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來，趙野息又是泡澡又是擼串喝酒的，氣味阻隔劑也差不多該失效了。陸荒之能感覺到他說話的氣息，拂過他的耳背，像加了一點酒精的芝芝桃桃。

　“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陸荒之放輕了聲音，和哄小朋友似的，“還有八十多條。”

　“就、就是……”趙野息想比劃給陸荒之看，可他要比劃就不能摟住陸荒之，他害怕自己掉下去。“你放我下來，我給你看。”

　陸荒之說：“回家再看。”

　“不好。”趙野息被陸荒之挽著的兩條腿晃了晃，“現在就看。”

　“可是外面很冷。”

　趙野息安靜了一會兒，想象自己是個溫度計，感受著周圍的氣溫。“是有點冷。但是我不怕冷， ”他趴在陸荒之背上說，“你怕冷嗎學弟。”

　這不是正常狀態下的小學長會做出來的動作。別說晃腿叫學弟了，陸荒之懷疑清醒的趙野息連背都不會讓他背。

　他不知道趙野息的酒量這麽差，更不知道趙野息喝醉後會是這種表現。要是他知道，說不定早就把人灌醉了。

　陸荒之道：“我現在挺熱的。”

　“那我們看記仇本吧， ”趙野息下巴擱在陸荒之的肩上，威脅道，“你現在不看，我以後都不給你看了。”

　“行，”陸荒之哄著他，“你數一百個數，數到了我們就看。”

　“還數數呢，陸荒之你好幼稚。”趙野息的語氣帶著輕蔑，和他平時懟人的時候一樣。

　陸荒之以為他這麽快就酒醒了，試探道：“學長？”

　“1，2，3，4……”

　陸荒之：“……”是他高估醉鬼了。

　趙野息數到100的時候，陸荒之打開了家門。他把趙野息放到沙發上，脫下外套，轉身想去倒熱水，襯衫的衣角突然被拉住。

　“你要去哪，”趙野息生怕他反悔似的，“說好了要看記仇本的。”

　陸荒之隻好在他身邊坐下，“好，我們現在看。”

　趙野息拿出手機，對著手機背面發了半天呆。

　陸荒之：？

　“陸荒之陸荒之你快看，”趙野息瞪大眼睛，“我手機壞了！”

　陸荒之耐心地給他手機翻了個面，“這樣試試？”

　面容解鎖成功，趙野息衝陸荒之眼神迷離地笑了一下，露出他總是藏著掖著，不想輕易被人看見的小虎牙。

　趙野息點開numbers表格，炫耀般地給陸荒之看：“你看。”

　陸荒之隻一眼，就看到了滿屏幕的，自己的名字。

　【陸荒之覺得韋小寶比楊過幸福，他想要七個老婆。】

　……

　【陸荒之和我聊天的時候連回我兩個“哦”。】

　【陸荒之罵我是慫貨。】

　【陸荒之說我黏人，還說我不客觀（在其他人面前）】

　【陸荒之不給我寫報告，還說為我翻牆了，人渣】

　……

　【陸荒之還挺好哄的。】

　從第一條到最後一條，一共有八十六條。每一條裡，都有“陸荒之”三個字。

　陸荒之怔住了。

　“馬上就要一百條了，”趙野息說，“如果到了一百條，我就……就……”

　陸荒之聽見自己問：“你就怎麽樣？”

　趙野息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說：“我就不覺得你帥了。”

　陸荒之輕笑出聲。

　他不是好像栽了，他是真的栽了，徹徹底底栽了。

　離他上次標記趙野息早過了一個星期，他留在趙野息體內的信息素早就代謝完了。

　可他的心還是跳得那麽快，甚至超過他第一次標記完趙野息後的心動。

　無論趙野息有沒有被他標記過，身上有沒有他的信息素，他都是唯一一個讓他心跳加速，手心出汗，手足無措的人。

　原來面對喜歡的人，真的會緊張到連呼吸都不會。

　趙野息記錄的每一件事看上去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他竟然每一件都能想起來。

　他和趙野息的每一次互動，仿佛都被他潛意識地記了下來。趙野息記在“記仇本”上，他記在腦子裡。

　過了很久，他才說：“學長是不是在耍賴啊。”

　趙野息望著他，表情困惑迷茫。

　“辯論賽的事情我解釋過的，抽簽抽到的觀點，我也沒辦法。”陸荒之指著其中一條，“明明你回我‘哦’更多吧，不信你可以去翻微信聊天記錄。你常常讓我滾，還拉黑了我一次。我從來沒有讓你滾，更沒拉黑過你。”

　趙野息撓了撓頭，“啊這……”

　“我是說過你‘慫貨’，但你不是反彈回來了嗎。而且你也罵過我‘傻逼’，‘禽獸’之類的。”

　趙野息張了張嘴，說：“那、那是你先招惹我的。”

