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小義在洛府住了兩天, 期間與姬玉泫沒有聯系,不過她事先與姬玉泫有約定,每日去浮屠宮, 會在前往幻千世界之前, 與姬玉泫見一面。
這天早上樂小義從冥想中醒來, 立即收到天行者的傳訊, 她之前提交的對賭申請已經受理, 並且匹配到合適的對手,將在一日後開啟對賭擂台,若不能及時到場, 則算自動放棄, 將有天行者收割其性命。
樂小義收到傳訊當天就離開洛府,也沒有去玄天宮的據點, 而是就近尋了一家客棧。
來臨丹之前,姬玉泫告訴樂小義, 臨丹據點負責人不是樂小義認識的楓紅雨,姬玉泫給楓紅雨安排了別的任務, 所以楓紅雨楓紅雨是洛家城防軍的人。
樂小義在洛府已經與楓紅雨見過面,洛青城的事情也圓滿解決, 此後洛青河想必能消停一段時間。
當晚樂小義通過血契進入浮屠宮, 姬玉泫已在對賭大廳傳送門前等候, 樂小義一到,姬玉泫問她:“你的對手什麽水平?”
樂小義咧了咧嘴:“丹元境六層。”
中規中矩,排除其他可能影響戰力的可能, 這一位對手的修為水平在樂小義意料之中。
只不過,她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敵人,擂台上,沒有天時地利,有的只是單純的實力對比,不是生,就是死。
姬玉泫笑了,趁四下無人,捧起樂小義的臉在她唇上輕輕啄了一口,小聲道:“我相信你。”
樂小義蹭了蹭姬玉泫的鼻尖:“等我。”
兩人攜手走進對賭大廳,這一次,樂小義的面具上沒有出現新的數字,而是變成了一個紅色的“甲”。
這個面具意味著,她是下一場對賭的參賽者。
她和姬玉泫一起出現在對賭大廳,霎時間很多視線聚集在她身上,相比於上一回樂小義以普普通通的觀戰者出現,這一次她的身份明顯更加敏感。
而且,距離下一場對賭還有半日,投注的賭局尚未封盤,所有人都知道,這位髓元境修為的“甲”對手是丹元境六層的高手。
這種修為懸殊的賭局前所未有,在整個浮屠宮激起浪潮,對賭還未開始,大廳裡觀戰的試煉者就超過了一千,比上次溯源境高手對決時的場面還要浩大。
因為天行者操作對賭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試煉者們確信天行者不會失誤,由此可見,這位髓元境修為的“甲”的確有一戰丹元境的實力。
這一次的賭局,甲方的賠率高達九十八,將近一百倍。
所以,盡管戰局未開,賭局上,在甲方下注的人也有不少,他們都想看看,髓元境之人如何在丹元境的壓迫之下翻盤。
樂小義就是在這時來到對賭大廳的。
她臉上鮮豔的“甲”昭示著她的身份,場內無數目光朝她投來,樂小義在眾目睽睽之下朝擂台走去,然後當著眾人的面,將自己所有的積蓄全部拿出來,押在自己身上。
這在規則允許范圍之內,參加擂台對賭的選手可以押注,但有上限限制,最多只能押一百萬。
樂小義的積蓄攏共也就一百萬出頭。
這下她徹底一貧如洗了,想繼續活著,就只能贏。
姬玉泫在擂台外視野最好的位置找到一個空座,她一坐下,立即聽到身側有幾道隱晦的聲音在討論這次擂台甲方的身份。
“髓元境修為,能戰丹元境,這樣的人我見所未見。”
“若是頭兩年出現這樣的擂台對賭,那甲方必然是姬玉泫。”
“姬玉泫現在已經是先天修為了,據說上次有人看到她出手,十招內殺死了鬼道宗通穴境中期的長老,這個小輩是我見過最匪夷所思的。”
“如果今日這甲能贏,假以時日,必將成為第二個姬玉泫。”
“說起來,我倒是想起一個人……去年從大禹傳出來的消息,劍神宗的少宗主樂小義,以骨元境修為擊殺溯源境的尉遲弘義,如今過去一年了,這個髓元境的甲,會不會是樂小義?”
“若真如此,未免太玄乎了,鑄劍大典那會兒,樂小義才剛突破骨元境,一年內從骨元境提升到髓元境,連跨十二層,縱使是姬玉泫,怕也做不到吧?”
