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三十那天,天不亮姜白和顧徐就被蔣芸芬拉起來，開車去菜市搶購食材。

姜白掀開眼皮瞥了眼時間，凌晨四點。

姜白：“……”

他立馬閉眼歪到副駕駛繼續睡覺,連安全帶都沒系。

蔣芸芬在後座看見,正要一巴掌拍上去,顧徐先她一步,探過上半身,動作輕柔拉過安全帶幫姜白扣上，然後坐回駕駛啟動車。

自然得彷彿習以為常的小事。

蔣芸芬伸出的手靜止兩秒，若無其事收了回來，眼裡浮起笑意，靠著座椅闔上眼,假裝什麼也沒瞧見。

菜市離家半小時路程，顧徐開車穩且快,二十分鐘就到了。

他停好車，蔣芸芬“適時”醒來，招呼顧徐下車，對於姜白，她嫌棄道：“叫這個睡蟲來只是佔位置,我們去吧。”

顧徐當然沒意見,離開時，擔心姜白睡得太死,他四個車窗都降了一厘米左右的縫隙。

蔣芸芬瞧見,又偷偷抿嘴笑。

平日保姆每天早上都會出來買新鮮菜,過年保姆回了老家,蔣芸芬不知從哪兒翻出來一個手推車,顧徐推著跟在她後面。

不到五點,菜市場卻早已人滿為患。

偌大的地方人擠人，舉步維艱，除去顧徐，全是上了年紀的人，顧徐沒戴口罩，竟然也沒人認出來，不過顧徐走在人群那叫一個鶴立雞群，閃閃發光，不時有人看中他，提著菜過來問他生辰八字。

蔣芸芬開始沒在意，可隨著菜市越來越熱鬧，來問顧徐的人越來越多，她終於忍不了了。

等再次有人湊過來問顧徐，她笑著說：“這是我女婿。”

顧徐微笑，安靜守在蔣芸芬旁邊，擋住湧過來的人流。不讓擠到蔣芸芬。

問話的捲發阿姨看得羨慕到發酸，她忍不住感嘆：“你女兒也太好福氣了，找到這麼個男朋……唉，結婚沒啊？要沒結，可得抓緊啊，現在你女婿這樣的條件，放相親市場上準搶破頭。”說完她不死心問，“唉，年輕人，你家有沒有兄弟？沒有表兄弟，堂兄弟也行啊！”

顧徐搖頭。

旁邊蔣芸芬忽然被點醒了。

國內沒有同性結婚的條例，總不能一直讓顧徐沒名沒份地跟著她家白白，這不是委屈人家嗎？太不厚道了。

蔣芸芬知道姜白喜歡男人後，仔細查過同性戀的交往方式。

她篤定姜白是上面那個，因此本來就拿顧徐當兒媳婦疼愛，現在一想顧徐無法光明正大嫁進姜家，她接下來都心思沉重。

買到最好的帝王蟹也沒有很開心。

一路買回去，推車很快堆冒出來，蔣芸芬最后買了一把青嫩的小蔥就打道回府，此時快七點，天光微亮，姜白也醒了。

他套著簡單的黑色羽絨服，頭髮也睡踏了半邊，然而走在菜市還是耀眼無比。

蔣芸芬和顧徐出來，就瞧見姜白被圍在菜市門口，一群大爺大媽提著幾大袋食材擠在他周圍，七嘴八舌問他的生辰八字，擇偶要求。

剛才問顧徐的捲發阿姨也在，她是問得最積極的，要知道現在婚戀市場，女生都是個頂個優秀，優秀的男生那是稀缺資源，約等於無，今天在菜市一碰就是倆，她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她正嘴皮子利索地數著她女兒的：“他有主了。”

捲髮阿姨瞬間五官都扭起來了，她回頭，瞅見是蔣芸芬，差點羨慕哭：“這又是你女婿？姐妹啊，你這是什麼運氣！”

蔣芸芬搖頭：“他是我兒子。”

捲髮阿姨一琢磨，嘿！還有戲！女婿沒辦法，是兒子那就好說了，她瞬間笑成朵花：“年輕人的感情瞬息萬變，我看你兒子年輕著呢，指定沒結婚，不如……”

“不會變。”蔣芸芬皺眉。

捲髮阿姨還沒反應過來，蔣芸芬扯過旁邊的顧徐，指著他說：“這就是我兒子的主，這模樣這身段這人品，姐妹你說誰家會變？”

