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傍晚, 屋門吱呀一聲打開,臉色蒼白的樂小義神情疲憊地從房間裡走出來。
“表妹!”左詩萱率先迎上去,一臉震驚地扶住樂小義的肩, “你怎麽了?”
樂小義擺了擺手:“我沒事。”說完, 她喘了一口氣, “只是消耗太大, 休息一會兒就好, 你們去看看洛師姐,如無意外,她應該沒事了。”
洛青雲疑惑的目光掃過樂小義蒼白的臉, 卻什麽也沒問, 隻轉頭吩咐洛府內的下人道:“扶樂姑娘去廂房休息。”
樂小義走後,洛青雲與左詩萱一同進入洛青鳶的房間, 相比於前幾日剛昏迷的實話,洛青鳶的臉上多了幾分血色, 看起來也有了生氣。
只不過,屋裡還余留著未散的血氣, 這種濃度的血腥味,讓人忍不住心裡生疑。
洛青雲坐在床邊替洛青鳶把脈, 片刻後驚訝道:“樂師妹不知用了怎樣的法子, 竟將鳶兒體內的毒清理得乾乾淨淨。”
左詩萱聞言, 繃緊的心神稍稍放松:“毒真的解了?那洛師姐幾時能醒?”
“看著已無大礙,快一些的話今天就能醒過來。”洛青雲將洛青鳶的胳膊放回被褥中,牽起被角時, 看見洛青鳶衣服領口有幾滴發黑的血跡。
洛青雲用指尖撚了一點半乾的血沫,拿到鼻間輕嗅,神情越發疑惑。
聽洛青雲說洛青鳶今天之內就能醒來,左詩萱喜出望外,視線膠著在洛青鳶緊閉的眼瞼上,沒注意到洛青雲疑惑的眼神。
晚間洛青鳶醒來後,左詩萱去了一趟樂小義的房間,聽門外的下人說樂小義一回來就睡下,還沒起,左詩萱便未打擾,轉身離去。
第二天一早,洛青雲派人來請樂小義去前廳。
樂小義休息了一個晚上,體力恢復得差不多了,氣色也還不錯,應邀前往洛府前廳,適逢左詩萱和洛青鳶都在,見洛青鳶果然醒來,而且狀態無恙,樂小義這才放了心。
“洛二小姐,洛師姐,左表姐。”樂小義站在階前,朝廳內諸位行禮,洛青雲起身,請樂小義入座。
彼此問候傷勢,洛青雲便將話題轉到樂小義身上:“多虧樂姑娘出手相救,鳶兒才能這麽快醒過來,此毒我先前未曾見過,甚覺棘手,卻不知樂姑娘是用什麽方法祛除鳶兒體內的毒素?”
對於這個問題,左詩萱也很好奇,主要是昨日樂小義從洛青鳶房中出來的時候,狀態實在嚇人,想也知道這個驅毒的過程不會輕松。
樂小義早料到自己出手必會引人追問,她胸中已經打好腹稿,聞言從容回答:“我用了一種在天山中獲得的異獸血,這種異獸不懼萬毒,自身血液有煉化毒素的效用,只是驅毒的過程需要絕對安靜的環境,我受自身修為所限,真氣稀薄,是以驅毒的過程所花時間較長。”
異獸血?
難怪昨日屋裡那麽大的血腥味,左詩萱不疑有他,洛青雲則偏了偏頭,目露好奇之色:“不知這異獸血是否還有剩余?樂姑娘能否借我看一看?”
洛青雲是一個醫者,對所有能解奇毒的神物都感興趣,昨天在洛青鳶的衣服上發現那兩點血跡,洛青雲就留了心,如果能拿到原血,說不定能以此研製出更高效的解藥。
樂小義手腕一翻,從袖口中摸出一個寸長的小玉瓶:“這瓶裡還有兩滴異獸血,其余都用光了。”
她將玉瓶遞給洛府家丁,由家丁轉交給洛青雲。
洛青雲手持玉瓶站了起來,朝樂小義抱拳:“樂姑娘性情爽直,為人仗義,又於鳶兒有大恩,數次救了鳶兒性命,此恩洛府無以為報,若樂姑娘不嫌棄,往後樂姑娘但有所需,洛府義不容辭。”
洛青鳶覺得自家姐姐太正式了,輕輕拉了拉洛青雲的袖子,轉而對樂小義道:“樂師妹,你我同門一場,我自認我們交情還算深厚,今日恩情便不言謝,他日樂師妹有用得上的地方,盡可開口,不論刀山火海,我洛青鳶,但死不辭。”
“洛師姐言重了。”樂小義朝洛青鳶擠擠眼,“說起來,我還真有一件事想拜托洛師姐幫忙。”
洛青鳶聞言臉色一肅:“什麽事?你說。”
樂小義意有所指地掃了眼一直默不作聲的左詩萱。
左詩萱不知在想什麽,沒有注意到樂小義投過來的目光,但很快,她的臉色就變了。
樂小義眼裡帶了兩分笑,唉聲歎氣地朝洛青鳶抱怨:“實在是我有一位不怎麽開竅的表姐,讓師妹我操碎了心。”
左詩萱一臉震驚,再想阻止樂小義已經來不及了,便聽樂小義繼續道:“我那表姐人長得漂亮,性情溫柔,待人極好,可不知怎地就生了一顆榆木腦袋,還喜歡藏著掖著,倔得很,不逼她兩把就不肯說真話,我知道洛師姐與表姐走得近,日後若有不愉快的,還請洛師姐多擔待。”
左詩萱一張臉紅成猴子屁股,怎麽說得跟嫁女兒似的,一副要把她托付給洛青鳶的樣子。
明明樂小義是她的表妹!
