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小義這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 許是睡得太久了,她醒來之後一身軟綿綿的,身旁人耳後柔軟的青絲卷翹起來, 輕輕搭在她的臉上, 隨著她的呼吸, 一起一伏。
觸感酥酥癢癢, 樂小義皺了皺鼻子, 醒過來。
還沒睜眼,鼻間已辨別出清新淡雅的花香,花香裡仿佛摻了蜜, 伴隨著呼吸灌進心裡。
怎麽能這麽好聞呢?
周身溫暖的觸感讓樂小義身體舒適, 心裡也踏實。
好像一覺醒來,那些起起伏伏的過往就真成了雲淡風輕的過往, 樂小義甚至不願意多花一點時間去回憶那時的心情。
渴望這個懷抱太久,樂小義也以為自己會膽怯, 會害怕,會不知所措。
可事實上, 在姬玉泫將她接進懷裡,與姬玉泫對視的那一瞬間, 她扛在肩上的擔子突然就卸下了。
沒有不可置信, 沒有欣喜若狂, 就自然而然地,好像所有喧囂的情緒都歸於寂靜,自然又默契地接受了這個人回到她身邊。
這樣的描述也不完全準確, 應該說,姬玉泫從未真正離開過她,哪怕忘記她的那段時間,姬玉泫的溫柔依然圍繞著她。
在她因自卑怯懦而痛苦的日子裡,小泫一直都在的。
冥冥中總有一股力量牽扯著,連魂魄都是相連的,又有什麽能分開她們呢?
不管好的,還是壞的,只要與姬玉泫相關,就是有意義的。
她都能接受。
哪怕她現在依然距離姬玉泫很遠,可她終於依靠自己,為她們爭取了緩衝的時間。
“醒了?”姬玉泫的聲音在樂小義耳邊響起,帶著早晨醒來時特有的慵懶,像磨砂的晶石,朦朧低啞,還有點勾人。
她比樂小義先醒,已經偷偷看了樂小義好一會兒。
樂小義嗯聲,自然而然地朝更柔軟舒適的位置靠過去,伸長胳膊攬住姬玉泫的腰身,像隻小動物似的蹭了蹭姬玉泫的頸窩。
昨夜樂小義睡得像隻小豬,姬玉泫的心情卻複雜極了。
心愛的珍寶失而復得,她既欣喜,又有些如在夢中的忐忑,夜裡睡不實,眯一會兒就醒過來,然後看看窩在懷裡的樂小義,心下稍安,又繼續睡。
如此半夢半醒到了天蒙蒙亮,睜眼樂小義仍緊緊抱著她,她的心才完全落在實處。
她的小義真真切切就在她懷裡,哪兒也不會去了。
她們的熟悉和默契還和從前一樣,仿佛那些挫折和坎坷都是一場夢,可她知道,那些已經發生過的事,就算過去了,也像烙印似的刻在心裡。
姬玉泫掩下眸心的歎息,收緊了臂彎,蔥白如玉的五指輕松又自然地順著樂小義的發。
樂小義不怪她,可她怪自己,她居然還對樂小義說出要做朋友的混帳話,做出那麽過分的事。
可這歉疚難以開口,並非顧惜自己的體面,而是不願揭開樂小義的心裡的傷口。
樂小義喜歡這樣的親昵,至於她們昨夜是什麽時候躺下來的,她完全不在意。
反正肯定又躺了很久,多抱一會兒又不會怎麽樣。
她們各自穿著一層薄薄的裡衣,彼此的體溫透過衣料向對方傳遞,樂小義在姬玉泫懷裡蹭了兩下,不僅臉頰碰到女人身體格外柔軟的部分,放在姬玉泫腰側的手也似有似無地撩撥。
姬玉泫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強行切斷繁雜的思緒,低頭一看。
樂小義還閉著眼,半邊臉埋進姬玉泫的胸口,稍稍露出來的嘴角愉悅地翹著,可見剛才那一下,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姬玉泫回過神,按住樂小義在她腰側作怪的手。
樂小義稍稍抬頭,水汪汪的眼睛偷偷瞅她,眼睛裡藏著歡欣與沉默卻明晃晃的希冀。
姬玉泫好笑又有兩分無奈:“幹什麽?才剛醒過來就要動歪心思?”
樂小義壓下嘴角的笑,仰起頭來,眨巴眨巴眼睛,狀似懵懵懂懂,不解地問姬玉泫:“動什麽歪心思?”
她一本正經的,裝起傻來,連姬玉泫都有點難辨真假。
姬玉泫用力收緊胳膊,翻了個身,空出來的左手挑起樂小義的下頜,直接印上去,咬著樂小義的嘴唇道:“你說是什麽歪心思?以前還扭扭捏捏的,現在又不介意沒梳洗了?嗯?”