這話一出，周圍霎時安靜，無數道驚詫的目光投向他們。

捲髮阿姨更是嘴巴張得老大，目光在姜白和顧徐之間游離，驚呼出聲：“他們、們是……”

“我看過他們！”這時終於有一個奶奶說，“就那個！那個孤兒院的公益廣告，老伴，你快看，這真人比電視上還好看餵，鼻樑也太挺了！”

這話一出，越來越多人認出姜白和顧徐，七嘴八舌喊起來：“是是是！我女兒的屏保就是他，叫、叫姜白！”

“沒錯，我女兒房間裡也全貼的是他，顧什麼徐來著。”

……

姜白剛睡醒，下車沒幾步就被圍住了，耳畔一直環繞著嘈雜聲，他被吵得發懵，半夢半醒間，忽然被一隻溫暖的手牽住，帶著往前走。

他知道這隻手的主人是誰，安心跟著走，直到被塞回副駕駛，姜白才開口問：“我媽剛亂說什麼呢？引起這麼大動靜。”

他被大堆人圍著，聽蔣芸芬的話聽得模糊，只聽到什麼模樣身段。

顧徐平靜說：“沒什麼，幫我宣告主權。”說完關上門，去後備箱放東西。

姜白更莫名其妙了，咀嚼著兩個字：“主權？”

哐！

此時蔣芸芬甩上門坐進後座，外面還鬧哄哄的，舉著手機在遠處拍他們，蔣芸芬吐槽：“你們人氣也太高了，中老年都認識！”

姜白還在想著主權，他轉頭問蔣芸芬：“媽，你幫顧徐宣告什麼主權？”

蔣芸芬沒聽懂，姜白便簡單複述一遍之前的問題，蔣芸芬臉色變了幾遍，最後氣呼呼哼了聲：“我是幫你宣告主權，你不知道，他們搶著要小顧的聯繫方式，這人啊，就不能太優秀，走哪兒都有人惦著。”

她戛然停住，往後瞄，見顧徐還在裝東西，她飛快轉過來，湊到姜白耳邊，小聲說：“兒子，顧徐可是塊香餑餑，惦記著的人多著呢，你千萬得注意點，別哪天被搶走了，法律都不保障你！”

姜白聽得眼皮直跳，這都什麼跟什麼，他不想再和蔣芸芬聊這方面話題，索性扯過毯子繼續睡。

蔣芸芬見他全然不在意，忍不住碎碎念，直到顧徐放好東西回來，她才安靜。

回到家，姜白幫著提食材去廚房，到廚房他翻開袋子看了下菜色。

是川西過年的常見年夜飯，雞鴨魚，豬牛羊，螃蟹蝦，還有一些涼菜和蒸菜。

典型的南方菜。

姜白攏好袋子，沒說什麼，回房間繼續睡覺，昨晚零點開始，持續不斷有人放煙花，剛睡著沒多久，又被蔣芸芬喊起來去買早市，姜白是真的困。

年夜飯一直是姜朝文掌勺，到下午，鞭炮聲響起，姜白才下樓吃飯。

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擺了滿桌，熱熱鬧鬧吃完年夜飯，就有親戚來玩了。

說是來玩，其實是來打麻將。

一樓客廳有一台自動麻將機，開著春晚當背景音，蔣芸芬和姜白的大姨她們開始搓麻將。

姜白被江雨桐拖著去花園放仙女棒，顧徐坐在蔣芸芬旁邊陪她打麻將。

姜白的大姨，二姨，三姨，不時偷瞄顧徐，自家侄子有了男朋友，這感覺還是挺彆扭的，不過見蔣芸芬挺開心，她們也就放開了，頻頻和顧徐搭話。

“小顧，什麼時候看上的我家白白啊？”

“小顧，這在一起可是嚴肅的事，二姨話先說在前頭，白白是我們家大寶貝，你要是辜負他，二姨可饒不了你。”

“小顧，你別聽你二姨瞎說八道，大姨知道你是好孩子，以後和白白好好生活，你們在一起不容易。”

“小顧……”