左詩萱要拿起作為表姐的尊嚴教訓樂小義,卻被迎面而來一道凌厲的目光瞪回去,那視線的主人轉頭就綻開一個明媚的笑臉,顛覆了以往冷冰冰的形象,笑容可掬地向樂小義作保:“樂師妹放心,左師姐的倔脾氣我早習慣了,斷不會因這些小事與她置氣。”
廳內其樂融融,除了臉色一白一紅的左詩萱,余下幾個人賓主盡歡。
左詩萱好幾次想找機會將樂小義拎出去單獨談談,可洛青鳶不給她機會,她一開口,有逃跑的苗頭就會被洛青鳶打斷,直到樂小義起身告辭,回房間休息,左詩萱都沒得逞。
樂小義走後,洛青雲也借故離開,洛青鳶對左詩萱笑得不懷好意。
左詩萱被她這個古怪的笑嚇得頭皮發麻,忍不住退了兩步,轉身想走。
兩人修為相仿,可惜洛青鳶的身法更甚一籌,一步邁出去抓住左詩萱的胳膊,將左詩萱環在兩臂之間,態度強硬地逼迫左詩萱與她對視。
“樂師妹昨天告訴我說,你有話要和我講清楚,是不是真的?”
昨日樂小義替她驅毒,從她的房間離開之前,她曾醒過一次。
樂小義料到左詩萱克服心結需要時間,絕不會那麽簡單就鼓起勇氣,故而偷偷把左詩萱賣了,將她與左詩萱在屋外那場談話撿了些要緊地與洛青鳶聊了兩句。
正如樂小義猜測的那樣,洛青鳶對這段不清不楚的關系其實有點累了,左詩萱的態度始終模棱兩可,不遠離也不親近,總是給一點機會,又很快逃開,讓人嘗到一點甜頭,卻總得不到手。
哪怕此次住在洛府,她們之間的感情也沒有任何進展,許多東西幾乎已經擺到明面上來,最後都力有未逮,無疾而終。
這不禁讓洛青鳶產生自我懷疑的情緒,進而失落,消沉,難以心安。
樂小義話語間的肯定和作為旁觀者的清醒分析讓洛青鳶重拾信心,她也不願這樣繼續拖下去,既然有了這樣的契機,何不趁著機會一鼓作氣,兩個人把話說清楚。
只要左詩萱給她一個準確的答覆,就算現在不能,只要給她一個未來可期的時間,不管多難多坎坷,她都願意等。
被洛青鳶的氣息壓著,左詩萱有點難以思考,腦子裡亂糟糟的,仿佛有一千隻蚊子在嗡嗡叫。
“你快松開,這裡人來人往的,被人看見不好。”左詩萱臉色通紅,耳朵也是紅的,又急又羞,半點沉穩都找不見了。
聽左詩萱這樣說,洛青鳶不僅沒松手,反而還摟得更緊了:“這裡是洛府,現在是我二姐說了算,我二姐站我這邊的,沒我的允許,哪個不長眼睛的下人敢貿然路過?”
“左師姐,今天你不把話說清楚,我就不撒手。”洛青鳶被逼狠了,竟然用上了無賴的招式。
左詩萱心裡把樂小義來來回回罵了一千遍,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白瞎了自己對她那麽好,真是太過分了!
見左詩萱還是不說話,洛青鳶又欺近一小步,將兩個人的距離拉近到彼此的鼻尖幾乎貼在一起。
“左 詩萱。”洛青鳶連名帶姓一字一頓地叫她,“你若無心於我,那日我在東院醉酒,你何故要偷偷吻我?”
左詩萱渾身一震,過於驚訝以至於她脫口而出:“那天你沒醉?”
“重點是我醉沒醉嗎?”洛青鳶額角青筋都要跳起來了,“接受或者拒絕,你二選其一。”
說完,她不再等左詩萱的回應,傾身朝那兩瓣微張的紅唇吻過去。
時間忽然被拉得很長,獨屬於洛青鳶身上清寒的冷香緩慢接近,若她不願,盡可在對方抵達之前將面前的人推開。
洛青鳶給了她猶豫與選擇的時間。
可她的雙手像被上了枷鎖,抽走了全身的力氣,直到四瓣柔唇貼在一起,左詩萱心底一聲歎息,無奈卻順從地閉上眼睛,掩蓋眸心一縷破釜沉舟的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