最後那個字尾音拖得有點長,回環婉轉,聽得樂小義心裡跟過電一樣,耳根子酥軟酸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小心思被拆穿,不知是羞的還是惱,樂小義不自禁地嘟了嘟嘴,是一副極少見的嬌憨之態。
姬玉泫眸心一暗,心尖發軟,險些就要屈服了。
可樂小義有不少前科,姬玉泫猜樂小義多半只是想鬧一鬧,因為沒有梳洗,不會真的怎麽樣。
她不敢保證自己真的能在樂小義有意無意的撩撥之下坐懷不亂,萬一把持不住,想把樂小義就地處決,到時候樂小義又來一句沒梳洗要臨陣脫逃,死活都要先梳洗的話,她會哭的。
姬玉泫對樂小義以前的劣跡耿耿於懷,所以便裝作看不見樂小義的故作委屈,轉移話題:“你睡了兩個多月,身子骨都軟了,該起來出去曬曬太陽。”
樂小義也覺得是,可姬玉泫的懷抱太舒服了,盡管她已經睡得渾身麻麻的沒有力氣,還是想窩在姬玉泫懷裡,哪兒也不去。
她都覺得不可思議,自己怎麽這麽黏人。
明明以前還能穩重克制,現在簡直沒羞沒臊,恨不得抱著這個人一輩子都不要撒手了。
“左姐姐和祁伯父他們都還不知道你醒了……”姬玉泫比樂小義稍稍克制一點點,輕輕推了推樂小義的肩膀,可樂小義胳膊一收,她話說到一半頓了頓才又想起來後面的內容,無奈繼續勸說,“你現在是劍神宗的少宗主了,醒來總該去拜見一下。”
“少宗主是什麽?”樂小義聽到陌生的詞,從姬玉泫懷裡抬起頭。
姬玉泫大抵是覺得有趣,還與有榮焉,捏了一下樂小義的鼻子,笑吟吟地將少宗主的由來講給樂小義聽。
樂小義微張著嘴,一臉驚訝。
兩人正說著話,姬玉泫耳尖,聽見院門響起的聲音。
她咬著樂小義的耳朵說了一句“有人來了”,自己便翻身下了床,撈起床側的衣裳,在來人敲門之前,將自己收拾好了。
房門響起,姬玉泫去開門。
樂小義還未起身,她抓了抓被褥,擋住剛才在姬玉泫身上亂蹭時弄亂的衣襟,只露出半個腦袋,側耳聽姬玉泫和門外的人說話。
門外是左詩萱,她到時辰又送了湯藥來,本來打算把藥碗交給姬玉泫就走,卻聽說樂小義已經醒了。
樂小義後知後覺地想起昨晚姬玉泫好像跟她說左詩萱來過。
那時候……她應該正窩在姬玉泫懷裡,困得迷迷糊糊要睡不睡的時候。
肯定被左表姐看到了!
剛才同姬玉泫調笑的心思立馬變成了無地自容的窘迫,樂小義把薄被又拉起來一些,連眼睛也遮了一半。
她好像都還沒有正式介紹左詩萱和姬玉泫認識,但現在左詩萱和姬玉泫明顯已經很熟了,也用不著她再介紹。
可是……
左詩萱是她表姐。
這種心上人了見家長,又羞又臊,還有一點緊張和竊喜的感覺真是難以形容。
樂小義還在咬著唇暗自糾結,姬玉泫倒是坦然地多,她瞥了一眼樂小義,見樂小義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就領著左詩萱進了屋。
“表姐。”樂小義小小聲,半張臉都埋在被子裡,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姬玉泫見她如此,又瞅見了她紅紅的耳尖,大概明白了樂小義在臊什麽,不由眉眼彎彎。
左詩萱哪裡想得到那麽多,她走到床邊,沒有像姬玉泫一樣坐在床上,而是端了一隻竹凳過來,問樂小義:“怎麽樣?什麽時候醒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看見床頭那隻藥碗,姬玉泫昨夜抱著樂小義,給樂小義喝了藥,沒把藥碗拿出去。
樂小義聽左詩萱這麽問,偷偷看向姬玉泫,姬玉泫回她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樂小義埋在被窩裡的臉一紅,忙趕在姬玉泫開口之前回答:“剛醒一會兒,沒有不舒服。”
就當她昨晚的確還在昏迷,什麽都不記得吧。
左詩萱看著眼前兩個人眉來眼去眼去眉來,整個人都不太好。
樂小義這才剛醒就和姬玉泫膩歪成這個樣子,再聯想樂小義昏迷期間姬玉泫時不時就佔佔樂小義的便宜,她好為樂小義心焦,她的傻表妹怕是被姬玉泫賣了還要給姬玉泫數錢。
去年樂小義被劍影衛所傷後養傷那段日子,樂小義有幾次昏迷中夢囈還念叨姬玉泫,那時候左詩萱就知道,樂小義一顆心黏在姬玉泫身上,恐怕要吃很多苦。
但感情的事情,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自己也還鬧不明白,自然不能對樂小義和姬玉泫的感情發表什麽看法,盡管她一直對姬玉泫懷有戒心,可她能做的,只是祝福樂小義。
樂小義回答完,姬玉泫眼裡的笑更深了,樂小義又偷偷瞪她一眼。
左詩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