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前，趙野息又找王茹惠談了一次。和上次一樣，王茹惠坐在他辦公桌的另一端，低著頭，眼睛躲在厚重的鏡片後，叫人看不清她的臉。

　趙野息試圖讓她放松下來，問：“你喜歡喝奶茶嗎？”

　王茹惠愣了一下，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

　“老師請你奶茶？”

　過了一會兒，王茹惠才搖了搖頭。

　趙野息有些發愁。要和他正常和女生交談他無壓力，但王茹惠表現得這麽緊張，搞得他也開始緊張了。

　他有錯，他不是個合格的教導主任。

　等等，他本來就不是真的教導主任啊。

　趙野息把亂七八糟的念頭拋到一邊，說：“馬上要考試了，你的狀態……”

　“我狀態很好。”王茹惠語速飛快，“我這次一定能超過江默予。”

　“我不是這個意思，相比你的成績，我更在意你的身體。”趙野息頓了頓，“王同學，我和你一樣，分化成了omega。如果你對自己的第二性別有什麽疑慮，都可以問我。”

　王茹惠十指緊緊地揪在一起。她的臉色很難看，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

　“你是不是……肚子痛？”趙野息覺得這樣不行。以後他們的調研隊伍不能全是男的，還是得有女同事，不然讓他一個男生和女生交流生理問題也太尷尬了。

　“我沒事，我很好。”王茹惠站了起來，“趙老師，我作業還沒寫完，先走了。”說完，不等趙野息再說什麽，匆匆忙忙地走了。

　趙野息想把她攔下，突然聞到了一股紅棗的味道，這應該是王茹惠信息素的味道。

　王茹惠一看就是定時使用阻隔劑的好孩子，趙野息一個omega能捕捉到她的信息素，足以說明她體內信息素的濃度比平時要高。

　難道，王茹惠的易感期要到了？

　目前，雖然抑製omega發情的特效藥還在熊出沒的實驗室裡沒出生，但用傳統輸液降低omega各項激素指標的方式已經非常成熟了。omega們在地方的小醫院和合格的診所都能順利地度過易感期。

　在陸荒之的《高校abo應對草案》中就提到了這一點：每一個學校校醫院的醫生，都要統一參加培訓，確保能為易感期的omega提供有效的治療方式。

　如果王茹惠的易感期真的要到了，必須盡快把她送到校醫院。否則她的信息素一旦爆表，整個教室都會是紅棗味。她班上的alpha，甚至是和她同一樓層的alpha都可能失控。

　趙野息趕緊追了出去。才一會兒，王茹惠就沒見了蹤影。王茹惠沒有手機，趙野息只能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找。圖書館，教室，食堂都沒看到人。他還給女生寢室的宿管阿姨打了電話，王茹惠也沒回寢室。

　潭城一中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趙野息發動了沒課的老師一起找。半個小時後，在體育器材室找到了她。

　趙野息讓其他人不要靠近器材室，自己帶著校醫院的女beta醫生走了進去。

　一進器材室，他就像是進了紅棗廠，鋪天蓋地的紅棗味迎面撲來。王茹惠縮在角落裡，臉上透著不正常的紅色。有人進來了她也沒什麽反應，似乎已經被易感期的各種症狀折磨得神志不清了。

　女醫生著急道：“這都不用檢測信息素濃度了，她肯定到了易感期，必須趕緊輸液才行。”

　趙野息道：“我背她去。”

　女醫生扶起王茹惠，王茹惠睜開眼睛，看到她身上的白大褂，突然尖叫了起來，女醫生被她推倒在地上。

　趙野息抓住王茹惠的肩膀，道：“王同學，你冷靜一點。是我，我是趙老師。”

　“趙老師……”看到趙野息的臉，王茹惠眼眶一下子紅了，“我不要去醫院，求求你了趙老師，不要送我去醫院。”她抓著趙野息的胳膊懇求道，“我明天就要考試了，這次我一定能考第一……”

　趙野息安慰她：“只是一次月考而已，你的身體更重要。”

　“那如果我高考的時候也碰到易感期怎麽辦，我也不能參加考試嗎。”王茹惠帶著哭腔道，“做女生已經夠煩了，為什麽我還會是個omega……”

　“我向你保證，王同學。”趙野息認真地說，“在你高考之前，抑製omega易感期的特效藥一定能研究成功。”

　趙野息和女醫生輪番上陣勸說，總算讓王茹惠稍微平靜了一些。趙野息把王茹惠送到了校醫院，醫生給她掛上吊水，她體內的信息素才逐漸趨於平穩。

　到這個時候，王茹惠仍然不想放棄，小心翼翼地說：“醫生，我感覺好多了，我明天能不能……”

　“不能。”醫生不容置喙道，“你的易感期至少還有兩天，這兩天你都必須待在校醫院。”

　王茹惠沒再說什麽。她看著一滴滴落下的吊水，神色茫然麻木。

　趙野息問：“你家長的電話是多少，我打個電話給他們。”

　王茹惠搖搖頭，輕聲道：“老師，我累了，我想睡覺。”

　趙野息隻好出去了。

　校醫院除了這個女醫生，還有一個男醫生。趙野息路過男醫生的辦公室，看到裡面有兩個男生。一個是王文樂，一個是程懷興。

　趙野息敲了敲門，問：“你們兩個在這幹嘛——生病了？”

　聽到趙野息的聲音，程懷興猛地轉身向門口看來。趙野息被他幽怨的小眼神弄的莫名其妙，“你鼻炎又犯了？”

　程懷興氣得咳了兩聲，“我就沒見過你這麽不負責的教導主任！”

　王文樂道：“他在天台吹了一個小時的冷風，第二天就成這樣了。”