　陸荒之拿過趙野息的手機，點開歷史記錄，看到了被他刪掉一條。“我搶你鹵蛋？”陸荒之笑著說，“我記得當時只剩下一個鹵蛋了吧，你排在我後面的後面，我們中間隔著一個人。如果我不拿下，鹵蛋被後面的人拿走，你可是真的沒得吃了。”

　趙野息“啊”了一聲，埋怨道：“你怎麽不早說啊，我都誤會你了。”

　“也不是全都是誤會。”陸荒之瀏覽著記仇，笑意收了收，緩聲道：“有一些事情，確實是我為了逗你才做的。”

　聽到陸荒之這麽說，趙野息的底氣又回來了：“所以你被記仇根本不冤！”

　“是不冤。”陸荒之放下手機，看著趙野息的眼睛說，“那些事，是不是都讓你不開心了？”

　“對不起，學長。”陸荒之的手輕輕放在了趙野息的頭髮上，“沒有下次了。”

　趙野息聞到了他最喜歡的西柚味，醉酒帶來的不適感減輕了不少。他努力仰起頭，在陸荒之的掌心裡蹭了蹭。

　陸荒之胸口一緊，不由地問了句：“給抱嗎。”

　趙野息沒理解他的意思，懵懵懂懂道：“什麽？”

　“抱一下好不好。”

　“啊？”

　“……算了。”陸荒之算是明白“喜歡就會克制”這句話的含義了。他剛明確自己的心意，在不知道趙野息是不是真的因為記仇八十六條討厭他的情況下，他還是收斂一點比較好。“學長，你為什麽把【鹵蛋事件】刪掉？”

　趙野息腦子轉得很慢，他已經不記得一個小時前自己還在喝酒的事，卻記得他刪掉鹵蛋事件的原因。“因為我惹你生氣了。”趙野息揉了揉眼睛，說，“所以可以刪掉一條。”

　陸荒之get到了重點：記仇是可以刪掉的。

　“除了這個，還有什麽辦法能刪掉記仇？”

　趙野息打了個哈欠，困得眼角濕潤：“你好好做人就可以。”

　陸荒之笑了，“嗯，我以後一定好好做人。學長不要放棄我，嗯？”

　酒醒後的趙野息還算淡定。

　這不是趙野息第一次喝醉。他知道自己的酒品還可以，喝醉了不會發酒瘋，最多就是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說完倒頭就睡。

　趙野息走出房間。陸荒之正在打電話，看到他出來，和電話那頭的人說了句“稍等”。

　“早，”陸荒之說，“早餐在餐桌上。”

　趙野息咬了口蝦餃，問：“你和誰打電話呢。”

　“你師尊。”

　趙野息猛地咳了起來，差點被蝦餃噎死。陸荒之竟然讓他師尊“稍等”？

　陸荒之拍了拍他的背，對著手機說：“他沒事，只是噎到了。”

　趙野息：“……”

　“嗯，我知道了，謝謝教授。”

　陸荒之掛了電話，趙野息迫不及待地問他：“我師尊找你幹嘛？”

　陸荒之對上趙野息的視線，心口又是一跳，“他……我忘了。”

　趙野息：“？？？”

　陸荒之自嘲地笑了笑，指尖按著眉心道：“你讓我想想。哦，他說國家要出新規了——alpha和omega出入公共場合，必須使用氣味阻隔劑。”

　“也就是說，下次程懷興再故意不用氣味阻隔劑，除了違反校規，還違反了法規？”

　陸荒之道：“可以這麽說。”

　“臥槽大喜事，得慶祝一下。”趙野息倒了兩杯牛奶，一杯遞給陸荒之，“乾杯。”

　陸荒之很配合他，“乾。”

　“對了，”趙野息慢吞吞道，“我昨天，有沒有說什麽奇怪的話？”

　陸荒之頓了頓，“沒有。”

　趙野息放心地繼續喝奶了。

　陸荒之看了他一會兒，問：“學長，你覺得芝芝桃桃好喝嗎？”

　“不好喝我買它圖啥。”趙野息露出看傻子的目光，“圖它顏色嬌嫩，圖它貴得要死，圖它排隊排一年？”

　“喜歡就好，”陸荒之說，“配方沒白買。”

　趙野息：“……？”

　陸荒之本來沒想讓趙野息知道這件事。但看到八十六條記仇後，他悟了。做了為小學長好的事，一定要告訴他，而且必須打直球，不然小學長是絕對看不出來的。

　“樓下奶茶店芝芝桃桃的配方，是我買的。”

　趙野息驚得險些吐奶，“騙誰呢你。”

　“是真的。”陸荒之找到合同和付款信息的照片給趙野息看，“我沒騙你。”

　趙野息瞪著轉帳信息上的一大串數字，難以置信道：“陸荒之，你要轉行去開奶茶店了嗎？”

　陸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