“上次大禹境內天山神墓出世,樂小義曾現身神龍墓,據說還斬下了龍骨,奪得神劍,我宗之人回來稟報,說那樂小義當時也只有骨元境後期的修為,何況,後來神龍墓坍塌,樂小義沒有出來,說不定已經死了。”
“……”
各方猜測此起彼伏,姬玉泫坐在人群中間,聽著這些人喋喋不休地討論,面具下一雙好看的桃花眼微微彎起,露出盈然笑意。
她的小義,可厲害著呢。
半日一晃就過去了,對賭戰局如期而至,天行者召請甲乙雙方入場,樂小義本就候在場邊,聞聲一個騰躍,大大方方地跳上擂台。
這髓元境小輩的灑脫令場外一眾前輩側目,待丹元境六層的對手也入擂台,整個對賭大廳中的氣氛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場外觀戰席密密麻麻全是觀戰的試煉者,超過七成的席位都坐了人,其數目,應在一千五百人以上。
“這一幕似曾相識。”一位面具上寫著“肆”字的黑袍人點了點座位扶手,面具下一雙眼睛泛著灰蒙蒙的冷光,“兩年前,姬玉泫連開十擂時的場面,大抵也是如此。”
此人身側,面具上刻有“伍”字的試煉者偏了偏頭,一隻手撐著耳側,笑道:“但姬玉泫只有一個。”這說話的聲音有些陰柔,聽來帶著些微涼意。
話音稍頓,面具下又傳出一聲喟歎,帶著一抹不知名的情緒:“只有她,是特別的。”
對賭開始!
天行者退到一邊,賭局封盤,丹元境高手背著雙手,面具下的雙眼有些凝重。
這是一場生死相關的戰鬥,他即便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和一個髓元境的晚輩對上,但他沒有因此存輕視之心,理智上也明白樂小義不可小覷,若大意了,結局就不只是吃虧而已,是會喪命。
樂小義一拂袖,笑吟吟地朝對方拱手:“晚輩得罪了。”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讓這話聽著不辨男女。
丹元境高手一聲冷哼,沉悶的擂台上宛如炸響一道驚雷,夾裹著可怕的內勁直衝樂小義而來,竟是主動出手試探進攻。
樂小義騰身一躍,避開這一道內勁,場外唏噓之聲響起,剛才電光石火一瞬間的交手,已有許多人看出門道,這個“甲”字之人,的的確確是髓元境初期的修為。
這怎麽打?
樂小義一落地,眼前立時閃過一道黑影,對方根本不給她反應的機會,也不打算拖延時間,一出手就是雷霆攻勢,哪怕樂小義看著渺小,也要先斬下她的頭顱,才能確保不生變故。
對方一眨眼就近身至樂小義跟前,一掌拍向樂小義的天靈,蒼老的手掌拇指戴著一枚品質極高的玉扳指。
相比於對方迅捷的身法,樂小義笨拙得如同一隻剛出生的幼獸,別人的巴掌都已經拍到她的頭頂了,她才退開半步,場外一陣暗歎,唏噓之余,還有莫名其妙的煩悶。
感覺自己像被騙了一樣,這樣的水準,明顯就是來送死,如何能匹配得上丹元境的對手?
但絕大多數的觀戰者還是保持沉默,特別是對“甲”的身份有所猜測的那些,比身邊的人都更沉得住氣。
只要場上兩個人都還活著,一切變故都有可能發生。
就在丹元境的高手掌風即將觸及樂小義顱頂的前一瞬,樂小義眼神一變,鴻蒙劍心在她眼中化作兩道扭曲的符印。
擂台外有三神首所設護陣,鴻蒙劍心的氣息不會讓看台上的眾多大能覺察。
錯亂的銀線中,樂小義看到一根從未見過的血線,從擂台外的看台上連接到她腳下。
但危機臨身,她無暇顧及那血線來處。
知微一開,樂小義的身法立即發生改變,她的腳尖每一次點在地上,都帶起一股玄而又玄的感觸,竟在眾目睽睽之下,險而又險地避開了丹元境高手的掌風。
隨即,一柄玄黑長劍出現在樂小義手中,離得遠,場外之人看不清這把劍具體的樣子,也無從借由佩劍推測樂小義的身份。
樂小義劍尖一挑,劍刃的鋒芒割開對手的衣袖。
她這一劍落空,修為未及丹元境的觀戰者又是一聲唏噓,卻只有極少部分高手看出門道。
“這小輩不簡單。”“肆”枯瘦的五指輕輕轉動左手掌心中的黑玉,“剛才那一劍,看似多余,事實上,斬開了對手身上的無形之勢,讓他的掌法斷開,這份眼力,沒有上千年的積累,絕難成器。”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個‘甲’其實是一個活了幾千年,奪舍了小輩肉身的老怪物?”“伍”微偏著頭,“的確有這個可能。”
“此事並不絕對。”手中轉動的黑玉突然頓住,“肆”面具下灰蒙蒙的雙眼投射出一道冷光,“還有另外一種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