你一言我一語，顧徐耐心回答著，緊接著話題就轉到了誇顧徐上去。

今天合家歡的大年夜，蔣家幾個女婿有自己的節目沒來，只顧徐在這陪著，姜白的幾個姨話裡話外都在誇蔣芸芬有福氣。

蔣芸芬今晚在親姐妹面前掙足了面子，開心得皺眉笑出好幾條，她還想讓顧徐多表現，明明還有水果，還是開口讓顧徐去廚房洗幾盤車厘子。

顧徐應了聲，起身去廚房，家裡有地暖，顧徐只穿了件黑色襯衫，頎長氣質的身姿又被幾個女人好好誇讚一番，直誇蔣芸芬多了個好兒子。

蔣芸芬這時放了一把清一色，但付錢時笑得比自摸清一色更高興。

此時別墅花園裡，江雨桐嘻嘻笑著揮舞著一把仙女棒，煙火四濺，特別漂亮。

姜白站旁邊，負責這波仙女棒熄滅再幫江雨桐點燃另一波。

他極有耐心，也不覺無聊，幫江雨桐點了七八把仙女棒。

江雨桐玩太久，有點口乾，她眼巴巴回頭，在煙火裡圓臉蛋可憐兮兮的：“八叔叔，我現在沒有手，你好不好幫我去冰箱拿一瓶牛奶？”

她賣乖的套路姜白熟得很，姜白故意逗她：“你可以等手頭的仙女棒燃盡去拿，我先不幫你點下一把。”

江雨桐眨眨眼：“可這樣會少了玩仙女棒的時間呀！八叔叔你幫我去拿，回來這一把仙女棒剛好沒了，我又能繼續玩下一把！”她舉起閃爍著煙火的仙女棒，討好說，“幫我拿牛奶的八叔叔宇宙第一帥！”

“小懶鬼。”姜白不再逗她，放下仙女棒擱到花架上，揉揉江雨桐的頭，笑著說，“等著。”

拔腳回屋。

姜白路過客廳瞥了眼，沒看見顧徐，倒是聽見幾個姨媽不停在誇顧徐。

他略感奇怪，他就出去十多分鐘，顧徐好感度怎麼就倍增了？正想著，一進廚房就看見被誇的主人公背對著門在裝車厘子，洗過的車厘子沾有水，他用紙巾擦乾才裝盤。

姜白眉尾微挑了一下，走到冰箱拉開拿了瓶牛奶，回頭說：“難怪全在夸你，洗水果也那麼用心。”

顧徐裝好車厘子回頭，就看見青年靠著冰箱，歪頭沖他笑，冰箱保鮮室的橘色燈光落在他微笑的眉眼，美好得如此地不真實。

窗外是偶爾響起的煙花爆竹聲，客廳裡是長輩們的說笑聲。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訴他，今天是大年三十，團圓的節日。

上一次和家人吃年夜飯，是15年前。

顧徐心頭湧上難言的情緒，因為姜白，他再次有了家。他愛的人，此時在沖他笑。

顧徐放下盤子，幾步過去，剛洗過車厘子的手還帶著微涼的氣息，一手捧起姜白的臉，一手禁錮住他纖細的腰肢，毫不猶豫低頭吻了上去，聲音在兩人唇齒間輾轉：“那就獎勵我。”

“！”

姜白瞬間捏緊牛奶瓶，顧大膽在做什麼！廚房的門還大開著！

母親和幾個姨媽的聊天聲近在咫尺，父親和幾個姨父更是只隔著這一扇薄薄的冰箱門，在餐廳裡喝著酒。

顧徐他竟然就……

姜白太過驚訝，甚至忘記推開顧徐，任由男人在他唇上溫柔地吮吸，他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眼皮落下，有意無意回應男人的吻。

噠噠噠。

小皮鞋踩著地板的聲音越來越近。

口渴到等不到她八叔叔身影的小女孩小跑到廚房門口，她剛好出聲喊她叔叔，忽然看到靠著冰箱親吻的兩人，她眼睛驀地睜大，傻眼了。

這時，抱住他八叔叔的男人睜開眼，對上她烏溜溜的眼睛，男人騰出隻手，豎起食指沖她搖了搖，江雨桐立即抬手摀住嘴。

她想了想，又咬牙費勁拉上廚房的門，將外面的喧鬧阻隔在外面。

她最喜歡八叔叔，也最喜歡漂亮的顧叔叔。

媽媽說，八叔叔和顧叔叔在一起非常不容易，雖然她不太懂是什麼意思，不過她最喜歡的兩個叔叔在一起了，她超級開心的！

不要八嬸嬸，只要顧叔叔！

江雨桐叉著腰，門神一樣守在外面。顧叔叔說啦，不許外人打擾。

哼，今晚誰都不許進去！