　趙野息驚呆了，原來還真的有大冷天在外面吹風的傻逼啊。“你明天還能參加考試嗎？”

　程懷興沒好氣道：“不知道。”

　“盡量去考，”趙野息說，“有人想考都考不了，學會珍惜吧騷年。”

　王茹惠的事情本來只有幾個老師知道，但有學生看到趙野息送她去校醫院，很快就傳開了。有些學渣說羨慕omega，不想考試就說到了易感期，多爽。趙野息聽到後，覺得沒救了，可以埋了。

　晚上回到家，趙野息坐在沙發上，懷裡抱著小星星形狀的抱枕，和陸荒之說起王茹惠的事，感歎：“她說的對，慘還是女omega慘。至少男omega不會來大姨媽。”

　陸荒之來了句：“你確定？”

　趙野息“艸”了聲，揣起抱枕往陸荒之身上丟，“陸荒之你能不能說點陽間的話！”

　陸荒之偏過頭，精準地躲過了趙野息的技能，抱枕落在了身邊。“我錯了。”

　陸荒之錯認得快，但趙野息覺得他下次肯定還敢。

　“那你呢？”陸荒之問。

　“我怎麽了。”

　“你的易感期也快到了。”陸荒之道，“到時候我們一起請假吧。”

　趙野息若有所思，道：“對哦，alpha的臨時標記可以緩解omega易感期的症狀。要不陸荒之，下次還有這種情況，你就給那個omega來個臨時標記？”

　陸荒之有經驗，又能壓抑alpha對omega的本能，簡直是完美工具人。

　陸荒之臉色瞬間冷了下來，“你說什麽？”

　趙野息沒想到自己隨口的一句話，能讓陸荒之有這麽大的反應。“我說，你給那個omega……”他觀察著陸荒之的表情，拿不準該不該說下去。“一個臨時標記？”

　陸荒之沉默了一會兒，說：“趙野息，你到底知不知道標記的意義。”

　趙野息好久沒聽到陸荒之直接叫他名字了，他能感覺到陸荒之的不爽。“標記的意義，就是幫omega度過易感期……吧？”

　陸荒之看著他，沒說話。

　“你怎麽了啊，”趙野息皺起眉頭，“我說錯了嗎？”

　陸荒之拿起抱枕，放回趙野息懷裡，“你沒錯，該開會了。”

　臨時標記的話題好像就這麽過去了。開完會，陸荒之就回房睡覺了。趙野息再怎麽遲鈍，也知道陸荒之還在不爽。

　趙野息胸口像堵著什麽，躺在床上也睡不著，乾脆起來打遊戲。他看到陶喬笙也在打遊戲，等他打完一局，發了條微信過去：【聊聊？】

　【小強要努力變喬：分。】

　【是猛男呀：？】

　【小強要努力變喬：大半夜這種口氣，十有八九是要谘詢情感問題。不過你好像沒有女朋友。】

　【是猛男呀：（微笑）】

　【小強要努力變喬：所以是什麽事啊，讓我們息崽連覺都睡不好。（吃瓜專用表情包.jpg）】

　趙野息簡單地說了下今晚他和陸荒之的對話：【是因為我把他當工具人，他才生氣的嗎？】

　【小強要努力變喬：你讓他去標記別的omega，他不氣才怪咧（白眼）】

　【是猛男呀：可是只是臨時標記而已啊。】

　【小強要努力變喬：那你換位思考下嘛，你願意別的alpha咬你一口，再把信息素注入到你身體裡嗎？】

　趙野息認真思考著這個問題。理性地說，只要能渡過易感期，誰標記他他都無所謂。可他又想象了一下那麽畫面——他被一個有著狄中海同款髮型的alpha抱在懷裡咬脖子……要不他還是去醫院輸液吧。

　【是猛男呀：我好像有一點懂了。】

　【小強要努力變喬：而且陸校草已經臨時標記了你兩次……】

　【是猛男呀：三次。】

　【小強要努力變喬：alpha的本能讓他在潛意識裡把你當成配偶。你要是真想把他推給別的omega，也別說出來嘛，多傷人啊。】

　【是猛男呀：……】

　【是猛男呀：（孫悟空：煩死了.jpg）】

　趙野息完全沒了睡意。他來到廚房喝水，發現陽台上有個人影。他第一反應是小偷，又覺得小偷不會有這麽好的身材，湊近一看，發現是陸荒之。

　陸荒之也成傻逼了？

　趙野息披上外套，敲了敲陽台的玻璃門。

　陸荒之轉頭看了他一眼。陽台上沒有開燈，陸荒之的臉帥氣得冷淡著。這樣的學弟讓趙野息很不習慣。

　仔細想想，似乎從他們認識到現在，陸荒之從來沒在他面前展現出冷淡的一面。

　這是第一次。

　趙野息在陸荒之面前舉起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室外的溫度。“零下十幾度在陽台吹風，正常人都乾不出這事。”

　“睡不著。”陸荒之嘴裡咬著根煙，低頭用打火機點火。

　晚上的風有點大，陸荒之試了幾次，火焰都被風吹散了。

　趙野息挪了挪位置，拉開自己的外套，剛好擋住了吹來的風。他催促道：“你快點。”

　哢塔一聲，藍色火焰在冬夜亮起，漂亮得讓人心動。

　陸荒之吐了口煙，心裡的鬱悶忽然就散了。

　氣人歸氣人，小學長還是那麽可愛。

　趙野息在手上哈了兩口氣，醞釀著措辭。“陸荒之，你還……”

　“不氣了，”陸荒之說，“被你哄好了。”

　趙野息懵逼道：“我有哄你嗎？”

　陸荒之彈去指尖的煙灰，輕笑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