身體,試圖壓下季宗遠體內的魔氣。
然而季宗遠身體中的魔氣太渾厚了,已經侵入心脈,糾纏在他的心臟上,以樂小義如今低微的修為,無法將這魔氣壓下去。
季宗遠肩膀一震。
樂小義雙肩猛地一抖,大力掀開她的胳膊,季宗遠隨即回身一掌拍向樂小義的面門。
掌風拂面,掀起樂小義的額發,樂小義瞪著眼,喝道:“季宗遠!你還記得柳清風嗎?!”
擊出的一掌懸在中途,樂小義得以抽身,腳下劃開一條清晰的白痕。
“柳,清,風……”季宗遠喃喃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樂小義冷眼看他,瞅準機會再次撲上去。
季宗遠臉現掙扎之色,眼見樂小義臨近他也沒有出招。
樂小義得到機會,近身的瞬間,以極快的速度封了季宗遠的穴。
為防季宗遠衝穴恢復行動,樂小義一狠心,哢哢幾聲卸了季宗遠的關節。
劇烈的疼痛刺激著季宗遠的神志,他額角青筋暴起,渾身骨骼咯咯哢哢地響,整個暗道中都響起他淒厲此慘嚎聲。
樂小義喘了一口氣,再撕下一塊布,塞住他的嘴,然後一個手刀下去,將其擊暈。
做完這一切,樂小義思量片刻,她或許不該將季宗遠帶在身上,再往裡面去,魔氣還會更加濃鬱,而且說不定會遇到什麽凶險,季宗遠現在已經這樣,再讓他進入魔氣更加濃鬱的環境,恐怕就真的完全救不回來了。
不如,先將季宗遠送到外面去?
樂小義心裡做了決定,於是拽住季宗遠的腰帶,將他整個人提起來,準備離開。
忽然,一股陰寒至極的氣息從洞窟深處傳來,跗骨之蛆似的爬上樂小義的背脊,樂小義的心臟一收一縮,差點停止跳動。
樂小義身體僵硬,四肢瞬間失去知覺。
鴻蒙劍心自動護主,金光在樂小義胸腔中閃爍,將那股邪惡的氣息逼退,即便如此那種惡心無力的感覺還是過了好一會兒才散。
待樂小義的手腳恢復行動力,背後已蒙了一層汗。
她心有余悸,回頭朝洞窟深處看去,頭皮發麻地想,剛才那是什麽?
沒有人給她回答,她朝來時的方向走了幾步,心中不妙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魔氣越來越濃,越來越濃,她已經走過了來時那段路,前面卻沒有出現洞口。
再往前,魔氣仍然在繼續增加。
樂小義心慌忐忑地停下腳步,咬緊牙關,不甘心地攥緊拳頭。
看來,她被困在這裡了。
不管她回頭還是繼續朝前走,她所去的方向,都是深入洞窟,來時的路已經消失了。
這樣一來,她就不得不帶著季宗遠,如果把季宗遠留在這個地方,誰也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麽,在自己眼皮底下,終究是要放心一些。
樂小義打定了注意,不再胡思亂想了,她提著季宗遠的衣領子,乾脆拔足朝前狂奔。
那股陰冷的感覺再次出現,從四面八方蔓延來,像無數隻從奈何橋下伸出來的手,要拽著樂小義沒入地獄深處。
樂小義穩固心神,鴻蒙劍心護主,不讓那些陰邪之氣侵入樂小義的心脈,樂小義因此不受邪氣控制,還能保持清醒。
她又朝前走了一段路,下一個石窟出現在她眼前,這個石窟比剛才那個心臟所在的石窟更加惡心,洞頂密布腐肉編織成的網,地面上是一座屍山,而另一道門,在那腐肉堆疊的山的那一邊。
樂小義還沒往前走,屍山就自己動起來,腐爛的屍體從山頂上往下滾,埋在屍山裡的怪物露出真容。
那是一團看不出形貌的腐肉,撲鼻而來的惡臭讓樂小義心神恍惚,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個怪物,那團肉裡長出盤結的經絡,應該也是內髒的一種。
樂小義強忍著惡心,有了先前的經驗,這次她的行動更加從容。
她助跑一段,在那怪物發難之前動手,一式問心劍訣將屍山捅了個窟窿,自己則閃電般從屍山中穿過,躍入後方黑漆漆的暗道中。
樂小義幾乎能斷定她現在就身處一個怪物的身體裡,而任務的目標是找到這個怪物的眼睛。
她一路朝前奔走,穿過長長的暗道,又分別遇見了兩隻手和一張嘴,這些七零八落散在石窟中的內髒和四肢五官,與其說是生來在此,不如說,它們像是被切碎了封印在這個地方。
能殺死那麽可怕的怪物,並將其封印的人,該有多強呢?
樂小義無從得知,她現在能做的只是繼續往前走,尋找破局之法。
黑暗越來越深,樂小義負了一身傷,終於找到了永夜獸的眼睛所在的洞窟。
可是……
她背脊僵硬,看著那個被卸成數塊釘在牆上的眼睛,樂小義驀地倒吸一口冷氣。
遍地是血,還有幾具沒有腐爛的屍體。
眼睛只有一隻,還有一隻,被人捷足先登了。
是誰?
樂小義腦海中閃過之前在沙地裡遇見的黑衣人。
他把眼睛拿走了嗎?還是說,他還沒走,就在這洞窟裡呢?
樂小義背脊一寒,忙騰身躍入洞窟內,一道劍光穿過她剛才站的位置,隨著劍光砸入牆面的轟隆聲,那偷襲樂小義的人影也露出真容。
男人一身素袍,有靈元境後期修為,意外於樂小義躲開了他的襲擊,他慘白如紙的臉上露出驚訝的神情,隨後冷眼看向洞窟內的環境,疑惑地擰起眉來。
“你是什麽人?”樂小義沉聲,將季宗遠護到身後,一臉警惕地看著暗道出口處的男人。
她沒見過這個人,從剛才此人偷襲她的招式來看,應該也不是之前她在沙地裡遇見的那一個。
“眼睛不是你取走的?”男人不答反問。
他臉上的疑惑不似作假,樂小義也疑惑了,臉色更加沉重:“我剛到這裡,來的時候已經這樣了,你竟是從我後來,你什麽時候跟在我身後的?”
“我只是和隊友走丟了,沒有刻意跟蹤你。”男人這句話表露了他作為浮屠宮門客的身份,嗤笑了聲,“不如說,我根本不知道你在我前面,剛剛我才看見你。”
樂小義:“……”
想起來時那暗道的古怪,樂小義心裡疑惑越來越重,難不成……
“你怎麽和隊友走丟的?”樂小義問。
“關你什麽事?”男人很不耐煩。
樂小義面色不改,冷冷道:“我們交流情報,或許能找到離開這裡的辦法,你什麽都不說,就只能自己一個人在這裡乾耗著!”
男人虛眼看她,目光審視著她的面容和實力,嗤道:“就你一個骨元境的小輩,我憑什麽和你交換情報?”
“憑我們的目標一致。”樂小義波瀾不驚地回答,“也憑我能走到這裡。”
男人沉默片刻,勾起唇笑了:“你倒是有膽子,好,我就告訴你。”
“我們隊伍裡還有兩個靈元境一個丹元境,剩下一個髓元境的後輩已經死了。”男人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點感情起伏也沒有,只是在陳述一個簡單的事實,“我們進入魔窟之後遇到了點麻煩,我被裡面的怪物絆住了,脫身再追上來的時候,他們就不見了,根據這些,你能告訴我什麽呢?”
樂小義瞥了他一眼,冷靜道:“如果他們還活著,應該還在魔窟裡,來的時候看起來只有一條路,事實上,這個魔窟裡的路每個時刻都在變,就像你和我碰見,只是剛好你走過來看見我,如果你那一步走慢了,或許你也遇不上我。”
男人聽了樂小義的話露出驚疑之色:“荒誕!你覺得我會信?”
“管你信不信,之前我也遇到了點麻煩,試圖往回走,結果回去的路和我走過來的路完全不一樣。”樂小義甩下一句話,“你在幻千世界待的時間應該不短了,這種事會不會發生,你自己心裡沒數?”
男人被樂小義說得臉色一青一白,他冷冷一哼,卻沒再辯。
“拿走眼睛的人可能是你的隊友,也可能是我們都不認識的,毫不相乾的人。”樂小義又問,“你們是什麽時候進入魔窟的?從入口進來的時候,有沒有看見幾個年輕人?”
“什麽年輕人?”男人皺眉,“我們進來大概兩三天了吧。”
樂小義哦了聲,這些人比自己先進入這裡:“是我的隊友,一個骨元境,一個脈元境,還有兩個體元境,進魔窟太危險了,我讓他們在外面等我,不知道會不會出事。”
男人眉頭皺得更緊了,一臉不可置信:“你們……”
樂小義大概知道這個男人在震驚什麽,這種層級的任務,竟然會派給他們這幾個與螻蟻無異的後輩,以樂小義所在的隊伍水平進入魔窟,完全等同於送死。
天行者不可能犯這麽低級的錯誤。
“你們得罪天行者了?”男人神色古怪,樂小義這種水平的小嘍囉,要怎麽得罪天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